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業餘的演員生涯,虞錦瑟重新回到鴻華。年底了,工作越發繁忙,以前加班到九十點是常事,現在,加班到凌晨已成了家常便飯。對此,虞boss深刻覺得,坐擁數億身家的土豪老闆也不是好當的呀。感嘆之餘,她無比懷念從前的設計師生涯,那會子恣情縱性,跟著夢想而走,多麼自由與愜意。可眼下……哎……

她嘆了一口氣,端著咖啡杯向玻璃窗下看,街道一片繁華,車輛川流不息,商業大樓外牆,紅彤彤的新年快樂四個大字提醒她,快過年了。

今天,是陽曆一月三十,離除夕,只剩十幾天。

辦公室走廊外,員工們都在談論春節的事,要麼是回家的車票,要麼是年貨的採購,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對新年的期盼。

突然,走廊外的談論聲靜止了,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過去,那步履明明沉穩平和,可沿途所有員工全部不由自主的噤聲。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沐華年。

回想結束片場之後的日子,彼此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就只是合夥人而已。

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那就是每天她的桌上都會多出一大碗骨頭湯,還有一系列跌打損傷的藥。哪怕她的腳崴傷並不嚴重,第四天就好了,那湯藥依舊連連綿綿地往裡送。

她知道是誰放的,雖然她從來沒喝過。

就在他送來第十碗之時,她忍不住讓張熙傳了句話過去——“沐總,大家只是普通同事,送湯送藥之類的事,就免了吧。”至此,沐華年才停止了這一舉動。

哦,除了湯藥外,還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沐華年換了新助理——季弘謠雖然還在醫院養傷,可是公司已經宣佈,她傷好後,會擔任鴻華旗下一家子公司的副總。換句話說,以後在鴻華十二樓,虞錦瑟將很難再看到昔日的情敵了。

做這個決定之前,沐華年來找過虞錦瑟,那會她攪著杯子裡的奶茶,漫不經心地道:“那是你的人,隨便你怎麼處理。”

沐華年道:“可你有決定權。”

虞錦瑟想了會,給了一個中肯的意見,“她的人品雖然不咋地,但工作能力很強,這些年你們配合默契,也算是黃金搭檔了,如今將她調到其它崗位,那你豈不是少了左臂右膀?”

沐華年道:“那你願意她天天呆在我身邊?”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一語雙關的歧義,但虞錦瑟已懶得再深思,“作為一個公司管理者,誰在你身邊都與我不相干,我只認工作能力。”

沐華年沉默了半晌,倏然轉了個話題,“腳上的傷都好了嗎?”

虞錦瑟不情不願丟出一個字眼,“嗯。”

沐華年低頭看看她的腳,微微皺眉,“傷剛好,你暫時別穿高跟鞋,我那天不是叫王秘書給你送了雙平底的拖鞋嗎?”

虞錦瑟不以為然地甩甩腿,“小熙看中了那雙鞋,我就給她了。”

沐華年默了默,又道:“那個紅瓶子的藥你吃了沒?傷好了也得繼續吃……”

虞錦瑟不耐地打斷他的話:“我說沐總,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吧。我很忙,如果鴻華沒什麼要事需要跟我商量,你就回吧。”

話落,她轉過身繼續喝奶茶看報表,不再搭理沐華年——她近來對他就是這樣愛理不理的態度,說公事,她配合且認真,說私事,她就不理睬了。

沐華年只得起身離去,走到房門之際,他扭頭又看了她一眼,見她低頭一心咬著奶茶的管子,他來了一句,“別咬吸管。”

“沐總連吸管的事都要管嗎?”她依然含著管子,口氣不冷不熱,咬管子是她從小到大的習慣,被父母呵斥無數回,她從來改不了。

沐華年陡然轉身,搶過她的管子往垃圾筒裡一扔,“塑膠制癌,你就那麼喜歡自找死路?”

虞錦瑟:“……”

……

季弘謠雖然調崗,好歹也是創業之初的骨幹員工。她平日裡雖人緣一般,可為了體現公司的人性化,管理層許多人都去醫院探她。虞錦瑟作為最大的boss,自然是逃不了的。

去醫院瞧季弘謠的那天,是個陰雨纏綿的下午。虞錦瑟與張熙一起去的,買了一籃子水果跟一束鮮花。

季弘謠躺在床上,腳上還纏著繃帶,見是她們,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漠然地瞧著窗外的雨。她不說話,虞錦瑟也不說話。一旁的張熙覺得尷尬,正要說點什麼客套話走個過場,季弘謠忽地笑了,道:“我現在的處境,你們一定開心極了。”

若是換了從前,虞錦瑟定是要反唇相譏的,但眼下她忍了忍,第一個是有護士在這裡,第二個是季弘謠的腳成了這個模樣,跟一個傷患,也沒必要計較什麼。於是她拿出領導階層習慣性的公式化口氣,說:“公司給你放了長假,安心養傷吧。”

季弘謠道:“將我調到子公司你得意了吧,看我不順眼,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虞錦瑟還沒答,身後的張熙已忍不住道:“那不是虞總的意思,是沐總堅持這麼做。虞總還勸了沐總的,沐總不聽。”

季弘謠嗤笑,“我不信,華年不會這麼做,我為他付出了這麼多,他不會這麼狠心。”

張熙道:“不信你去問啊,會議上所有人都看到這一幕,大家都可以作證。”

季弘謠的神色在一霎黯淡,許久,她低聲道:“你們走,我不想見到你們。”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虞錦瑟拉了拉張熙,兩人一道離開。轉身的剎那,虞錦瑟的包包勾到病床護欄,嗤啦一聲響,拉鍊被扯開,裡面的東西啪嗒啪嗒往地上掉。隨著手機、皮夾之類的瑣碎物滑下來的,還有一個墨色的金絲絨匣子。

匣子滑到地上,摔開了口子,裡頭烏沉沉的天鵝絨布上,剎那晶光流轉,一片銀光璀璨——那是上次拍廣告片時沐華年送來的道具項鍊。虞錦瑟事後要歸還,沐華年卻說,只是一件普通的道具而已,沒必要收回。想著無足輕重,虞錦瑟就留了下來,這一隨手塞進包裡,之後太忙一直就忘了取出來。

雪白的地面,鑽石首飾還在閃耀著奪目的光華,虞錦瑟彎腰去撿,床上的季弘謠卻陡然坐起身,盯著地上的項鍊喊道:“這個哪來的!誰給你的?”她的反應分外激烈,似憤慨著什麼,又似在恐懼著什麼。

虞錦瑟暗暗好笑,覺得這季弘謠當小三都有慣性了。先前覬覦她人的老公,現在,連別人有串亮閃閃的珠寶,她都得嫉妒一下,也不問問是真還是假。

當然,虞錦瑟懶得說穿,慢條斯理的撿起首飾,道:“沒有為什麼,因為在我這,所以在我這。”

她話落,再不逗留,拉著張熙走出病房。

兩人走之後,季弘謠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房間裡,窗外雨聲淅瀝,滴在明淨的玻璃窗上,蜿蜒著拖出一道道交錯的雨痕。

許久,房內的女子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膝蓋,喃喃自語道:“那項鍊……你居然給了她……”

……

兩人走出醫院,想起公司賬務上一些問題要處理,虞錦瑟便把車給張熙開走,讓她去銀行查一下明細,而自己則步行回公司,反正雨勢很小,鴻華大廈離這也不遠。

不曾想走到一半,雨勢猛然增大,天地間譁啦啦一片雨聲,方才的雨點全連成了線,噼啪噼啪往下掉,砸得到處溼漉漉。沒帶傘的虞錦瑟趕著回去開例會,不願停下躲雨,只能去打的,可半天都攔不到。正當她焦心之時,眼前視線一暗,頭頂上的雨勢突然止住了。

她仰頭,看見一把紅藍相交的格子傘,順著銀色的金屬傘杆往下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何盛秋。

虞錦瑟有些意外,倒是何盛秋先開的口,“你要回鴻華嗎?我送你過去。”似是怕她拒絕,他又補了一句,“你別多想,我只是剛巧順路。現在雨這麼大,打的很難。”

虞錦瑟抿抿唇,沒有拒絕,兩人就這樣共撐著一把傘向前走。

傘外天色昏暗,雨幕飄搖,傘內男女各懷心事,緘默不語,兩人並著肩,就這樣一步步往前走。

還是從前的老規矩,她走路裡面,他走路外面。如果有車經過,他會不由自主將她往裡護一護。

就如兩人認識之初,他曾說的那句話——將危險攔在外頭,是每個紳士該有的風度。

想起過去,她忽然有些感嘆。

十分鐘後,到了鴻華大廈外門。虞錦瑟向他道謝,何盛秋搖頭,“別那麼客氣。”

他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以後下雨記得帶傘,如果淋了雨,回去喝一口冷水,這樣就不會生病。”

虞錦瑟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往裡走。

走到鴻華大廳裡,她回頭看了一眼,何盛秋還遙遙站在臺階下,一直看著她,目光仿似一根看不見的透明蛛絲,細細膩膩黏在她身上,明明隔得那麼遠,遠到他身後的背景都如遠景鏡頭般,虛化成一片朦朧氤氳的灰藍色雨幕,她仍能感受出有什麼情愫,自他深深的眸光裡不經意洩露出來。

她不敢想,轉過頭去,努力忽視腦子裡道別前的最後一個畫面。

轉身的霎那,她的餘光瞟見何盛秋的整個後背與右肩膀,全部淋溼。

——只為了能把大部分的傘面,移到她的身上,替她遮住更多的風雨。

她慢慢沿著大廳往電梯裡走,有什麼情緒盤桓在胸臆間,隨著這雨天無處不在的潮氣,一點點滲入心底,揮之不去。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