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錦瑟笑了笑,“沐總,你這是做什麼?從前我愛你的時候,你對我的愛如棄敝屣,如今我不愛你了,你卻又死纏爛打討說法。莫非你跟季弘謠是同一類人,認為周圍所有人都必須討好你們,以你們為中心?如果有天大家不這麼做了,你就覺得心理不平衡心有不甘?”

“我承認。”沐華年默了默,道:“我對你有這個心理。”

“你是什麼心理我沒興趣。”虞錦瑟道:“就像你糾結我為什麼不愛你這個問題一樣,沒有意義了。”

她起身離開,沐華年卻按住了她的手,“虞錦瑟,你判一個人死刑,都不告訴他犯了什麼罪嗎?”

他今日刨根問底的固執顯而易見,知道躲不過這個話題,虞錦瑟只得重新坐下來,說:“不愛你,原因有很多,比如,我覺得何大哥很好,我喜歡跟他在一起。”

“哦?”沐華年低笑了一聲,不知是嘲諷還是不屑,“他怎麼好了,整天圍著你轉,花言巧語,誇你漂亮,聰明,能幹?嗯?”

虞錦瑟氣結:“這就是你們的區別!他懂我,尊重我,愛護我,從來不會用這樣的態度傷害我。而你呢?”

沐華年自嘲道:“所以……在你的眼裡,我一無是處,是嗎?”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全是汗,挨在她的手背上,汗液的溼漉與體溫的熱度交織在一起,讓她分外難受。沐華年的追問還在繼續,“虞錦瑟,你捫心自問,我沒對你好過嗎?”

“有,你有。”虞錦瑟想了好久,“可這能說明什麼呢?我們壓根不合適,就算強扭在一起,也只會彼此折磨。”

“怎麼不合適,你不是一直都相信那句話嗎?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虞錦瑟愛沐華年——你曾在紙上寫過多少回?”

“那又怎樣?那是因為我讀得懂這一句,卻沒弄清最後一句。”虞錦瑟眯起眼笑,似有所感嘆:“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末尾一句是——”她笑容清淡,垂下的濃密眼睫遮住了眼底最深沉的悲哀,“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她像強調般總結道:“沐華年,我們之間早完了,只剩下追憶。”

沐華年幽深的眸光變幻不休,像翻湧著看不見的暗潮,他說:“我不管,我只問你,你說不合適,究竟哪裡不合適?”

“很多不合適。”既然是最後一次見面,索性把憋了太久的話一股腦講完一了百了,虞錦瑟乾脆放開喉嚨,“比如,我忍受不了你古怪的性格,前一秒鐘可能跟我很親密,後一秒你就翻臉……我很奇怪,你對別人永遠都冷清淡漠,可為什麼有時卻對我那麼暴戾,我懷疑你有暴力傾向,哦,不,或者你的心裡住著另一個自我。平常的你,是冷靜而淡然的,而另一個你,是衝動而暴戾的,這樣極端而分裂,讓人害怕……”

“再比如,你太敏感,太多疑,一點點閒言碎語,你就能無限地猜忌對方。你從不信任我,不,應該說,在你的內心,你從不相信任何人,對你這種人,別說是夫妻,就連朋友都不好相處……”

“還有,你太霸道,是個□□份子,你對別人說話,永遠都是命令式的,我真的很討厭這一點……”

“還有還有,你永遠都臭著臉,從來不笑,誰喜歡跟這樣的冰塊臉面癱帝呆一起……”

她嘰裡呱啦說了一連串,直到一陣咳嗽聲響起才打住,她瞅瞅沐華年,發現他的臉色有點白,她一怔,莫非自己的話太過直接,太傷對方的自尊心了?

她正要說點什麼,誰知沐華年已經開口了,“那些,我改就是。”

“等等!”她驚了,竟沒想到一貫高傲自負的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道:“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沒必要改。”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何盛秋的簡訊,她低頭掃了一眼手機,站起身來,“沐總,我真的有事要走了。”她感謝這個簡訊,她不想再與沐華年無謂的糾纏下去。

沐華年似是猜到簡訊的出處,迅速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按回椅子上,固執而強硬,“只要你回來,我全改。”

他表情冷硬,可話音卻截然相反的低緩,低到最深處,竟帶著一絲卑微的意味,虞錦瑟哪見過他這般做小伏低,驚得更厲害了,愣了好久覺得他今日不對勁,更加認定不能再跟他獨處下去,索性將話說得再狠點,“就算你改了也不能改變什麼,我們沒有可能。從離婚的那刻我就沒打算回頭,無論你日後做的多麼好,都無法沖淡我過去的傷痛。”

她停住了話音,因著這一句話,心反而沉穩下來,條理也更加清晰:“沒錯,過去的傷,我根本忘不掉,那些你對我冷如冰霜的年月,那些我在兩室一廳裡熬過的孤寂日夜,還有我身受重傷獨自在醫院裡的一個月,那種絕望,你沒有親身經歷,永遠不知道內在的慘痛。我不妨告訴你,被你遺棄醫院裡之時,我曾多次想著要用玻璃藥瓶碎片割腕自殺,真的,那種生不如死,不是你能想象出來的,你可以萬千次道歉,卻無法彌補一分一毫。”

“沐華年,那些檻,我過不去,一生都過不去,每次面對你,我會不由自主想起那些痛,這是一種折磨,倘若你還有一絲半點愧疚,請你——別再折磨我。”

沐華年握著茶杯,嘴唇蠕動,卻沒說出話來,只將她怔怔瞧著,指尖一直緊捏著她的衣袖,彷彿怕她下一秒就拂袖而去。

“沐總。”虞錦瑟再次喊出這個客氣的稱呼,“總之,我們沒關係了,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相忘天涯是彼此最好的結局。”

對面的沐華年緩緩往後一靠,眉目間說不出的頹然與蒼白,倏然一聲短促的笑,“呵,你覺得,我不愛你麼?”

“愛?”她搖頭,“愛不是你這樣的,跟何盛秋在一起,我才知道什麼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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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他的幾個月跟我相比,算得上什麼愛!”沐華年陡然提高聲音,“虞錦瑟,我們五年夫妻!”

這一句話落地,兩人都怔在那。沐華年目不轉睛地瞧著她,虞錦瑟愣了好久緩過神來,卻只是一味地嗤笑,“五年夫妻?沐總,那五年,你究竟是愛,還是利用?你利用我供你出國,利用我的人脈資源開公司拓業務,利用我報復你的至親之死,到最後,你還想利用我將tur-3賣出去!”

“我什麼時候賣tur-3了?”

“不是沒賣,而是沒賣成,因為我及時識破,你的詭計沒得逞。”

沐華年看了她許久,彷彿第一次遇見她似的,他說:“虞錦瑟,你怪我從未信任過你,那你,有沒有信任過我?”

幽涼的夜風拂過,似是有雨將至。花茶的嫋嫋香氣被緩緩騰開,浮蕩在兩人中間,他幽邃的眸中似有濃濃的悲涼浮起,他低頭輕笑,“算了,即便我將心剖出來,放到你面前,你也不會再看一眼。”

“是。”虞錦瑟不願再拖泥帶水,心一橫,冷冷道:“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你。”

那一霎,沐華年搭在座椅上的指節用力一繃,隔著氤氳的茶水霧氣,那雙幽黑的眸子,似被冷水潑過後的炭火,驟然晦暗。直到虞錦瑟起身離開,他仍恍若未覺。

好久好久以後,久到小茶亭打烊,沐華年還坐在那,最後服務生禮貌的提醒了幾遍,他才回過神,緩緩起身往外走。

夜風漸漸強勁,空氣有些悶熱,沒過多久,這七月的盛夏之夜,大雨沒有預兆的說來就來,譁啦啦從蒼穹斜斜落下,在城市裡拉開一道無邊無際的雨幕。

在路人紛紛狼狽躲向兩旁時,只有一個人不避不躲,繼續往前走。

大雨傾盆,街道上車來車往,兩旁的路燈在雨幕裡透著微弱的光,被豆大的雨點折射出一瞬即逝的亮點。沐華年行走在雨中,渾身漸漸淋透,他走的很慢,神情恍惚,眼神沒有焦點,像是看不清楚旁邊的路似的,不小心撞到兩個撐傘的行人。那人剛要開罵,可一見他的相貌,立刻驚住:“呀,這不是鴻華的大老闆嗎?就是那個星光遊樂園的廣告片裡,帥爆了的男主角!”

“怎麼可能!頂多是長得相似而已!”她的同伴立馬反駁道:“傳說中的沐男神,怎麼可能是這種鬼樣子!哪有正常人這麼大的雨不知道躲,拼命往馬路上躥,你看他,差點又撞上一輛車!”

果然,隨著幾聲“嘀嘀嘀”的喇叭劇烈響起,那邊一輛計程車司機的怒吼響起,“你他媽沒長眼,橫穿馬路找死啊!”

司機罵完一踩油門開車離去,而那差點被撞的男人,似沒聽見謾罵一般,失魂落魄慢慢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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