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我走了。”

“嗯, 路上小心。”

踮起腳尖親吻了一下丈夫的臉,徐小小將公文包遞給面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 眼中是無盡的溫柔和愛戀:“今晚早點回來,我會做一桌子你愛吃的菜。”

點點頭, 男人回以她一個微笑,被他眼中的暖意所吸引的徐小小並未發現他的表情中透著一絲不自然,只是目送著丈夫離開,直到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嘴角的弧度也沒變過。

自家的大門在身後關閉,佐林坐上車,直到車行駛了很長一段距離才撥出一口氣。

開車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有些擔憂地問:“佐總, 身體不舒服嗎?”

佐林的神經迅速繃緊,他忘了車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有些心虛的說道:“沒什麼。”

說完,便轉頭看向窗外。

路邊的景物在無聲的倒退, 佐林看著看著, 思緒卻開始不受控制的飄遠。

自從他和徐小小結婚以後,他們已經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一年,雖然兩人在表面上看似很親密,實際上感情仍舊和交往時一樣淡淡的。對於女人,佐林始終做不到敞開胸懷來接納,所以在這一年的生活裡,他們最多就是牽個手, 連親嘴也少得可憐,就更別提上床了。

不過這個秘密只有他和徐小小知道,如果被外人知曉,指不定會嘲笑他們結婚了還像中學生談戀愛一樣,單純得有些可笑。

徐小小那邊究竟是什麼感想,佐林不知道,但他想她一定不會好過,畢竟在這一年裡,都是她在遷就他,包容他。

試問,哪個女人會有如此寬闊的胸懷?如果不是愛到極致,就是完全不在乎對方。

佐林相信是第一種,但作為一個同性戀者,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徐小小對自己的感情,所以他總是心懷愧疚——既然無法給予她愛情,便在物質上儘量滿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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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沒搬到明面上來說,但兩人都心知肚明,總是小心翼翼的守護這個極易破碎的婚姻。

或許會有人問:長輩將來想要孫子怎麼辦?

佐林也說不出個準數,他只能儘量把時間延後,儘管這是建立在傷害徐小小的基礎上。但不管怎麼說,佐父佐母在操辦了他們的婚禮之後就又飛回國外了,對他們的事也管不了多少,所以現在還用不著擔心這個。

車突然來了個急剎,在重力的慣性下,佐林的身體猛地向前傾,頭撞在前面的皮椅上,飄遠的思緒也在一瞬間被拉扯回來。

“怎麼回事?”揉了揉有些暈的腦袋,佐林看向司機。

“啊,非常抱歉,您沒事吧?剛才有輛車開到旁邊來,不小心碰到了,我下去看看。”

解釋完,司機連忙下車檢視情況。

佐林搖下車窗,探頭看向外面,發現旁邊果然停著一輛黑色的法拉利,只是車頭與他坐的這輛車的頭部碰到一起了,可能是開的過程中太急,方向盤沒控制好,於是拐到那邊撞上了。

司機正和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說話,估計在為誰賠錢糾紛,佐林坐在車廂裡等了大概十多分鍾,見那兩人還沒說完,便有些不耐煩地探出頭去,對司機說道:“羅叔,看看哪輛車的損傷比較大,如果是他的車,就賠一些錢給他,時間不早了,我們得趕快去公司。”

被叫作羅叔的司機聽後點了點頭,按照佐林的吩咐開始掏錢包。

就在這時,旁邊的法拉利傳來動靜,從佐林的餘光裡可以看到後座的車窗搖下,一個人的頭從裡面探了出來。

佐林轉頭一看,剎那間,瞳孔收縮,臉色有些蒼白。

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緣分,但有好有壞,其中最不如意的便是孽緣。佐林沒想到時隔幾年之後,他會在這個地方碰到那個不該碰到的人。

七年的時光並沒在他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相反使整個人更富男性的魅力。許幕遠戴著一副墨鏡,佐林看不清他的眼神,對方似乎也沒注意到他的存在,打從搖下車窗的那一刻,就沒有把頭轉向他這邊,而是對著前面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說道:“算了,李叔,我看他也是不小心的,就這麼不了了之吧,我趕時間,快點開車。”

被叫作李叔的男人誒了一聲,接著鑽進了駕駛位。

羅叔也回到車中,兩輛車就這樣相繼啟動了引擎。

佐林一瞬不瞬的盯著對面的男人看,並沒注意到周遭的情況,直到車向後倒退,身體猛地往後頓了一下,這才終於回過神來。然而當他再次抬頭看向窗外的時候,腦子卻懵了。

——不知何時,許幕遠已經轉頭朝他這邊看了過來,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那雙被遮蓋在黑色鏡片之後的眼睛似乎閃了閃,但佐林不確定那是不是他的幻覺,他就這樣一直盯著他的臉,直到黑色法拉利駛遠,頭也沒轉變方向。

風呼啦啦地從臉邊吹過,佐林打了個冷顫,再回神時,手心已經冷汗涔涔。

******

也許是早晨和許幕遠的偶遇讓佐林在潛意識裡察覺到了什麼,總之這大半天的時間,佐林的工作質量都不樂觀,常常在批改檔案的時候,批著批著就走神了,要不是有秘書在旁邊提醒,估計他這一天都會在魂不守舍中度過。

草草解決完午飯,佐林去辦公室的小隔間睡了會兒午覺——他得保持清醒,不能再這樣下去。

等睡醒過來的時候,狀態果然好多了,佐林再次埋首於檔案堆中,大概工作了兩三個小時,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敲響,秘書從外面走了進來。

“佐總,半個小時以後有一個臨時合作案,您看……?”

“臨時合作案?”佐林抬頭,放下手中的筆,閉眼擠按睛明穴,“像這種小單子不一般都是由下層管理來處理的嗎?怎麼上報到這兒來了?”

“這……”秘書有些為難,“因為這次合作案的投資金額非常巨大,管理方怕有什麼差錯,所以才先上報到您這兒,另外,對方還有個條件,希望您能親自去簽約。”

佐林睜開眼睛,面露狐疑:“為什麼要我親自去?”

“不知道,對方沒說,只是說您親自到場了,他們才同意合作。”

“他們的投資金額有多少?”

秘書說了一個數字。

佐林掂量了一下,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有這個奇怪的要求,但看在金額確實很可觀的份上,便決定親自去看看。

半個小時以後,佐林在秘書的帶領下來到會客室。會客室裡空無一人,秘書給投資方打了個電話才知道他們的車堵在了半路上,可能要晚二十多分鍾才到。

見過狂妄的,沒見過狂妄得這麼光明正大的。按常理來說,佐氏企業和投資方應該屬於平等合作的關係,無論哪一方都沒有等誰的道理,像這種帶著一點囂張的怠慢方式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要不是看在投資金額很可觀的份上,佐林壓根就沒那個耐性等下去。

一個人坐在桌邊喝茶,順便看看順手帶過來的檔案,就這樣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佐林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門把扭動,一群人魚貫而入。

當看清為首的人時,佐林猛地瞪大雙眼,蹭地一下從板凳上站了起來。

如果說早上的相遇是偶然,那麼這次的見面又是怎麼回事?

佐林突然明白了,這分明就是有人在刻意安排,而且始作俑者還是眼前這個男人!

一開始的震驚還沒散去,佐林就這樣怔怔的瞪著許幕遠。

許幕遠對上他的視線,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轉身示意後面的人出去,並把門帶上。

隨同許幕遠一起前來的高層管理面面相覷,雖疑惑,卻還是聽話地走了出去。

當門發出輕微的咔嚓聲後,許幕遠這才回頭朝佐林看了過來,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佐林,好久不見,不對,幾個小時前我們還見過一次面呢。”

一邊說著,許幕遠一邊在佐林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深呼吸幾口氣,佐林沉吟片刻,又坐回了座位,此時,整張臉已經垮了下來,帶著厭煩和不解:“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許幕遠看似很無辜的聳聳肩膀,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說道:“沒什麼目的啊,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我想你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許幕遠的表情又格外的認真。

然而,佐林卻十分不領情的冷笑一聲:“我認為我們的關係已經結束了。”

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許幕遠傾身向前,眼神幽深:“結束了?難道你忘了我們的五年之約?”

“既然你都說是五年之約了,那還談什麼?別忘了,距離你和我定下合約的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了七年,就算是以法律效力來說,也已經無效了。我們籤的合約裡可沒有說我們必須時時刻刻待在一起超過五年,所以說,就算分開也符合合約裡的內容吧?”

許幕遠的雙眼危險得眯起:“你在鑽法律空子?”

佐林坦然回應:“事實而已,要怪就怪你沒在合約裡寫清楚。”

許幕遠徹底沉默下來,那雙素來幽深的眸子此時就像被籠罩上一團迷霧,使佐林更加看不透他的想法,情不自禁的,佐林突然感到有些緊張,連帶著看他的眼神裡也帶有一絲警惕。

就這樣,雙方僵持了幾分鐘,當許幕遠再說話時,表情已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味道:“佐林,你變了。”

佐林嗤笑一聲,說道:“變得不是我,而是你。”

許幕遠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向後靠倒在皮椅上,用手指按壓著太陽穴,頗有種無力的感覺:“佐林,這幾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哪怕是睡覺也時常夢到你。七年前的緋聞讓我們被迫分離,我當時為了處理那些謠言,無心顧及到你,不得已才將你扔下,但現在什麼都解決了,我回來了,所以佐林,你能忘掉過往和我重新開始嗎?”

佐林的嘴角還是保持著嘲諷的弧度:“許幕遠,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和你本來就沒有關係,談何重來?再者,我已經結婚了,我有妻子,將來還會有孩子,而你,想必也已經成家了,為什麼還要死纏著我不放?難道七年前的苦頭你還沒吃夠嗎?還是你又想鬧出什麼緋聞?如果是這樣,那請你自己玩,不要再把我攪進去。”

許幕遠霎時愣住,隨即有些諷刺地笑了起來:“孩子?呵,一個同性戀會有孩子嗎?你真的能和女人做嗎?恐怕連嘴也親不下去吧?”

面對對方決然的態度,許幕遠在內心飽受折磨的同時也感到一絲妒意——他沒想到佐林竟會想要孩子,想要和別人一起生下的孩子!

然而,當他因一時衝動而口不擇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做了一件過分的事情。

佐林的表情有些怔然,似乎被他的話打擊到了。

看到此情此景,許幕遠感到慌張無比,連忙放緩語氣,上前握住他的肩膀,柔聲說道:“不,佐林,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說,我現在已經取消和周家的婚姻了,周樹你還記得嗎?就是你高中的同班同學,我們倆之所以會傳出那些緋聞,全是他搞得鬼,當時要不是他在婚禮上及時通知那些記者,讓他們衝進換衣間拍照的話,我們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這幾年之所以沒有來見你,一是為了搞清楚當時是誰在搗鬼,二是為了和周家徹底斷絕關系。現在好了,我拿周樹的事情警告周薇,一開始她不願意離婚,後來考慮到周家的面子,才不得不答應,所以現在我還是單身。”

佐林沒有反應,失去神采的瞳孔彷彿只是一對無機質的玻璃珠,看得許幕遠有些害怕。他搖了搖佐林的肩膀,試圖喚回他的神智,卻不敢再衝動,只能剋制住內心的恐懼,壓低嗓子,輕聲喚道:“佐林,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佐林依舊沒有半點動靜,許幕遠看在眼中,卻越來越提心吊膽,剛要開口再喚他一次,佐林卻在這時突然笑了起來。

——那是一個毫無暖意的笑容,佐林就這樣失神的笑著,表情恍惚,仿若被caokong的木偶。

笑了一陣,他說:“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同性戀,連女人的嘴也親不下去,可那又怎麼樣呢?我相信這個狀態只會維持幾年,而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適應。總有一天,我會有自己的孩子,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而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的一生中可能會有幾個重要的存在,其中有妻子,有孩子,卻絕不可能有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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