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日出、做過晨運(別想歪了,我說的是從酒店出來的一路狂奔!)之後,我們去西餐廳美美地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回房間洗澡、用昨天用過的浴巾馬馬虎虎地擦乾、爬上床補眠。
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心滿意足地醒來,互看一眼,相對無言地傻笑了好久才起床。
“餓嗎,老公?”
“不餓,老婆!”
“出去走走好嗎,老公?”
“好的,老婆!”
持續白痴中……!
推著他閒庭漫步地在酒店大花園裡逛了一圈,又順著酒店外長長的木排、沿著沙灘走。他忽然指著遠處海面上飛來飛去、五顏六色的拖曳傘道:“老婆去飛一個!”
“不去!”我搖頭,“早就飛過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指著動力傘道:“老婆去飛一個!”(nnd,老是叫我去飛一個!也不怕我掉下來他接不住!)
“不去!”我再搖頭,“早就飛過了!”
“那你……”他回頭看看我,問:“就這樣陪著我走多沒勁啊?”
“有勁!”我使勁點頭,“別再問我這樣的問題了,老公!”
“呵呵,好的、老婆!”
看著他兩個旋兒的頭頂,我在想:也許我去玩點兒什麼才能讓他放心?於是我說:“誒,我們去坐快艇好嗎?”
“嗯?”他仰頭看著我,“我們?”
“嗯!我們!”我點頭。
他遲疑了一下,問:“怎麼坐啊?我上得去嗎?”
“上得去!”我抬手指了指遠處拉著拖曳傘的快艇道:“喏,就是那個。抱你上去就行啦!”
他順著我的手指看了看,撅起嘴、搖了搖頭,“不要,很嚇人!而且……有別人在!”
我笑了,蹲在他面前、用眼睛在四周劃拉了一圈,“這麼多別人呢,你不是都好好的?船上就只有一個別人,你倒不樂意了?”
他賊溜溜地四下看了看,嘟著嘴、指了指我給他蓋在腿上的浴巾道:“現在我有這個呀!”
“這個是盔甲啊?讓你天下無敵了?”
他怔了怔,然後點了點頭。
我聳聳肩,起身推著他繼續漫步。
路上不時有招攬生意的人過來搭訕,什麼“潛水、潛水”、“香蕉船、香蕉船”、“沙灘摩托”、“半潛”之類的林林總總、五花八門。每遇到一個,他的背都會僵一下,聽我拒絕了人家之後、他就會回頭看我一眼,然後撅撅嘴、又回過去。
我知道他的心裡還在耿耿於懷,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我,於是我索性推著他繞出了海灘、繞到了外面的大馬路上,然後找了一家搭建在木排之上、俯瞰海景的餐廳、挑了個頭頂上椰樹最茂密的座位坐了。“有點兒餓了!我們叫一份飯,兩個人分著吃好嗎?”
“哦!”他點點頭,自己調整了一下輪椅的位置、又把自己的腿儘量多地藏到了桌子下面。
我先叫人送了兩杯鮮榨芒果汁過來,一人一杯地捧著,然後才慢慢翻著貼著色彩鮮豔的照片的選單。說實話,每個東西我都想吃,因為每個東西看上去都很誘人。琢磨了半天,我終於下定決心、叫了一個海鮮飯。
他抱著玻璃杯一直在偷偷笑我,等我合上選單了、才指指我的臉道:“口水!”
我捻起一張餐巾紙裝模作樣地擦了擦嘴角,再團成一團扔到他頭上。
他嘻嘻笑著、沒收了我的暗器……把整疊餐巾紙都藏到了自己的腿上,這才趴在桌上、抱著杯子,一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果汁,一邊一個勁兒地盯著我瞧。
我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躺、抬腿把腳翹到了另一張椅子上,面向著大海、任由他對著我的側臉放電。
“小笛……”唉,又來了。
“嗯?”
“你要是……想潛水啊什麼的……”他撓著腦袋、扭扭捏捏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就去,千萬不要擔心我。”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他知道我這一眼是什麼意思,更加扭捏了,“嗯……我就是、就是想……”
“我很開心,致遠!”我縮回腿、坐得端端正正地面對著他,“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問過我,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會在幹什麼這個問題?”
他凝神想了想,“嗯”了一聲。
“那你覺得如果我們還沒遇上的話,我現在在幹什麼?”我問他。
“嗯……”他垂下視線,手臂動啊動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忍不住了,猛地彎下腰、看看他在桌子底下幹什麼壞事。沒有,就是在摳浴巾上面的一個點。“摳壞了要賠的!”我怒,“想問題就想問題唄,搞什麼破壞啊?”
他皺著鼻子、憨憨一笑。“你在幹什麼啊?談戀愛?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旅遊?說不定在天上飛來飛去?”他朝遠遠的海面甩了一下頭。
“把餐巾紙拿來!”我朝他怒喝。
“不要!”他把藏在腿邊的餐巾紙碟子又往後放了放,“你告訴我嘛!”獻媚地朝我笑。
“你看你這小樣兒!自己說那些甜得死人的噁心話還不夠,還要折騰我?!”我狠狠戳了戳他的鼻尖。
“嘿嘿,說嘛、說嘛!”他倒也不否認自己的小心眼兒。
我盯了他一會兒,忽然樂了,伸手夾住他的鼻尖道:“我怎麼覺得我們兩個才新婚、可是已經像老夫老妻了呢?”
“什麼意思啊?”他愣了愣。
“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我叫一碗湯麵上來你就知道我是小氣鬼!”我託著下巴,眯縫著眼睛看著他、繼續分析道:“還有,就像那輛車,我明明知道驚喜是什麼、你也明明知道我已經知道你的把戲了,可是我們還是會繼續驚喜下去。還有,你明明不太喜歡我給你的驚喜……噓,別打斷我!”我豎了一下手指頭、制止他的分辨,“我也明明知道你不喜歡,可是你看,現在我們兩個傻呵呵地坐在這裡,開開心心地講這麼無聊的話……難道不像老夫老妻嗎?”
他聽了、歪著腦袋、也眯著眼睛看我。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裡?日子過得怎麼樣?人生是否要珍惜……”我在他的小眯縫眼之下輕輕哼起了鄧麗君的名曲,我覺得這首歌簡直就像是為我量身定製的一樣!“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覺一絲絲情意!”唱到這兒,我一手捧心、一手攤在桌上朝他伸著,做垂死掙扎狀。
他一直靜靜地聽著,到這兒的時候咯咯笑了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也學著我的樣子、捧著心撲倒在桌上。
服務員端飯上來的時候、在遠處愣了愣,等我們兩個嘻嘻哈哈地坐直了之後才敢過來。
“真漂亮!”我對著端上來的盤子樂開了。
圓圓的盤子上墊了些綠綠的、水淋淋的棕櫚葉,葉面上是半扇很大的貝殼,貝殼裡面是用奶油和乳酪局出來的海鮮炒飯,旁邊還盛了一小碟紅豔豔的蕃茄醬。
色香味俱佳的炒飯讓我和小混蛋食慾大震,你一勺我一勺地分享了貝殼裡的每一顆米粒。
吃飽之後,我把腿往對面的椅子上一伸、又恢復了剛才的那副大爺的坐姿。仰起頭靠在椅背上,看著頭頂上的椰影婆娑、枝葉輕輕搖晃之間嶄露的藍天白雲和奪目的陽光,然後長出了一口氣、呵呵傻笑開了。
方致遠就趴在桌面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微笑著。
“致遠,”我扭頭看看他,“我好幸福!”
他怔了怔,隨後就把嘴角咧到了耳根子,跟著我呵呵地傻笑著,不一會兒、眼眶都紅了。“我從沒想到過我會這麼幸福,小笛!”
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扯著嗓子放聲唱了起來:“任時光匆匆過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唉,鄧阿姨的在天之靈要是聽得到我的歌的話,估計得被我這麼中氣十足、鏗鏘有力的田震唱腔給氣壞了!
路人也好、餐廳服務員也好,都被我嚇住了。
可是我不在乎,呵呵,反正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只在乎我的小混蛋!我覺得……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於是,歌畢、我索性舉起雙手對著蔚藍的天空大叫:“我結婚啦!我好幸福啊!”
晚上,我們到酒店的中餐廳美美地吃了一頓規規矩矩的正餐。小混蛋終於吃上他昨天就要吃的龍蝦了……好貴啊!八百多塊錢一斤、一隻龍蝦下來三千多塊錢!我要暈倒了!
吃過晚飯,我們又在花園裡閒逛。
逛到游泳池附近的時候,我看到樹蔭裡的一張吊床剛空下來,於是連忙推著他過去、拉下輪椅手剎、打算抱著他上去。
“唔!”他搖頭,“太軟了,我上不去。你睡吧!”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堅持、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結果坐得太猛、重心沒掌握好,差點被扣了個大鍋蓋。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懊惱不已地坐穩了、這才慢慢地把腳抬起來擱到了吊床上,躺下後、抓住了兩邊,對他使了個眼色,“推!”
“哦!”他使勁推了我一下。
我隨著吊床輕輕搖晃起來,“用力點兒!”
他又推了我一下。
吊床搖晃的幅度更大了。
我一手枕著腦袋、一手抓著床沿,看著點綴著點點繁星的天空也跟著我搖晃,不禁心滿意足地長出了一口氣,道:“致遠,要是能不回去該多好啊!”
他又推了我一下,問:“致新怎麼辦?”
靠!“誒!”我惱火地瞪了他一眼,趁著吊床晃到他身邊的時候、狠狠拍了他一下,怒道:“他是你兒子啊?到哪兒你都惦記著他?!你就不能在這麼幸福的時候不提這麼掃興的事兒啊?再說了,我看他沒我們在眼前說不定過得更舒坦呢!”
我這麼說是事出有因的!
方致新這傢伙一直在接受那位老醫生的針灸治療,隨著治療的深入,去的時間也不定期起來,從起先的一週兩次,最近開始又變成了一週三次,還輔以老醫生開出的一些內服外敷的中藥方子!
對,姐姐我還是那位倒黴的“餘小姐”!其實第二次去的時候,我已經跟老太太說過自己的身份了,可是老太太老是忘記、再見到我的時候還是叫我“餘小姐”!
前前後後這一個多月下來,他的左眼視力竟大有起色、已經可以分辨出近距離晃動的人影了……認人尚有待時日。雖然老醫生說過,他要完全恢復視力很難,不過如果能夠持續這樣好轉下去的話,也未必不可能。甚至就連他失明多年的右眼在多次針刺之後,光感也強了一些!(我不得不一次次地讚歎中醫之博大精深和針灸的療效之神奇!)而隨著視力的逐漸好轉,他也逐漸恢復了以往那種聲色犬馬的逍遙日子、開始常常夜不歸宿起來!
這對我來講倒無所謂,不回來最好、看著他冷冰冰的嘴臉都來氣!何況自從那次我一不留神說了句“我們是一家人”之後,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給!害得我鬱悶了好幾天,這感覺就好像是捧了塊大石頭往井裡一扔,然後就趴在井沿兒上等著水花濺上來(何小笛,你怎麼這麼無聊啊?),結果別說沖天水花了、就連點兒小波紋都沒有!到後來我甚至希望他哪怕說一句:誰跟你一家人了?!也覺得是一種了結的方式(賤人!),可是他就是一點反應不給!
我是覺得挺好,可是方致遠不覺得好,每天到臨睡前總會打個電話給他、叫他回來,真是比人家做爸爸的……不,是做媽媽的!管得都嚴!我要數落他太婆媽吧,他就梗著脖子、一個勁兒地替他哥哥辯護、說他是受了餘潔離開的刺激,到外面澆愁去了!
靠,澆愁的話、那方致新倒也要能喝啊!老醫生三令五申地關照過,針灸加中藥的時候,除了要注意避光、還需要絕對嚴格地禁酒!所以,我看他肯定是出去該幹啥幹啥了!我可不覺得他是個會為了誰而自我沉淪的一個人……倒不是說他濫交什麼的,只是指情緒方面!
果然,我這麼一句,方致遠又不樂意了,撅著嘴拍還我、道:“臭小笛!他是我哥哥,也就是你的哥哥了,我們是一家人!”
不提這句也就罷了,他一提我就火大!“什麼一家人?我拿他當一家人,他拿我一家人嗎?”
“他當然拿你當一家人!”他跟我較起真來,“致新待你其實很好的!”
“滾!”我用力揮了揮手,“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待我好了?!他這也叫待我好?他……”太刻薄的話我倒還真沒什麼底氣說,只好再次揮了一下手、道:“他頂多就是待我像張三李四一樣好罷了!”
“什麼張三李四?”他愣了愣。
“就是馬路上面隨便抓一個的意思!”我沒好氣地給他解釋。
“他才不會在馬路上隨便抓一個呢!”
“去去去,不和你說了!沒文化!”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哼!”
躺了一會兒,吊床漸漸停下了。
“快推啊!”我嚷了一聲,可是沒有回答,連忙回頭看了看、嚇了一跳……小混蛋不見了!“致遠!”我扯著嗓子大叫了起來。
“呃?”他在不知道哪兒給我應了一聲。
我跳下了吊床,順著聲音找去,發現他縮在一棵酒瓶椰旁邊、嘟著嘴生悶氣。“幹嘛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呀?!”我怒了。
“誰叫你先不理我的?!”
“我哪兒不理你了?”
“你拿屁股對著我!”他嚷得比我還大聲。
“我……”我為之氣結,“你……不是最喜歡看我的屁股嗎?第一次在147見著的時候你不是使勁盯著我的屁股的嗎?!”好容易給我憋出一句來了。
他白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那是因為你的屁股是你身上最大的地方啊!”
我狠狠拍了他一下,怒喝:“你還真能說啊!”
他沒理我的這句,只是斜眼瞧著我、嚷:“你說過喜歡我的一切的!致新是我的家人,所以你也一定要喜歡!”
“切!”我懊惱地抱起雙臂冷哼一聲:“我是嫁給你了,還是嫁給你們全家了?再說了,我哪兒做得不地道了?你們家誰不是一個電話、我就立刻飛奔過去、鞍前馬後地效勞的?”
他被我說得好一會兒都沒聲音,然後才低低地道:“這個我知道,可是……”他沒說完。
“可是什麼啊?”我揚起了下巴。
“可是你不喜歡他們呀!”他嘟嘟囔囔地嘰咕著。
“誰規定我一定得喜歡他們了?再說……”我也說不下去了,怕說出來的話太傷人。
“再說什麼啊?”他口氣很惡劣地追問了一句。
我被他的態度惹惱了,豁出去地道:“那是因為你家裡的人都很奇怪啊!”
他狠狠地盯著我,眼裡都快冒火花了。
其實話還沒說我已經後悔了,不過、誰叫他明知故問的?!於是,我把下巴揚得更高。
他瞪了我一會兒,哼了一聲、自己轉著輪椅就走了。
回到房間,我們誰也不理誰。他甚至連洗澡都不怎麼讓我幫他。
“不要幫忙算了!”我氣得一甩手,扭頭出去了。
“你家裡的人我都喜歡的!”他在我背後大聲嚷了一句,然後“咣”地一聲、把淋浴房的玻璃門給拉上了。
我忿忿地扭頭盯著磨砂玻璃後面隱約晃動的人影,悻悻的嘀咕了一句:“那是因為我家裡的人都挺正常、也沒同性戀!”
“你說什麼?”他把門兒又拉開了,臉上的表情很……駭人!
“沒說什麼!”我有點怕了。這種臉色我從來沒見過在他臉上出現過!
他用那雙黑黝黝的眼珠盯了我一會兒才再次拉上門。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怎麼都放不下來!我知道自己過分了……太過分了!
其實我自己都很清楚,我爸媽也有怪里怪氣的毛病(阿姨什麼的就更別提了!),可是方致遠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個字,反而還總是樂呵呵地說好喜歡他們、覺得很有家的感覺!
前些日子,我爸媽還為了婚宴的時候請誰不請誰而大鬧了一場。而當時在場的大阿姨和三阿姨非但沒有主持公道、還一個勁兒地幫著我媽說話,結果把我爸氣得怒喝了一聲:“何小笛是你們的孫家孩子、沒我什麼事對嗎?!”說完就摔門而出、離家出走了。
後來我接到了我媽的求助電話,連忙開車出去……方致遠陪著我一起去的!找了好大一圈、才在孃家附近的一個小飯店裡找到了氣鼓鼓地窩在那兒的老爸。我們兩個合力猛勸才把他接到了我們這兒、住了一宿。方致遠還陪著我爸聊了大半夜……雖然只是瞎聊胡侃,但是卻讓我爸笑呵呵地上床去了!
第二天,他又讓我休一天假、去把我媽也接來,好好勸勸他們。於是我按著他的提議把我媽接來了,在家裡給他們上了一堂和諧家庭造就和諧社會的課,順便把我作為一個女兒這麼多年、看著他們兩個吵吵鬧鬧、給我的幼小心靈造成的莫大傷害來了個大攤牌。
兩位老人家起先還互不相讓,像孩子一樣鬥嘴、推卸責任、指責對方這麼多年裡點點滴滴的不是,後來見我倒在沙發上快睡著了,這才停下來、虛心接受我的意見和批評。我本想留爸媽當晚都在這兒住一晚上的,可是媽說我還沒過門,現在就來住名不正、言不順的,等以後再說。唉,我媽想得可真多(你也不比你媽想得少啊,何小笛!)!
想著這些,我就後悔了。再想到就在下午的時候、我還哇啦哇啦地大叫自己好幸福,這下我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就在我蹲在陽臺上瞎琢磨的時候,忽然聽到浴室裡好大的一聲“咣噹”聲,嚇得我尖叫著衝了進去、以為淋浴房的玻璃碎了……還好沒有!可是方致遠的輪椅翻了,正好整個倒扣在他的身上……淋浴房有門檻!
“致遠!”我再次尖叫了起來,一把掀開輪椅、想要抱他起來。
“啊!”他慘叫了一聲……就在我掀開輪椅的時候!“我的腳……”
骨折了!
就算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他的右腳骨折了!
他的右腳在摔倒的時候肯定卡在了輪椅的腳踏裡頭,而我……“哇……”我大哭了起來,但馬上就又止住了,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訴我、我得抱他起來,然後叫救護車!
癱瘓病人因為肢體缺乏運動、很容易得骨質疏鬆,骨頭脆得就跟一張紙一樣。別說他的腳這樣卡在腳踏裡頭了,就是隨隨便便摔一跤就能摔折了!
巨大的自責使我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力氣、一下子將他打橫抱了起來。瞥到他細細的右腳踝呈詭異的角度像內側扭著、我的心扭成了麻花……此時此刻,我好希望他沒有痛感、能完全不知道疼啊!
酒店給我們叫來了救護車,拉著疼得滿頭大汗的方致遠和又驚又怕得渾身發抖的我一起去了三亞市人民醫院。
從拍出來的x光片來看,他骨折部位的斷裂面很整齊、復位手續並不複雜。只是估計值班的那個年輕的外科醫生從沒給癱瘓病人做過復位、下手的時候也是滿頭大汗的(方致遠告訴我的!復位的時候給他做的是局麻,所以他腦子還是很清醒!)!
因為方致遠的下肢沒有行動能力,所以也無需做什麼牽引,只是打上石膏、固定了他的腳踝部位就好了。
從治療室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慘白、可是還笑嘻嘻地指著自己的腳給我看:“呵呵,我的腳從來沒有這麼大過,可以不用穿鞋了!”
看著他露在石膏外面的扭曲的腳趾,我再次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小笛,別哭了!是我自己不好!”他抱著我的腰、嘀咕道:“我不該逞能的!”
“是我不好!我不該這麼沒良心的!”我哭得更兇。
“回去了,不哭了!”他舉起手、擦了擦我溼答答的臉頰,拖著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背後。
我抽抽答答地推著他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在想:我要去跳海!
回到酒店後不久,剛才打的麻藥效力漸漸過去了,他開始疼得小聲哼哼、縮在我懷裡一身一身地出汗。我給他喂了一顆醫院裡配的止疼藥,他又哼了好一會兒才好不容易在天色將白的時候睡著了。
我被強烈的自責……雙重的!折磨得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