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便傳出了謠言說他是天煞孤星,不可留在皇宮中,會一一克死身邊的人。但皇上並不相信這等事,下令查出了散播謠言的人,並且狠狠地重罰了一頓。雖說如此,但皇上還是秘密請了一個大師來給楚昊算了命數。雖說是秘密請來的,但這等事,紙包不住火,最後倒是誰都知道了。
這不算不要緊,一算還真就算出了點問題。說是楚昊一生註定孤獨一生,心有所愛卻不得。甚至於在二十一歲那年還會有個生死劫,生死難料。皇上聽了大怒,將那大師當即驅逐出京城,永生不得回來。但楚昊倒是個心大的,每天樂呵樂呵的。甚至於這小子還安慰自己的父皇:“父皇,沒事的。不就二十一歲有個生死劫嘛,誰知道是真是假。你看那所謂的大師,長得跟賣假藥的一樣,誰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怕,最壞最壞就是死了唄。那我能死在我最帥的年紀,讓全大楚國的小姑娘惦記著我,我也是死而無憾了。”原本因為這算得一卦心情糟透了的皇上,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手指一彎,一個板栗便砸到了小楚昊頭上:“你個小兔崽子!”
之後楚昊便是得到了極大的恩寵一般,皇上竟下令讓楚昊搬入龍鸞殿側殿去住。這哪會有這般事?這是在說明皇上要親自撫養這個兒子?所有的大臣和妃子都驚了,誰也沒想到皇上竟會有這一出,紛紛上前阻止。但一向溫和的皇上不知為何,一涉及到自己的這個小兒子,便會鐵血無情,甚至還重發了幾個前來勸阻的嬪妃和大臣。日子久了,也就沒人再管了。畢竟就一個天煞孤星,二十一歲便會有生死劫的便宜皇子,對誰也沒什麼威脅。所以儘管楚昊是最得父皇聖寵的一個皇子,但在眾皇子明爭暗鬥之時,卻是半分也沒被牽連。
楚昊十歲之後,便由皇上親自輔導,學習讀書,練習武藝。或許是因為楚昊的人生實在坎坷,皇上也不忍心苛刻他。儘管對其他皇子向來都是要求苛刻,對楚昊卻向來是慈厚。楚昊被皇上保護得很好,皇上心裡清楚皇宮裡的陰暗,便有意不讓楚昊去接觸。所以從小到大,本性就天真的楚昊直到成年仍是單純天真得如同一張白紙。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楚昊一直就是個小孩子心性,彷彿長不大一般,經常會做一些幼稚極了的事情。
楚昊既然長大了,皇上也有心為他找個姑娘。但楚昊東勾搭勾搭煙雨樓的姑娘,西勾搭勾搭翠花閣的舞女,對那正經人家的姑娘卻是一定興趣也沒有。話又說回來,也是因為楚昊那天煞孤星,生死劫的命格不知被誰傳了出去,名門望族家的姑娘都不願嫁過來,嫌楚昊二十一歲有個生死劫,又是個幼稚,沒頭腦的。更何況這生死劫若是熬不過去,別說沒前途,爭皇位一點機會都沒有,到時候自己成了寡婦那才叫好笑。而小門小戶家的姑娘倒是有想過來攀攀高枝的,想著怎麼著就算將來死了相公,自己也是一輩子衣食無憂。可這樣的女子,皇上又怎麼會看得上?就這樣,楚昊的婚事就一直被推拖著,一直到他遇見了那日站在李菲兒身邊安靜溫柔,卻又調皮搗蛋的冬日。
那個冬日,就像冬日的名字,一樣的字眼。原本那個寒冷的季節因為冬日這個姑娘也開始變得溫暖如火。那個姑娘的眉眼並不豔麗,自己身邊女人眾多,個個比她強,卻又個個不是她。
她太倔強了。她不願與自己在一起,做他的五皇子妃,情願做一介卑微的侍女。她只是冷冷清清,恭恭敬敬地對自己行了個禮,就如同對別人那般:“五皇子殿下請自重,奴婢只是一介下人,配不上五皇子殿下。”
他曾以為冬日也與其他女子一般,嫌棄他命短。他暴怒著捏住冬日細嫩的小臉:“我還真是想不到,你們女人都是一個德行!我命短又如何?跟了我,你就是做了寡婦,也有一輩子享用不盡的財富。你有什麼好當那婢女的?那下人的位置就這麼吸引你?我告訴你,你一個下人,可沒有資格拒絕我!”
但她依舊是那般,冷冷清清,似乎毫不在乎,只是重複著那句:“五皇子請自重。”這個女人似乎總是有本事挑起自己心中的怒火。楚昊冷哼一聲,甩下身後的這個女人便走。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去找過冬日,想著這個女人一定會先忍不住來與自己道歉。但她沒有。
再聽到冬日的訊息,便是宮裡頭傳出來的閒話。他們說冬日成了殺人犯,已經被處以極刑,梟首示眾了。
他暴怒:“憑什麼說那個女人是殺人犯?誰給你們的膽子?”戰戰兢兢的下人們哆嗦著說:“冬日親口在皇上面前承認自己殺了人,關入了慎刑司,受了幾天酷刑,接著就被梟首示眾了。”
他哆哆嗦嗦,幾乎站不住。那個女人就這麼死了?她有什麼資格去死?她的命是他楚昊的,沒有人有資格讓他去死!他顫抖著衝進議政殿,當著眾大臣的面質問自己的父皇:“冬日呢?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他的父皇也是暴怒,嘴唇氣得哆哆嗦嗦說不清楚話,和他一摸一樣:“我養你這麼多年,就教會了你上這裡來和我頂撞?你個逆子!那個奴婢是個下人!她是個下人,你聽到沒有?她去死是她活該!她殺了人!”
楚昊突然異常地冷靜:“我問你冬日去哪裡了?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皇上怒極反笑:“呵呵,藏到哪裡去了?我說她去死了!她死了!她殺了人,你聽到了沒有?”
楚昊也微微一笑:“沒有,我沒有聽到。我要去找我的冬日了。父皇,有緣再會吧。”
“你這個逆子!有膽子走,你就別他媽給我回來了!”身後的議政大殿裡傳來了皇上的怒吼。從此,父子決裂。
楚昊一直覺得皇宮滲著森森涼意。冰冷的金磚金瓦,還有冰冷的人心。人人都在互相利用,拼了命地甩開身邊的人,踩著自己的生死夥伴的頭往上爬,想要離那高不可攀的龍椅更近一點,再近一點。卻是沒有想到,越上邊,人越少,越寒冷。
有那麼一些人,生來就離那龍椅很近。比如眾皇子們。他們需要打敗的就那麼幾個人,同樣,能夠陪伴自己的也就那麼幾個人。他們生來就靠近著龍椅,所以生來身邊就沒有什麼人,生來就是一片寒冷。在皇宮裡生活,孩子們的母妃要教會自己孩子的第一門課便是:狠狠心,沒有人值得你去軟下心腸。殺死所有人往上爬!
所有人都在往上爬,只有他楚昊在自己往下走。他想要觸及地面上的溫暖。更重要的是,他看見了地面上那個面目含笑的姑娘。
他走出了皇宮,看著那扇富麗堂皇的宮門以及珠光寶氣的金鸞大殿,笑了起來:“再見。再也不見。”
楚昊很喜歡喝酒,尤其喜歡與姑娘們一起喝。尤其是曾經想讓冬日吃醋,生氣的時候,每天故意在冬日面前與姑娘們喝酒。喝得意識有些恍惚,便抱著姑娘們進了房間。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從來沒有碰過那些姑娘們。他有很嚴重的潔癖,包括對自己。他害怕著若是自己碰了其他的姑娘,以後自己的姑娘會不會就這樣嫌棄自己了。
聽到冬日的死訊後,楚昊更愛喝酒了。但他不再去找姑娘們了,他獨自喝悶酒,或者與朋友們一同瘋狂地大笑,然後瘋狂地喝酒。似乎只有酒精能夠麻痺他。除了剛睡醒的那一小段時間裡,他沒有一刻是清醒的。眾人都說五皇子瘋了,但他覺得自己沒有瘋。酒精的世界真好啊,可以忘記一切。可以給自己找藉口,不管說什麼,都能讓自己相信。
真好。
楚澤帆打算去隔壁包廂看看,看看是不是楚昊。他轉過頭,問冬日要不要一同去看看。冬日的眼淚刷刷地流著。她趕忙衝到了楚澤帆身前,撲通一聲,直直地跪了下來。她哽咽著:“四皇子殿下,奴婢求您一件事。千萬不要告訴五皇子殿下,奴婢還活著。奴婢希望他能忘了奴婢。”說著眼淚卻是越流越多。李菲兒看著心疼,掏出帕子,為冬日擦拭著。
冬日垂下了頭,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所有人都覺得她殘忍,都覺得如此深情的五皇子,為何自己不肯答應?
她是個丫鬟,只是個下人。而楚昊則是高高在上,天生便貴氣十足的皇家兒女。他們二人身處不同的世界。既然如此,相遇就是一場劫難,更不要說在一起了。既然楚昊已經認定自己已經死亡,何必給他希望呢?自己對於他來說,恐怕就是一場劫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