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酒店已經八點半了,等到check-in進了房間之後,我看小混蛋雖然精神很亢奮,但事實上已經累壞了、連眼皮都有些耷下來了。
於是我說:“叫點東西上來吃,吃完了就睡吧!”
“唔!”他搖頭,“要吃海鮮大餐,然後去海邊走走,很多很多年沒去過了!”
“明天去不是一樣的嗎?”我笑,笑得有點澀,“放心,明天那片沙灘還在、不會消失的。”
“唔!”他又搖頭,“現在是晚上、人少,明天就會……”他撅了撅嘴、沒說下去。
“你……”我本來想說:你在乎這些幹什麼?但只張了張嘴便打住了。他當然會在乎!“那我們明天晚上再去好了!”
“明天晚上是明天晚上!”他抱著我的腰、靠在我肚子上,“天天晚上都要去!”
我揉揉他的腦袋道:“今天辦了這麼多事兒,你早該累了,別硬撐。”
“要去嘛!”他扭了扭身子,然後咕唧一笑、抬頭問:“你會游泳嗎?”
“嗯!姐姐我是運動健將!”
“你抱著我到海里去好不好?”
“可以。不過今天不行!”我搖頭,“這樣吧,”我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道:“我們現在叫東西上來吃、吃完之後就洗澡上床……”我按住了他的嘴、接著道:“然後明天早點起,來得及的話就去看日出、好不好?”
“嗯?”他歪著腦袋想了想。
我再推波助瀾道:“晚上夜貓子很多的,可是早起的鳥兒倒沒幾隻,而且……嘿嘿!”我壞笑了一聲,捏著他的兩頰道:“待會兒還有正事要辦呢,對不對?”
“呃?”他怔了怔,隨後呵呵、呵呵地傻笑了起來。
我扭頭要去打電話,他叫著我。
“我們下去吃吧!在房間裡吃好浪費哦!”他很惋惜的樣子。
“時間不早了,等我們收拾收拾、下去的話,餐廳都要關門了!”
“唔……”
“我們叫上來、到陽臺上吃,吹吹海風、看看海景……哦,太黑了,沒什麼好看的了。”我看了看窗外,聳聳肩道:“聽聽海浪聲,不是一樣有情調嗎?”
他仰頭看著我,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問:“小笛,跟我一起出來很沒勁吧?”
我低頭看著他,忍不住再次捏住了他的兩頰,“傻瓜!有勁的地方也很多啊!”
他皺了皺眉,神色黯然。
“真的!”我笑了、推著他往浴室去,“等一下把你洗得香噴噴的、往陽臺的躺椅上一扔,然後麼……嘿嘿,就任姐姐我為所欲為啦!你說有趣不有趣呢?”我想想都覺得很……有趣了!腳步也加快了。“你自己先脫衣服,我打完電話就來!”急急忙忙出去了。
“小笛……”他探著腦袋叫我:“我想吃龍蝦!”
“滾!”我甩甩手,“吃得太飽不好辦事!”
“今天是我生日!”他還在磨唧。
“快脫!”
“哼,小氣鬼!”腦袋縮回去了。
我草草翻了翻客房服務的選單,打電話叫了兩碗海鮮湯麵……今天是他生日,一定得吃長壽麵!然後扭頭就給他洗澡去了。
才洗了一半,門鈴就響了。
“這麼快?!”我愣了愣,擦乾雙手、帶上浴室門出去了。
門一開,發現來的不是我叫的客房服務,而是一隻生日蛋糕和一支插在冰桶裡的、375毫升的小香檳酒!
我愣住了。
推著餐車的服務生笑眯眯地道:“何小姐,歡迎入住我們酒店。今天是方先生的生日,我謹代表我們酒店送上最誠摯的生日祝福!”
我那個驚喜加感動哦,愣愣地看著小夥子好半天才想起來讓人家進來。
小夥子把餐車推到沙發邊,回身問我:“要為您開啟嗎?”
我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道:“我們自己來好了。”說著,掏了一百塊錢小費給人家……姐姐我難得這麼大方一回、實在是太高興了!我本想叫一個蛋糕的,可是剛才光顧著等會兒的陽臺“大餐”了、激動得忘了!哎呀,真是一家好酒店吶!
小夥子很恭敬地微鞠了一躬、道過謝之後離開了。
“小笛,我洗好了……”方致遠在浴室裡叫我。
我屁顛屁顛地推門進去了,“哼哼!”衝著他得意地一笑道:“姐姐我等一下終於可以酒後亂性了!”
“啊?是誰啊,剛才?”他被我笑得不明所以。
“酒店給我們的驚喜!”我取下浴巾、連人帶輪椅地把他給裹上了(這裡沒有安裝把手和防滑凳,幸虧淋浴房夠大,所以我就把他直接推進去了、順便也給他的輪椅洗個澡!嘿嘿,我真是個天才!),“人家送了個蛋糕上來,還有一瓶香檳!”
“真的啊?!”他也樂了,配合地勾著我的脖子、讓我給他擦身。
才把他擦乾,門鈴又響了。這次是我叫的海鮮湯麵了!
他出來之後、看到豪華的餐車上只可憐兮兮地放著兩碗湯湯水水的面,嘴巴馬上就撅起來了,用筷子劃拉了兩下面、問:“我的海鮮大餐呢?”
我撩起一隻大蝦仁往他嘴裡一塞,“喏!”
他不清不願地張嘴咬住了,“你欺負我!”
“過生日一定要吃長壽麵的,知不知道?!”我撥了撥他還有點溼漉漉的頭髮、俯身親了他一下道:“長命百歲,傻瓜致遠!”
他怔住了,抬起頭看著我,“幹嘛哭啊?”
“這是我們結婚之後的第一餐、是我給你過的第一個生日、陪你吃的第一碗生日面!”我說著說著、鼻子都快堵上了,連忙深吸幾口氣、止住了上湧的哭意,笑著道:“從今往後,每年的生日我都要陪你吃!”
“嗯!”他感動兮兮地用力點頭,拉著我的領子讓我湊近他、也親了我一下,“我也陪你吃生日面,致遠的老婆!”
我樂了,狠狠地咬住了他一天到晚甜言蜜語的嘴唇,結果……我發現我其實根本就不用酒後、也能亂性!
麵糊了!
冰桶裡的冰塊全都化成水了,可香檳也沒開、蛋糕也沒碰!
他不得不陪著我再洗了一次澡……嘿嘿,太激烈了嘛!洗完澡出來後把浴巾用光了,只好用毛巾和手巾!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陽臺上,我們兩個只是吸了兩口鹹鹹的空氣、連躺椅的邊兒都沒摸就掉頭進房間、爬上床相擁而眠了!
臨睡前,他摟著我的脖子、嘀嘀咕咕地問:“臭小笛,我的野合呢?”(嗯,多少人等著呢!)
我推了推他,也嘀咕了一句:“得了吧,我們都不是玩浪漫的料!”
“呵呵,”他笑著拿鼻子蹭了蹭我,“我們都是實在人!”
“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也還給他一個愛斯基摩禮,抬腿繞住了他的小細腿、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先是被他悉悉嗦嗦、哼哼唧唧的動靜給弄得半醒,眯縫著眼睛看了看拉著窗簾的窗子……還黑漆漆的一片呢!於是閉上眼睛又睡。
過了一會兒,又被他低低的說話聲給吵醒了,我拍了拍他,“別說夢話!”再睡!(到底是誰在說夢話?!)
又過了一會兒,他開始推我了。
“幹嘛?”我翻身、不理他。
“看日出去!”
“太陽公公還沒出來呢!”我反手拍了他一下。
“出來了還看什麼日出啊?!”他大聲朝我嚷,更加使勁地推我。
對哦,昨天晚上答應他看日出的!
我一骨碌坐了起來,頭昏眼花地看著他。
他已經自己坐起來了,氣鼓鼓地抱著雙臂瞪我。
“趕快!”我跳下床,從行李架上的新秀麗裡翻出他的乾淨衣服扔給他,然後跑到窗邊、撩起窗簾看了看外面……海平面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哎呀!”急忙轉身給他穿衣服。
“還有時間。”他一邊配合我,一邊道:“我問過前臺了,他們說要六點半才日出呢!”
“現在……已經六點了!”我瞄了一眼床頭的鬧鐘,更加著急地給他穿衣服。“幹嘛不早點叫我?”先告狀的惡人就是我這號的!
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把兩個人全都穿戴好了,我拎著我的雙肩相機包推著他搭電梯下樓。
到了樓下一看,已經六點二十了!
“自己抓著點兒!”我把相機包往他腿上一扔、推著他就一溜煙地往外跑。
“加油、加油!”他配合著我的腳步給我吶喊助威,氣得我笑得差點跑不動了。
跑出酒店、到了沙灘邊上,我頓時傻眼了……滿眼細軟的白沙灘,他的輪椅根本沒法上去。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你不就是傳說中的笨蛋嗎?!)
“那邊、那邊!”方致遠伸長手臂、指著不遠處的一道藍色的3m地毯直嚷。
我連忙拽著他往那兒,心裡則在嘀咕:我要投訴!nnd,把地毯鋪得這麼遠!
這時,遠處的海平面上已經躍起了一輪彎彎的、鮮豔的橙紅色,並沒有發光、也沒有什麼熱度的樣子,但是卻映得海面上血色一片!
“太陽公公出來了!”他扭著頭、興奮地大叫。
媽呀,還給我太陽公公?!
我推著他在地毯上盡全力地全速奔跑著,跑到盡頭、停了下來,一邊呼哧呼哧喘氣、一邊扭頭看他的表情。
他很興奮,臉上也泛起了紅暈,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被遠方的太陽映襯出來的,“呵呵,小笛!”他伸手攬住了我的腰,拍拍自己的腿道:“坐!”
“不要!”我把相機包背在背上,繼續推著他往前,“快點幫忙,我們到沙灘上去!”
“呃?”他很猶豫地四下張望了一下。
沙灘上已經有好多只早起的鳥兒了!
“別怕!”我拍拍他的腦袋、意氣風發地道:“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他仰著頭看看我,有點困惑……大概一下子還不明白這個成語。不過很快就樂呵呵地幫忙轉動著輪子、與我合力推著輪椅。
媽呀!在沙灘上、在亞龍灣的白沙灘上推輪椅果然不是一件人幹的活兒!
等我和他抵達我們能力所及的最遠距離時,太陽已經完全躍出了水面、金光四射起來。
“呵呵!”方致遠眯著眼睛、指著宇宙的另一端大叫道:“太陽公公升起來了!”
“低調!”我連忙撲過去、捂住了他的嘴……腿殘了也就算了,可千萬不能讓附近走過的鳥兒們覺得他的腦子也殘了!“五歲以下的小朋友才能在公共場合說太陽公公這個詞兒!我們只能在家說,知道嗎?”我小聲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
“哦!”他的嘴唇在我的手掌下面動了動。
“坐到沙灘上好嗎?”我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細沙。
“嗯!”他開心地點頭,自己搬著腿、把腳從踏板上移了下來、放在沙灘上,還按著兩個膝蓋用力往下戳了戳,然後看著兩隻半陷入沙子裡的腳,咯咯樂開了。
等他樂完了,我才起身抱著他坐到了沙地上,然後飛快地在他身下刨了一個淺坑、讓他整個人都陷在了坑裡,再在他背後堆了個小沙包、好讓他稍稍借點力、靠一靠。“嘿嘿,舒服吧?”
沒想到!“小笛,沙子裡會不會有蟲咬我啊?”
靠!“你這麼臭、蟲都不會咬你!”
“我很香的!”他撅了撅嘴。
過了一會兒,他又推推我,“小笛,萬一蟲在咬我的話,我感覺不到的、怎麼辦?”
“沒有蟲!”我惱了,手肘一頂、把他推一邊去了,繼續擺弄相機。
他扯著我的手臂又坐直了,嘀咕道:“壞蛋!要是等一下你把我拖出來之後,我只剩下半個身子了、怎麼辦?”
我笑了出來,“恐怖片兒看多了吧?”
“嗯!”他很一本正經地點頭。
“得了吧你!就你那點兒膽子還看恐怖片?!”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在家看hbo的時候,每逢看到什麼恐怖片,他要麼就是跟我搶遙控器、強烈要求換臺;要麼就是捂著眼睛、縮在被子裡偷偷地看,常常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唔!”他被我揶揄的口氣弄得不樂意了,伸手就要扒開沙子。
“別動!”我按住他的手,“真的不會有蟲的,放心!”
他撅著嘴看了看我的腿,指了指道:“那你陪我一起。”
“等一下!”我舉著相機起身,拍掉屁股上的沙、道:“讓我給你拍幾張照!”
“不要拍照!”他馬上捂住了臉。
我拉下他的手、用力盯著他,“保證把你拍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估計這些詞兒他聽了也是白聽,根本不會明白。
“不要拍照!”他還是扭著臉。
“致遠!”我擰起了眉頭,“除了結婚證書上的照片,你跟我都還沒合影過呢!”
他定格了幾秒鐘,這才回頭看著我、嘟著嘴道:“那你把自己埋起來再拍!”
“這麼帥的老公,不先拍兩張不是虧了?”我捏著他的下巴做色迷迷狀。
“不帥!”他的嘴撅得更高了。
“帥的!我說帥就帥!”我今天非得跟他較這個勁兒不可了還!“再說了,誰昨天還臭屁兮兮地跟我說我還蠻帥的哦,呵呵!”我學著他的樣子、扮了個鬼臉給他。
他扭著嘴巴不吭聲。
“你的身子是我的!”我用力戳了戳他的腿、嚷了起來:“你說把自己送給我了,我愛怎麼折騰都行!今天你拍也得拍、不拍也得拍!再說了,我還準備拍結婚照呢,總得先預習預習吧?!”
“啊?!結婚照?!”他差點尖叫了出來。
“嗯!”我把下巴高高地一揚,“穿婚紗、拍美美的照片是姐姐我的人生一大夢想之一……不是跟你說過嗎?”
“真的……要拍啊?”他面露難色地看著我。
“真的要拍!”我用力點頭,“這一輩子我只結一次婚好不好?難不成讓我終生遺憾啊?”
他撓了撓腦袋,忽然笑了起來、點點頭,“哦!”
“這還差不多!”我也撓了撓腦袋……他的。剛要起身,想起一個重要問題來,又蹲下、指著他的鼻尖道:“你也只準結這一次,聽到沒有?!”
“哈哈!傻瓜小笛!”他樂了。
“哼!”我冷哼了一聲、以示警告,這才起身、試拍了兩張,調整了一下光圈和快門速度之後,我把我的致遠收入了鏡頭之中。事後,讓我我最得意的一張是他穿著白色亞麻襯衣、為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的背影:他的背後是我為他堆起來的月白色小沙包、身邊是空空的輪椅和往兩邊綿延的白色細沙灘、前面是蔚藍一片的大海和被白雲映襯著的碧藍如洗的天空……再有,是一枚圓圓的、已然躍上天際的超大金幣!
光是這一個背影就足以讓我再對他淪陷一百次!
等我咔嚓、咔嚓了好多張,正面的、側面的、背面的,做了三百六十度全景照之後,他再也沒耐性了,用力拍著身邊的沙地道:“再不來我就走咯!”
“呵呵!”我嬉皮笑臉地跳進了他早已給我刨好了的沙坑裡,和他肩並肩地相互靠著、舉著我的小相機拍了好多噁心兮兮的照片,再然後,我們就面向著大海說些肉麻兮兮的話。
“小笛,我好愛你哦!”
“致遠,我也好愛你哦!”
“小笛,我把我自己送給你咯!”
“致遠,我也把我自己送給你!”
“呵呵!”
“嘻嘻!”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臭小笛!”
“你才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呢,臭混蛋!”
……
地球以外的某個星球上有一桌子綠色的小人在很緊張地討論著一個緊急情況:地球、北半球、中國、海南、三亞、亞龍灣、萬豪酒店的私家沙灘上、出現了一對肉麻到讓人吃不下早飯的白痴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