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洋是在解放軍叔叔的帳篷裡清醒的,他躺在簡易床上,身上蓋著的卻是一床古代的七彩百子千孫被。他坐起來,整理記憶,感覺猶如夢中,可目睹的一切卻那麼真實,回憶完,他茫然四顧,這帳篷裡就只有他一人。

揭開被子,他站起來,腳下一片溫暖,那是一張純手工的羊毛地毯,一雙青緞子面布鞋就擺放在地毯上,施洋把腳放進去,卻意外的合適。

走出帳篷,施洋適應了一會外面的光線,便看到一棵大樹下面,謝寶那輛愛車已經被淤泥積壓的不像樣子。是啊,自己該是死了的,怎麼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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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向子放下電話,扭臉沖走出來的施洋笑笑:“醒了?”

施洋迷茫的看著他,這個人他是認識的,那些記憶譁啦啦的回到腦袋裡,他頓時尷尬起來,他在人家腦袋上沒少折騰。

“餓了沒?”楊向子看著自己未來的小師弟,心裡其實滿糾結,以後家裡就多了一個人了,師父還會那麼疼愛自己嗎?師父把自己丟下,照顧他,大概也是為了培養他們倆的感情吧。

施洋摸下肚子,搖搖頭。

楊向子走過去,上下打量他,這孩子長得滿清秀,瓜子臉,杏眼,嘴型有些歪歪的,剛才訕訕的笑的時候,有一顆小虎牙。

“回去躺著吧,師傅說你的身體還要適應幾天,所以,留我在這裡照顧你。你家裡也跟你幾天沒聯絡了,趕緊報個信,你電話沒事,我放你枕頭邊了。”

施洋點點頭,回到帳篷一頭扎到被子裡,又是一頓呼呼大睡。

楊向子回到帳篷,點開驢友用的專用灶頭,煮蘑菇湯,他那戒指裡有幾千年前的肉食,他吃著還不錯,這麼久了,那些東西味道一點沒變,依舊新鮮,只是想起這東西隔了這麼多年了,入口有些彆扭。

施洋在被子裡翻滾了一下,一條胳膊探到地上,他一驚,茫然四下看。楊向子笑笑,走過去,幫他把胳膊放回去,拉了一下被子說:“你這身體涼了很久,暖過來要費些時候,新魂也要適應下軀體,睡吧。”說完,像平拍小孩一般的拍拍他。

“大……哥,我是不是死了?”

“嗯,死了。”楊向子點點頭,施洋被挖出來的時候,身體早就冰冷,渾身都是青的,跟師傅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累。幫師弟回魂後,直接就幫他築了基。做完這一切,師傅話都懶得多說,安排好,直接回了正樑秘境修養去了。

“不過,沒事的,你現在不是活……”楊向子想進一步解釋,但是施洋打起了小呼嚕。他失笑,伸出手,將這孩子的眉頭撫平:“哎,算了,我不跟你爭,誰叫你小呢。”

大睡了幾個小時,施洋終於醒了過來,這次是精神了,他揉著臉,很有精神的四下看。楊向子端給他蘑菇湯,他一氣喝了四碗,喝完,打了個大大的飽嗝:“謝謝哥。”

“別跟我客氣了,你去洗個澡,那邊有條小溪,水質不錯。”楊向子接過碗,笑眯眯的說。

施洋點點頭,伸手從枕頭邊取出手機開啟,隨口問:“幾號了哥?”

“六月三號,你把兒童節耽誤了。”楊向子遞給他洗漱用品。

“哦,有泡泡糖嗎?”施洋要了一件莫名其妙的東西,楊向子失笑,還是給他找了一盒。

陽光照在清澈見底的小溪水面上,幾條小魚暢快的遊玩,遠處的大樹上,羽毛漂亮的雀鳥嘰嘰喳喳的交談著。施洋靠在溪邊的石頭上,嘴巴裡咀嚼著一塊香橙味的泡泡糖,將手裡將手機的資訊翻看了好幾遍。

他是五月二十九號離開帝都的,到今天,整整五天了。就一條簡訊,謝寶問他:你準備把爺的車,開到國境外嗎?

施洋靠著石頭,仰臉享受了一會陽光,他回了一個電話給謝寶。那邊接過去,那邊氣急敗壞:“施洋,你還知道打電話?”

“寶哥,我這裡出了點事,車壞了。”施洋實話實說。

“我x,你能幹什麼,早先叫你管後勤,你衛生巾當成衛生紙買回來,叫你跑外勤,一年你也跑不上幾個單子,你家裡那麼多關係都是假的?找你哥哥隨便批點也夠你吃的,你爺拉硬屎,誰也不求,不求無所謂,咱家廟小,你這尊大佛我們快供不住了!好了,叫你打雜,這才一個月,車壞了?怎麼壞的?那裡壞了?你趕緊滾回來,我換人去開車!”

施洋咬咬泡泡糖:“哥,車報廢了,我賠你!”

電話那邊停了一會:“報廢?x,那是我賺的第一筆錢買的。怎麼壞的?”

“恩,遇到泥石流。”

“泥石流?”

“啊,在孟骨山附近出事的。”

謝寶那邊停頓了,話語很急:“你人沒事吧?”

施洋咬泡泡糖的速度緩了一下,想起很多事,便笑了:“沒事,我跑的快,就是車報廢了,我回去賠你。”

“哎,哥不是這意思,天災人禍的,誰能預料到呢。那不是,急了嗎,你別記怪,你沒事就好,別跟哥哥計較,那車我開了很久,有感情了,多好的我都舍不換。那啥,你回來吧,不用陪錢,我叫人接你去。”

施洋拒絕了謝寶的好意,他沒怪謝寶,這兩年,謝寶雖然一直罵罵咧咧的,可是,一直罩著他,都是家裡不爭氣的一群,謝寶那人不錯,就是嘴巴損點。

洗完澡,施洋回到帳篷那邊,帳篷已經不見了,那輛報廢的越野車也不見了,楊向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身邊就放了一個帆布包。

施洋走過去,楊向子拍拍身邊的大石頭:“坐吧,有些事,要跟你談下,師傅說了,願不願意跟我們走,就隨你,本身……這就是個隨緣事情。你願意,那麼這輩子一家人在一起,不願意,以後見面就笑笑,只當認識一場,結個善緣。”

施洋看著楊向子將那一盆東西變沒了,倒也沒有太驚訝的表情,他腦袋裡的記憶裡,這幾天使他震撼的事情太多了。就這樣,這兩人坐在大石頭上,楊向子將薛潤怎麼救他的,對他做了什麼事情,他現在自身有什麼變化,以後大概要走的道路細細的幫他分析了一下。楊向子來自現世,說的問題都很實際。

你現在還小,也許未來在俗世的前途不可限量。你有可能成為著名的富豪,也可能碌碌無為一生,可是一場好的戀愛,一次婚姻,生老病死並不是不愉快的事情。

施洋默默地聽著,手指頭摳著自己的手機。

楊向子靠著大樹,仰臉看著天上的一彎明月,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響了一會,施洋慢慢走過來,臉上卻帶著笑:“哥,我跟你們走吧。”

“不後悔?你父母年紀都大了,你還沒盡到義務吧?”楊向子對他笑,伸手摸摸他的頭髮。

“呵,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家裡,大概我爸,我媽看不到會更高興吧?過些年,他們老了,病了,我再回去伺候。”

“那成,我要先回朝陽市一次,然後陪你回帝都,等你俗世的事兒完了,就跟我回家吧。”

施洋扭臉看了一眼遠處的山崖,在那裡,淤泥依舊堵塞道路,距離這裡十幾公裡遠的地方,道路正在搶修,也許三五天後,會挖到這裡吧。

楊向子拍拍他的肩膀問他:“想什麼呢?”

施洋搖搖頭,仰天無聲的笑笑:“沒事,咱走吧。”

楊向子笑笑,伸手招了自己的那把新飛劍,他站在上面對地面上表情很是微妙的師弟笑:“看什麼呢?上來。”他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天邊閃過一道白光,孟骨山被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兩天後的朝陽市,楊向子從公安局出來,身心都輕鬆起來。陸乾坐著輪椅,被屬下推著一起往外走,表情如釋重負,到了公安局大門的時候,他叫住楊向子:“向子,我請你吃個飯。”

楊向子看了一眼靠在石獅子上,正在玩手機遊戲的施洋搖搖頭:“不用了,我還有事,馬上就要走了。”

陸乾語氣裡帶著一絲哀求:“就只是吃個飯,這都快十年了,恩恩怨怨的,坐一下,不耽誤你多長時間。”

施洋抬起臉,看下走出來的楊向子,走過來抱怨:“哥,我餓了,找地兒吃飯吧。”

楊向子點點頭,扭臉對陸乾笑笑:“成,你挑地方,我好多年沒回來,也不知道那裡好。”

陸乾大喜,連忙打了電話,安排了朝陽市最好的酒店,訂了最好的包間,點的菜餚全部都是楊向子曾經愛吃的。

這麼多年沒回來,朝陽市的變化就像電視裡的快速鏡頭,楊向子所熟悉的街景,所懷念的地方,全都不見了。他就像一個外地人,站在三十一層高的建築上看著下面陌生的都市。這地方就像從來都沒有來過一般。

“向子,來嚐嚐,這是你最喜歡的雙皮奶。”陸乾語氣裡帶著一絲親暱,說完,他瞅了一眼施洋。施洋拿起勺子,讓都不讓的吃了幾口面前的雙皮奶,撇嘴:“不好吃。”

楊向子扭過頭,坐回位子,也只是淺嘗了一下,便停了勺子,不停的幫新來的小師弟夾菜,這孩子這幾天心思重,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乾見楊向子不理他,倒是不抱怨,只是頻頻敬酒,介紹各種新菜,小心翼翼的打聽楊向子跟施洋的關係,還問了薛潤幾句。楊向子心情好呢,就恩幾聲,不好的時候,看都不看他。

“向子,我敬你一杯,感謝你不計前嫌,為我弟弟作證。”陸乾放下筷子,帶著一隻祖母綠戒指的手舉起一杯酒,帶著他記憶裡向子最喜歡的笑。

“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楊向子說的很平靜,卻沒接這杯酒,只是關係的幫師弟夾菜,添湯。

陸乾心裡抓心撓肝,但是這是最後的機會,他得跟楊向子說說心裡話,不然以後大概沒這樣的機會了。

“向子……”

楊向子抬臉看他,陸乾與他對視,覺得心裡疼的很,他就這樣貪婪的看著這張面孔,他的眼神如水一般清澄乾淨,這麼近的看著他,只覺得呼吸都緊張了,心臟就如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般跳動。他怎麼可以這麼好,月眉星眼,肌膚如玉,一顰一笑皆是風情,這麼些年了,遇到那麼多人,回過頭,還是他的向子好。

“我老了,你卻越來越年輕了。”陸乾不由自主的自愧,他每天勞心勞力,集團上下千數號人等他開飯,家裡亂糟糟的,他的鬢角現在每個月都要去美容院染一下。

“種花養草,修養生息,養生是門大學問。陸董事長不妨試試,挺管用的。”楊向子客氣。

“好啊,我回去也弄個花房,你喜歡什麼樣兒的?”陸乾問他。

“我啊,我就喜歡我家植物園那樣的。”楊向子說。

“做植物園是個好專案,不過,終歸是小打小鬧。向子是做金融的,應該去適合你的地方與平臺……”陸乾很為人著想的勸。

“我高興。”楊向子瞥了他一眼。

陸乾肝顫一下,推著輪椅往這邊滾了下,表情很是懇切:“向子,我知道,我就是跪下,死了,你都不會原諒我……”

“對啊。”楊向子插話插的很隨意。

陸乾苦笑,但是還是不管不顧的說自己想了很久的話:“這幾年,不,這些年來,我遇到很多是,有過很多人,我媽,我弟,還有情侶。我付出很多很多,我指錢,無數的錢。最開始的時候,我想我是愉快的,那種高高在上,被人拜服的感覺,開始真的不錯。

求你,別……你別插話,就聽我說好嗎?

向子,咱們都奔四張的人了,上學那會,咱倆就在一起,我是什麼人你知道,我腦袋不清楚,耳根子軟,真的,我就是個傻瓜。以前,我不懂得珍惜,叫你吃了很多苦,這幾個月,我想了好久,向子,咱和好吧,我什麼都不要,時代集團我都可以給你……你別笑啊,我知道你不在乎的。可我除了這些,其他的真沒什麼了……”

施洋的筷子掉到地上,他大叫了一聲:“服務員!”

門口有服務員進來,施洋指指地毯上的筷子:“髒了,幫換下。”

服務員換了筷子,又悄然出去。

陸乾無奈的嘆息,衝著施洋苦笑:“小兄弟,我能跟你哥……說下私事嗎?您給個機會,謝謝了。”

施洋夾著菜,嚼了幾口,特痞氣的拒絕:“不給!”

“別裹亂,吃你的吧。”楊向子失笑,拍了他一下,然後扭臉衝陸乾說:“你說這些對我來說沒用,陸乾,我等了你八年,那段時間,隨便你挑那一天有空了,隨意給我兩句好話,我都會跟你一起……現在不行。”

“為什麼不行?八年你都等了。”陸乾很急切。

楊向子笑:“現在我恨你。”

“能有多恨?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向子,只要你回來,隨你,真的,你想怎麼就怎麼,我錯了,真的,我知錯,世界上在沒有一個人能像你這樣對我好了,以後,你只管恨我,報復我,只要咱倆一起,你看我表現好不好?”

楊向子無奈了,搬著椅子向後躲了下:“你沒聽出來麼?我恨你……”

“能有多恨呢?咱都這麼大了,人生有幾年?我們不能把過去的痛苦帶著走一輩子吧?向子?你說呢?”

施洋放下筷子,漱口,扭臉看楊向子,楊向子點點頭,扭頭對陸乾說:“就像最後那晚電話裡你說的那樣,你敢做,就要承擔後果。地球不是圍著你轉的。陸乾,你問我有多恨你,其實這些話,我早就想告訴你了,我楊向子歷來就不是個大心眼的人,以前不是,現在我還不是,你問我多恨你……”

他丟開陸乾抓著他衣袖的那隻手,站起來,低下頭看著他的雙眼加重語氣:“我恨你,恨到……只要是你喜歡吃的,我這輩子都不會在吃,只要是你走過的路,我這輩子都會繞道遠行,只要是你喜歡的顏色,我這輩子都不會穿,你說好的,對我必然是壞的,你說上面,我絕對會說下面,只要是你愛的,必然就是我所厭的!我恨你,你住過的城市,我都不願意過來粘腳。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其他的什麼所謂的責任,義務,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噁心噁心你。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我恨你,恨到不願意在記憶裡找到一點點你存在的痕跡,所以,一切都抹平了,你不存在,我恨一個跟本不存在的人做什麼?再見,陸乾……不,不要再見!嗯……施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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