祁珩氣急,原本就頭腦充血,這下被逼得進退兩難。

常言吃準了這一點,暗自在他迷亂之際,彈了一指力道,也不知道點鐘了哪裡,祁珩的臉瞬間扭曲起來。

祁珩一向都是能夠自控自己情緒的人,鮮少會把真實的情緒外露,除非當真是忍不住了。

就像現在這樣。

“住手。”祁皎月認真道,“現在我請你立刻住手。”

常言沒懂她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問:“恩?住手?你怕是痴人說夢……你!”

常言頓時不敢動彈,局勢一瞬間逆轉。

原來,常言的脖子上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密密麻麻的絲線,因為光線昏暗,月亮也從一片愁雲慘淡的烏雲影影綽綽的露了頭。

常言手中的尖刀隨著他的聲音一起落地。

祁皎月的袖中絲已經密密麻麻的爬上了他四肢關節處,她只需稍一用力,就能立刻讓常言屍首分離,她向後退出,站到祁珩的身旁,對他說道:“你恐怕還沒領教到袖中絲的厲害吧。”

常言聞之色變,關於袖中絲他還是略有耳聞的,不過這暗器極其難得,因為其絲線必須是細到看不見又能同時兼顧柔韌和殺傷力的絲線幾乎沒有,那可以做絲線的蠶絲只能生長在北原,即便在那裡,北原也是少有。

能吐出這種絲的叫血蠶,通體都是血紅色,吃的桑葉必須是天山上生長的赤桑,而赤桑本身就是極難活下去的一種樹,所以有這樣的血蠶本是少之又少,加之吐絲不易,也許吐到一半就已喪命。

所以常言也只是聽過,竟不知世上當真有這等利器在手。

常言:“袖中絲?這東西我只聽說過暗影閣有過,一直未見其真容,今兒當真是長見識了。”

祁皎月本來不想用這個玩意的,她從開始現身到放下祁珩受傷前,她還在兀自賭氣,看著祁珩慌里慌張的模樣心裡才舒坦一些,誰知道……他竟敢真的傷了她的兄長!

祁珩見她沒事,臉色才終於恢復正常。

祁皎月後悔得要死,要不是手中還有牽制著常言,她肯定早撒手跑過去了。

她一步步羅動腳步,走到與他近在咫尺的距離,用餘光檢視他的臉色。

祁珩搖搖頭,給她展露了一個安心的笑容:“無事。”

她信個鬼!

“不管怎麼樣,先把眼前這位帶走。”祁珩道。

祁皎月:“行。”

等回客棧,這筆賬慢慢算!

兩人把常言押送到了祁珩來時坐的馬車上。

算上墨白,一共四個人。

不知為什麼,整個一語未發的車內散發著某種尷尬的氣息。

最要命的是,方才他瞧見祁珩的臉色不好,就多嘴問了一句,是否需要屬下準備療傷的湯藥。

墨白心說:公主怎麼也來了?不是在客棧生氣嗎?怎麼生氣還生到這裡?陛下估計受的傷有些重,但是我剛剛|一片好心的問了一句是否要湯藥,就莫名其妙道同時遭兩人嫉恨,蒼天啊!誰來和我解釋一下!

祁皎月把五花大綁交給墨白,並囑咐道:“看好了,這人陰謀詭計恁多,小心讓他跑了。”

說完,便上了二樓的雅間。

祁皎月往塌上一坐,本來想蹺二郎腿,結果發現今日穿的白衣白裙,不適合做一些誇張的動作,只能重新站起來,背過身,不看他。

祁珩哭笑不得的看著她的後腦勺:“你脖子上還有傷,先去擦藥,有什麼事等會再說,行吧?”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帶著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繞是如此,祁皎月已經不吃他那套。

不回頭不說話,用堅定的態度告訴他——我現在特別的不開心,特別的生氣,哄不好的那種。

祁珩溫聲細語道:“我錯了。”

祁皎月聽到這話,心都踏成了一團泥,鼻子卻莫名其妙的一酸,眼眶也跟著紅了。

“對不起。”祁珩不知道該怎麼去哄,只能左思右想的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表達歉意。

祁皎月一直保持著方才兩手一揣的姿勢站定,心想:這就完了?休想!你不是七面玲瓏,舌燦蓮花的嗎?這麼到我這裡,就只會來來回回說這三個字!

祁珩尷尬的站在一旁,侷促的手都不知道哪裡放,提議說:“要不你先擦藥,擦完後你再來生氣?”

“什麼!”祁皎月不敢置信的微轉頭,一邊的眉毛高高的挑起,很快又立即轉回去。

祁珩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感覺她比方才更加生氣了。

祁珩:“我是為你好,這傷口若不及時處理,會……”

“滾!”祁皎月實在忍不可忍,無論做什麼都打著為你好的名號,這人到底有沒有認真考慮過她的感受。

祁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了確定,疑惑道:“什麼?”

祁皎月深吸一口:“我說,滾。這回聽清楚沒有。”

“……”祁珩張張口,總是無話可說。

祁皎月沒聽到動靜,以為此人居然敢悄無聲息的真的走,立刻猛的回頭一看,無名的火氣再次湧了上來用手指著門外,一字一頓道:“沒聽到嗎?出去!滾!”

祁珩終於滾了,滾得十分麻利。

人一走,祁皎月心底比剛才還要焦灼。

她無比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何突然出現這種不受控制的情緒,自打她被換血後,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焦躁和不安,今日卻是個例外。

她又氣又恨,氣的是祁珩從不頭到尾都把她當小孩,而且還是那種喜歡作天作地的那種熊孩子,可恨的卻是自己,她總以為自己已經強大到可以與之匹配的地步,如今才發現,人家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到眼裡。

祁皎月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最後又悶口喝完了茶壺中的水。

“噗!”祁皎月接連咳了好幾聲,一口盡數將茶噴了出來。

靠!誰把她房間裡的茶換成了白開水!

“你沒事吧?”祁珩聽聞裡面的動靜,手放在門扣上又復而放下。

這聲突如其來的關心,讓祁皎月心口的悶氣消了一半:“沒事……我不是讓你走嗎?怎麼還在這兒?”

祁珩不答,安安靜靜的杵在那裡,活像一尊大佛。

祁皎月見此心底非常痛快,就好像小孩的惡作劇成功惹惱對方一樣。

她無聲的哼起了歌,嘴角葉無意識的向上揚起,煞是好看。

經過一天的起起落落,大家都累了,祁皎月很快便能已睡,次日清晨一早,她一開門,便被迎面撲散來的清冽氣息嚇一跳。

“哥?”祁皎月心驚膽戰的在他眼前揮揮手,“你怎麼還在這裡。”

不會是站了一晚上吧?

祁珩的睫毛沾上了露氣,細看上面還有小水珠停留在那,眼底下還有一圈的青烏色,一看就知道是熬夜過度造成的。

祁皎月絲毫沒有想到,有人居然願意為了哄她,站在門口不眠不休的等自己一個晚上。

人非草木,誰能這樣熟視無睹?

祁珩啊了一聲,笑道:“你不生氣了?”

祁皎月頭也不回的把門嘭的一聲關上,祁珩再一次的吃了閉門羹。

樓下的墨白朝二樓望望,正巧看到祁珩正在尷尬的用手摸鼻子。

隨後,又看見門被大力的一開,裡面的人低頭氣沖沖的往外走,正後撞到了祁珩的肩膀。

墨白總覺得她是故意的。

祁皎月把樓梯踩得咚咚咚的響,引得一樓正在吃早餐的人頻頻側目。

祁皎月目光將那些看著自己的人一掃,繼而來到墨白的身旁問:“人呢?”

“什麼人?”

“昨天我們綁回來的常言。”

墨白恍然:“屬下把他關到了客棧後院的井口那裡,有人看著,沒跑。小姐這是要準備去看他?”

“不了。”祁皎月向上斜了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我就自作主張的跑到後面去,又免不了被某人提防擔心了,萬一我衝動之下,把人放跑了怎麼辦?”

這話是問了祁珩,樓上的人聽了這話,感覺自己不管說什麼都要遭記恨,他索性直接轉過頭不去看她。

墨白夾在兩個人的中間,斟酌字句後說道:“小姐,還沒吃早飯吧,這樓下的小二已經準備好了一些早點,還有小姐最愛吃的白菜包子。”

祁皎月:“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哈哈,這不是公子昨日囑咐我的嗎,所以今兒個特意讓店小二給小姐準備了白菜包。”墨白打著圓場,知道這位公主不好對付,只能往好聽的地方撿著說。

祁皎月心情勉強舒坦了一些,切了一聲,高傲的仰著頭走去了後院。

不要她,她就還偏去!就氣死他!

祁皎月料定這次墨白肯定不敢阻止她,她來到井口邊上坐下,雙腿懸掛著來回擺動。

常言一早便聽到動靜,警惕著看著她。

祁皎月往他受傷的手腕看了一下,那裡已經止血,並且還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不過受傷之人的臉色不太好看,嘴唇發黑,好像命不久矣。

“怎麼不說話了?”祁皎月有意激怒他,“你昨日不是挺得意的嗎?”

常言直視她清冷挑釁的目光,道:“你來這裡就是為他說這個?”

祁皎月:“呵,與你無關。”

“昨晚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常言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道,“你的袖中絲明明一早就可以使出來對付我的,你為何要逼不得已的時候才拿出來。”

“你不用說話我來幫你回答,這個問題原本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就在剛才,瞧你進來的樣子我就知道了。”常言的表情好像吃人的惡鬼,他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你不會是在試探你哥吧?”

祁皎月迫不及防的被人說中心事,恍惚了片刻,冷靜的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現在自身難保,還是多關心你自己吧。”

常言:“呵,我遲早都是一死,沒想到我死前居然還能發現一件了不起的事,真棒!”

“哈哈哈!”常言突然捧腹大笑,笑得癲癇痴狂,“沒想到你居然對你哥……不多,對陛下還存在這等齷鹺的心事,你說……我要是把這個告訴陛下,他還怎麼想?恩?”

祁皎月沉下臉警告:“你,敢!”

“我為何不敢!”常言彷彿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把眼淚都笑出來了,“你知道你這個叫什麼嗎?亂侖!唔!”

常言突然把臉憋的通紅,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祁皎月隔空點了他的啞穴:“說呀,你怎麼不繼續說了。”

常言:“……”

祁皎月跳下井口,走到常言的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而後不知想了些什麼,紆尊降貴的蹲下身,近乎輕揉的拍了拍他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溫柔的說道:“你方才這話說出去也沒人信,不過你要是說了一個字。

祁皎月眉眼彎彎,笑得空洞無比,繼續道:“我想,胡霍少爺會怎麼樣呢?”

“哦!你放心。”祁皎月自問自答,“他應當不喜歡男子,他不是喜歡的是我嗎,這樣好了,我乾脆嫁給他,然後再把他甩了,或者……我想想應該還有比這更惡毒的辦法來整治胡霍,你說呢。”

“公……小姐,你快別說了。”墨白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們的身後。

祁皎月一回頭,正好看見臉色發白的兄長緊閉雙唇看著她。

常言被點了啞穴,無聲息的笑彎了腰,在地上來回打了幾個滾。

祁皎月心想:完了!剛剛他聽到了什麼!!

“哥?你,你來啦。”祁皎月面色極其不好看,“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嚇死我了。”

墨白心說:你快把我們給嚇死!小姐你就少說幾句吧!

祁皎月惡狠狠的看向身後,常言喉嚨發出嗚嗚的嘲笑音,估計是笑得狠了,牽動了傷口,開始用頭撞向井口。

祁皎月低聲道:“你給我閉嘴!”

“他現在說不了話,嘴巴已經是閉上了的。”祁珩在她背後慢悠悠的說道

祁皎月:“……”

墨白單手握拳抵在下巴上,別過頭不去看他們。

祁珩原本是沒有打算進來的,可他一聽到常言張狂的笑聲就心生不安,有些擔心,便也叫上墨白一起過來了,誰知道剛好就聽到祁皎月說她要嫁給胡霍公子的這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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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祁珩看著她。

祁皎月站的筆直,一聽到對方在喊自己的名字,趕緊應了一聲,而後一想:兄長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眼睛都快噴出火了,怎麼辦?我該說些什麼?不對!我得明白他到底聽見了哪些話!

祁皎月隨即恢復自己淡漠清孤的架子,冷漠的說:“什麼事,兄長?”

常言在一旁越來越頻繁的撞頭。

“出去吃早飯,再不吃飯就冷了。”祁珩道。

祁皎月心想:怎麼突然怎麼冷淡!完!他肯定是聽到了常言說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話語,只不過現在不好意思捅破這層窗戶紙。

“哦。”祁皎月心驚膽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看墨白,最後處變不驚的從兩位身邊繞過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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