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算是如期而至,他們每年秋草枯黃之際總會南下。所以這一次的南下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驚擾。長安城中生意照舊,歌舞昇平。

我的幾家小店生意都還不錯。比較令我吃驚的是春風樓的可樂兒姑娘,她一次性從我這裡訂了一整套的水席,擺了三天的宴,外加二十斤的泡椒鳳爪。而來付銀子的是梅家的家丁……梅公子秋闈高中京師頭名,真正成了京師名公子。

老木叔一邊指導二廚切菜,一邊對我嘮叨:“等二公子明春進京,姓梅那小子才知道什麼叫棋逢對手呢。”二哥也在南邊中了鄉試頭名。

我卻想著:梅相若是當初在相位上時沒有貪汙,他哪來的錢擺三天的宴!

洌成了閒散王爺,表面上看,日子變得十分愜意,除了小梁偶爾來找他下棋。多數時間他都在看書和看我中打發時間。無論我在作什麼,他都那麼含著笑意用目光追隨著我,心滿意足的樣子。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胡管家每天都彙報齊王府的修葺工程,但說來說去沒什麼進展,只是招得越來越多的匠人每日去齊王府打聽是不是有活幹,正式開工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但,胡管家帶回小雷信件的次數頻繁起來,我知道,胡管家並非如表面上那樣一心撲在齊王府的工程上。

小雷在成長,我從小雷的字裡行間看得出來。

我是從我的小店中聽到雁門關戰事吃緊的訊息的。當我聽到人們說起宮中開始為武威軍的將士縫製寒衣時,驚得跳了起來,人們都說此事還是夏妃娘娘帶的頭,我的姐姐如此張揚行事,難不成武威軍真的要出征了?我飛奔回王府,趕快告訴老黑此事。

“何止雁門關失守,”在我氣喘吁吁向老黑報告的時候,老黑看起來並不吃驚,“突厥人已經突破大同,近逼太原了。晉中竇家的產業現在有些危險。”他隨意的把手上的一卷文書遞給我,我看了一眼,原來竟是前方的戰報。不知他從哪裡得到的。

“為什麼長安城中一直沒有訊息,這事居然也瞞著人嗎?”

“誰知他們怎麼想的!突厥人這次來得不同以往,,以往突厥人來襲,總是小股分兵,逐步滲透。今年卻氣勢洶洶,猛攻雁門關半月有餘。這其中必有原由啊!雁門關守備抵擋不住其實只是遲早的事情。”

“晉中竇家最近太富了。”我說。

老黑搖頭,“這樣子,你看像是為幾個錢嗎?”

“難道還想分疆裂土不成?”

老黑默然。

我想了一下,“我不信竇公真的敢出兵。”說實話,我舅舅領兵打仗根本就是個笑話。

“還是會出兵的,晉中他總得守住。何況……”他看我一眼,“何況還有夏家老大夏陽。只要夏陽過太行山幫襯一下,竇公就可以向朝廷報捷了。”

我聽出了他話音裡的諷意,沉默了。

也許是看我沮喪的樣子,他安慰似的把我拖近一些,“讓他們先折騰看看,我如今賦閒,這些都不關你我的事。若是夏陽能出兵也不是什麼壞事。”

“但你也說,這次突厥人來得兇猛。”

“我怕的倒不是突厥人兇猛,我擔心我們大景內裡……”他沒說下去,但看得出他深以為憂。

我有個想法,我說,“我想去烙餅,到街上鼓動大家為武威軍送乾糧——以永寧王妃的名義。夏賢妃現在正領著宮中婦人縫製寒衣呢。”其實,我聽到姐姐做寒衣的事時,已經打定主意了。

老黑似乎愣了一下,好半天,他攬了我,在我鼻尖上舔了一下,“飛簾……”

“我要把這事弄得轟轟烈烈。”這種事,也許會被清高的人稱為沽名釣譽,但,我要做!

果然,不久,宮中就將武威軍將要出征的訊息曉喻天下。我立刻帶了府中一干人等上街去烙餅,就在酒肉館不遠的巷口搭了攤子,這裡正對皇宮正門,夠招眼。我打了大大的牌子:“支援武威軍,積極獻軍糧。”這算不算諛世宣傳?

永寧王府率先捐糧20石,其它市民人等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永寧王府來者不拒。

我自己挽起袖子,帶頭起灶烙餅。一時間長安轟動。許多人加入我的行列,我準備了簿冊,出錢出力的一一記錄在案。但許多人根本不留姓名。

烙餅攤子兩天之內發展起十餘個。

他們有的是永寧王府由秦媽、陳媽她們分出去的分支,有的則完全是熱心市民自發組織起來的。但他們全都打了和永寧王府一樣的標語,每天把烙出來的餅交到我這裡來。

我僱了許多馬車,每天一早,把前一天烙出的餅子裝車,再在車上掛了大紅紙寫的宣傳條,敲鑼打鼓、熱熱鬧鬧的送往潼關的武威軍軍營。這些餅子可代表著百姓對武威軍的重託,希望武威軍的表現能得不負眾望。

可是,武威軍的出征與長安市民的熱情卻並不合拍,在我送出了整整十五批軍糧後,潼關傳來訊息,我的舅舅終於坐著轎子,帶了武威軍的主力從潼關出發了。

老黑把他新收到的戰報甩給我看,太原被圍近二十日,此時已經出現了人相食的現象。

“這個太原守,如果能活下來,我將來要重用此人。”老黑說。

看樣子老黑已經有了對未來的通盤打算了。

“太原的百姓太可憐了。”我想的是這個。

“所以,我一直覺得該從雁門關守起,根本就不該放突厥人進來。可大景的故習,總是邊境疲軟,一味忍讓。等到敵人長趨直入才慌忙迎敵。”老黑也直搖頭。

武威軍出發了,一路上聲勢很大,推進卻極其緩慢。行了四天才到運城,十天才到臨汾。我仍然做餅子,但長安城中的百姓卻漸漸冷卻了原本的熱情,我的小店中人人都在談論,武威軍是有意避戰,他們根本不想去救太原,他們想的是直接去保衛竇家的老巢——晉中。咒罵聲四起,百姓怨氣沖天。

我的烙餅小攤周圍已經不再熱鬧了,可我還是微笑著,認真烙我的餅。只是心裡盤算著:到武威軍與突厥人正式交鋒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長安的人們都說永寧王妃很傻很天真。

這天,一輛小車停在我的面前,有個女人從車上下來,我沒抬頭,忙著手上的活兒,隨口問:“夫人是捐糧還是捐錢啊?”

“你可真會出風頭!”

我忙抬頭,一聲驚叫:“姐姐!”

“你還記得我這個姐姐?幾次叫你進宮,你都不肯來,來看看我會死嗎?”

姐姐望舒仍是一身湖蘭,戴了紗帽,婷婷的站在我面前。可聽她說話的腔調,是比以前潑辣多了。這大約就是宮鬥培訓班培訓的結果。

“最近永寧王身體不好……”

“你少來這一套。你倒有閒工夫在這裡烙大餅。”

“武威軍出征可是天大的事。姐姐不也在宮中縫製寒衣嗎?”

“舅舅出征,能是多大的事啊!你好歹好是戰功卓著的夏家女兒,依你看,就舅舅那樣的人,能打仗嘛!?”望舒冷笑了,“皇上已經私下傳旨大哥了,要大哥過太行山,幫舅舅一把。”

我向望舒眨眼。

“你覺得哥哥該不該幫這個忙”她問。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對這種事我一向說不上來。

“我不希望竇家坐大。”望舒臉上有冷意。

“那是不該幫?”

“可皇上手下得力的人不多。”望舒冷眼看我。

“那就幫一把唄。”

“你怎麼這麼笨!”

我呆。

“太后剛對我說了你那個尉遲洌的孃親的事情,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若是不聽命於朝廷,有咱家好看的!”

“他母親什麼事?”

“你去問尉遲洌啊!看你這笨樣子!”望舒吸口氣,“好吧,你去對老木叔說:‘皇上身邊還缺個貴妃。當然皇后也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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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愕然的看望舒。她可真是有竇家的基因,很會討價還價,快趕上我那奸商舅舅了。

望舒對我的呆樣很不耐煩。她一揮手,她身後本來站得遠遠的跟班有人上來,拎了幾袋麵粉往我攤子邊一放,“這是夏家長女,宮中賢妃夏望舒捐的,你記上吧。”望舒說,說完轉身,嫋娜的上了車。

這離宮門才幾步路,她還要坐車!?

望舒來得突然,走的瀟灑。卻把我弄得有些暈乎乎,若這樣也行,望舒倒真是離皇后不遠了。

就在望舒找我這天,我剛從街上回到小店,還沒對老木叔開口,就聽到了前線傳來訊息,太原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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