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 紀承就提出告辭了,他還要趕回市裡去。說是還有事情, 家裡也就沒有強留他。

明子看大哥有些心事重重,她自己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早就回了市裡,紀承之前說了他住在賓館,明子是知道那個地方的。

“紀承,我是明子,我有事兒找你,你出來一下吧,我在大廳等你。”明子在賓館大廳直接給紀承打電話。

二十分鍾之後, 紀承下了樓, 沒帶人,就他自己一個人。明子早就跟賓館的大堂經理說好了,在餐廳給安排了一個包間。

“紀承,我願意相信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大哥當年幫你, 不是圖你今天能報答他什麼。我們家也不缺什麼, 你要是真想報答他,就離我們家遠一點。只當是你的報答了,你們這樣的人,我們惹不起。”明子開門見山。

“這可不像是長官夫人說的話。”紀承扯動嘴角。

“你瞭解的挺清楚嘛。”明子眼睛微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想多了。關叔當年救過我的命,我不會給他添麻煩的。現在這個社會就這樣,你們沒做生意不瞭解, 有些人,用你們的辦法是解決不了的,只有我們這樣的人才可以。”紀承難得跟明子說這麼多話。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不認同你的話。你對大哥有這個心,我很感激你,也很領情。那我也奉勸你一句,要麼你就儘快出國,出不去的話,那就儘快洗、白吧,你現在這種程度的白是遠遠不夠的。不然的話,用不了多久,不光你自己無法全身而退,還要連累別人。”明子只能說這麼多了。

“什麼意思?”紀承變得嚴肅了。

“我是幹什麼的,你知道。我能跟你說的就是,八三年的事情不會是唯一的一次。你自己考慮。如果我是你,現在就退出江湖,消停個幾年,再出來,就換了一個世界了,誰還知道你是誰呢?”明子兩輩子都沒接觸過社會的黑暗面,之前當記者的時候,更多的也是關注變革中的民生與經濟類的問題,這種比較危險的方面,她是從來不接觸的。能想到的就是這麼多了。

“你確定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紀承皺著眉,問得很認真。

“確定。三年之內。現在已經開始有跡像了。你是明白人,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我相信你明白,好自為之,再見。”明子沒有再多說,起身拿著包就走了。

都回到市裡了,肯定要回家去看看。

“明子?吃飯了嗎?我給你做飯去?”玲子姐正在家裡看電視,一邊兒看電視一邊兒織毛衣。看明子進門了,一看點兒,快到十二點了,放在毛衣就要給明子做飯去。

“不用現做了,姐,你中午剩沒剩?我吃點兒現成的就行了,吃完眯一會兒我就回去了。”明子邊換拖鞋邊說。

“我中午沒吃,早上粥剛好吃完了。我給你煮個掛麵去,再打個雞蛋醬,快,你先坐一會兒啊。”玲子姐說著就進了廚房。

明子上個衛生間,洗了手出來,麵條都煮好了。

“姐,你咋就煮了一碗?你中午不也沒吃飯嗎?”明子看桌上只有一碗麵條兒,就問玲子。

“你吃吧。我不餓。我一天兩頓飯,天天光在家坐著,也不幹活兒,我都胖了。”玲子邊說邊摸臉,那意思讓明子看她胖沒胖。

“胖啥呀,姐你這可不算胖。咱省錢也沒那個省法兒呀。你早上又幹喝粥了吧?”玲子是節省,明子每次回來都給家裡留生活費,就放在門口鞋櫃上的盒子裡,隔上十天半個月,回來就沒見那錢怎麼少過。

“喝粥可不得幹喝嘛。還得炒幾個?對了,我自己做的小鹹菜,我都忘了給你盛了。”玲子姐又起來到拿了個小碟子到後陽臺上,不一會兒,端了小半盤鹹菜,金錢黃瓜和蘿蔔塊兒。

“好吃,姐你這鹹菜醃得老好了。”明子吃得順口,就誇玲子姐手藝好。

“那是,咱老家過去一年到頭兒竟指著鹹菜活著了,不是姐吃,十里八村的,這醃鹹菜的手藝,也就奶奶敢說比我強。”說到自己擅長的地方了,玲子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嗯,以前就聽奶奶說過,她的手藝都傳給姐。年年吃奶奶醃的鹹菜,還真沒試過姐的手藝,真好。”

“咋沒把孩子領回來住幾天呢?我可想我那倆大侄了,小顧每次回家,進屋就先看你們娘仨回沒回來,我看他也是想。”

“嗯,這一陣兒太忙了,飯店正裝修呢,走不開。下個月吧,飯店開業以後就好了,我就不用老過去了。下個月就搬回來。”

“你說你們兩口子,在一塊兒這麼些年,一共能在一起待幾天?我來了快一個月了,就沒見你倆同時在家過。”玲子感慨。

“可不是咋地。再等等吧,過一陣子就好了。”玲子這麼一說,明子都覺得自己可憐了。

吃完了飯,明子回臥室躺下就睡著了。頭一天晚上連看孩子帶琢磨事兒,就沒怎麼睡,白天開車精神頭兒都感覺不太夠了,疲勞駕駛可不行。

可能是太累了,明子一睜眼,太陽都偏西了。趕緊爬起來就往出走,回去晚了,孩子該找她了。可心兒可不像小龍兒似的,誰哄著都行,白天還行,晚上看到到媽媽,就一直哭。她一哭,她哥哥就陪她哭。除了明子自己,別人根本哄不好。

剛走到樓下,正好遇到顧向北上樓。

“咦,你今天這麼早下班?”居然按點兒下班了?什麼情況?

“啊?你回來啦?這是要幹啥去?”顧向北一抬頭,看到自己媳婦兒站在幾個臺階之上正在往下看。

“我回來辦事兒,正好回去呢,天黑可心兒該找媽媽了。”明子邊說邊往下走,顧向北一聽,樓也不上了,轉身就陪著明子往出走。

“不用送了,老夫老妻的了。”明子以為顧向北是要送她。

“我跟你一起回去。今兒週末,明後天我休息。”顧向北跟著明子走到車邊上,伸手要車鑰匙,只要他跟明子一起,沒有特殊情況,都是他開車的。

“啊……你現在都能休週末啦?那之前你咋不回去看看孩子呢?要不是正好讓我趕上了,你還不想回去吧?”明子沒話找話兒。

“你呀,好好的話,就不會好好說?趕緊上車吧。”顧向北也不跟明子解釋。

“就休這一個週末啊?你沒開車回來啊?那你原來打算咋回去?”明子不死心,繼續問,她就不信顧向北休息了會不回去看看他們娘仨。

“我開車了,在院兒裡停著呢。想回去換個便裝再走。以後只要沒有特殊情況,都休。但是二十四小時待命。”顧向北開著車上路,到底跟明子說了。

“啊……太好了,太好了。以後週末咱也能帶著孩子出去玩兒了,終於能享受一下全家出遊的感覺了。”明子挺好高興。

“嗯……”顧向北也高興,雖說是舍小家為大家,但是能在家裡多陪陪老婆孩子,誰會不樂意呢。

回到家,可心兒現到爸爸,嗷嗷的往她爸爸身上撲,明子看得真傻眼,這小白眼狼,她天天把屎把尿的伺候她,結果呢?一看見他爸,連一個眼神兒都不帶給她這個親孃的。

明子那麼鬱悶啊,只好抱兒子去,反正她孩子多。哼。

顧向北被他閨女親的一臉口水,美得嘴都快合不上了。看得明子這個氣呀。

平時看小舒兒跟大哥親,跟大嫂一點兒不親,明子覺得並不是每一家都那樣呢,自家閨女立馬就給她上了一課。看來都說閨女跟爸親,決不是無憑無據啊。

不過小雪兒好像跟小文哥沒有像小舒兒和可心兒那樣。她更愛粘著老嫂,對大哥和明子娘都比對小文哥親近。

家裡人也都為明子跟顧向北高興,這休息的時間多了,代表著全家團聚的時間就多了,牛、郎織女的日子總算是熬過去了。

隔了兩天,大哥回家說,紀承回秦島去了。明子不知道他是怎麼決定的,那就不幹她的事了,只要他以後別連累自家,別的,她才不管呢。

明子跟大嫂差不多每天都會去看看老嫂,給她帶點兒湯什麼的,大嫂在裝修上眼光很獨到,可能是天賦吧,對色彩特別敏感。所以,明子平時去酒樓的時候,常常也會帶著大嫂一起去,幫著參謀參謀。

明子跟大嫂都不是笨人,常來常往的,當然能看出來小文哥家裡氣氛不對勁兒。

“哥,你跟老嫂到底咋地了?孩子真是摔掉的嗎?”明子在飯店的角落裡看到小文哥,正一個人坐在一個小凳子上,前面不知道哪來的木板,搭了幾塊磚上,做成了簡易的飯桌,應該是裝修工人平時吃飯的地方。上面擺著一個燒雞,一小袋花生米,和一瓶二鍋頭,直接對瓶吹。

“哎……說那些幹啥,我上回就不應該躲出去。老牛頭兒心眼兒不好使,我看他能有啥下場。”小文哥就發狠。

“啥意思?孩子沒了跟雪兒她姥爺還有關係?”明子沒太聽明白。

“就他鼓動你嫂子去流產的。你嫂子沒主見你也知道,她爹說啥她信啥。”小文哥邊說邊喝。

“你可別這麼喝了,身體還要不要了?嬸兒不是不讓你喝酒嗎?”小文哥的酒量明子知道,要是平常高興的時候,一斤酒肯定醉不了,但是心情不好,那就不好說了。愁酒醉人。

“沒事兒,我不全喝。”小文哥還算清配。

“那他是為了啥非常勸老嫂把孩子做掉啊?不怕你跟老嫂鬧矛盾啊?”明子想不明白,會有人這麼坑親閨女的嗎?從來只聽說有坑爹媽的孩子,捨得坑孩子的爹媽可不多見,圖什麼呀?

“還不是因為我沒幫著他擠兌大哥嘛,他就想噁心我唄。說的好聽,說你嫂子一個人看不過來小雪兒,是,我總不在家,小雪兒也磨人了一點兒,那過去哪家不是七八個孩子,哪個把孩子扔了?”小文哥心裡明鏡兒似的。

“哥,事兒都已經這樣了,老嫂沒主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別說她爹了,咱家人,你看誰的話她不聽?小雪兒的話她都聽,咱嬸兒都說了,她得讓雪兒管一輩子。你也別跟過去比,過去咱們小時候過的啥日子,現在的孩子過得又是啥日子,能一樣嗎?計劃生育了,一家就那麼一個,都寶貝著呢。是不好看。再說,人大夫不都說了嘛,半年以後,隨時都可以再要。你還差這一年呢?到時候雪兒上幼兒園了,也能看過來了。”明子只能勸了,總不能勸小文哥離婚吧?

老嫂除了沒主見,實話說,人家真沒啥毛病,對老人,那真是沒說兒的,家裡家外的,那麼點兒小屋,常年住得滿當當的,不光是她孃家親戚,明子就在那兒待了小一年兒,現在還有大姐家的飛鴻,連大嫂的妹妹都住那兒,老嫂一點兒沒說甩臉子,不高興啥的,還都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一般人家的媳婦兒,有幾個能做到的?

“我也不是說非得要這個孩子,真意外沒了不也沒招兒嘛。主要是這個事兒,老牛頭兒太不地道了。結婚這幾年,我對他們家,還咋地啊?吃的喝的,哪樣兒我沒做到?我對他們老兩口,跟咱叔咱嬸差啥了?他怎麼想的呢?我能為了他跟我親哥做對?他腦袋是不是讓門夾了?我真那麼幹,叔和嬸兒不得跟我斷絕關系啊?哥不得氣死啊?”小文哥這是過不去心裡的坎兒了。

“哥,我覺得吧,你是不是想多了?人家可能就是心疼閨女呢,是你想的太複雜了吧?行吧,就當你想的對,但是攤上這樣兒的了,你咋整?咱只能往簡單了想。孩子還會有的,你要是心裡總想著這事兒,那日子還過不過了?你可不能動什麼歪心思啊,那可真要把咱嬸兒氣死了。”明子提醒小文哥,底線不能丟。

“那句話真對,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當初嬸兒就不同意,我不聽啊。哎……說那有啥用,要是衝老牛頭兒,我幹啥都不過份,全看你嫂子份上得了。”小文哥跟老嫂的感情是很好的,兩人平時甜甜蜜蜜的,小文哥脾氣爆,老嫂什麼都聽他的,照顧得也精心,大半夜的,小文哥說餓了,老嫂都能起來給做兩個菜。平時看看書聽聽歌兒啥的,也有共同語言,愛好都差不多,日子過得和美著呢。要不是兩人感情鐵,老牛頭兒敢這麼幹嗎?他又不傻。

“哎,你這話說的就對了,就只當看老嫂的面子了,別跟他一般見識。他都奔六十的人了,也都回家吃自個兒了。沒啥大能水兒了,給他計較啥。再怎麼說,他也是長輩。”明子順著小文哥的話往下說。

“計較能咋地?沒招兒。我現在才真正的體會到,咱家的老人,是真省心哪。以前老姐夫他媽還活著的時候,我都不理解,咋能把他逼到那個份上,現在我是知道了。老人要是作起來,真能把人活活氣死。”小文哥真嘆氣。

“不至於,不至於。人家仨兒子呢,也不用你養老,作不著咱啥。想開點兒。”明子把小文哥那酒收拾起來,不讓他再喝了。

時間不會為了任何事兒停留,六月二號,老都縣城獨一份兒的豪華酒樓裝修好了,門面全是仿古的設計,看著特別大氣。名字是明子起的,就叫關家莊,簡單好記,一看就知道是老關家的買賣。本來她想叫莊稼院的,但是家裡人都不同意,說是跟裝璜不配套。

服務員早就開始招了,後廚的更是優中選優的試過很多次才選了現在這些人,前臺和迎賓也都送到市裡大酒店培訓了一個多月了。明子還搭了不少人情。

服裝都是定做的,跟裝璜的風格完全一致。

老都縣城裡,從來就沒有這麼像樣兒的飯店,關家莊開業之前的幾天試營業,每天在外面看景兒的都不少人。

做買賣最在意的就是開門紅,試營業的時候,大哥和小文哥就發動了他們的朋友圈兒來捧場。一般人看這裝璜就不敢進,找的肯定都是做生意的,不差錢的朋友。再給打個五折,友情價。

六月十二號開業,正好是明子娘生日。早就通知了親戚朋友,席開三十桌,在一樓宴會廳裡。早早就坐滿了人,到了十點五十八分,門來八掛長鞭齊響,特意從市裡請的秧歌隊大鼓敲起來,秧歌扭起來。門口看熱鬧的圍了幾百人。

開業熱鬧完了,就是明子娘的生日。飛鴻是下一代的老大,他又學的美術專業,寫了一個福如東海的匾,畫一幅壽比南山的畫。送給他姥姥。還帶著弟弟妹妹們,十二個孩子,包括剛回走跑不啥也不懂的可心兒和小龍兒,一起上臺代表各自的父母唱了一首生日歌。

大哥代表兄弟姐妹們講了話,真情實感,說了很多,說關家這些年的不容易,說明子娘這些年操的心。表達對到場親朋的感謝以及對未來的美好祝願。

生日宴很熱鬧,明子娘收穫了很多很多的祝福,更多的是羨慕。

明子娘的生日宴,市裡的客人來了不少,都是明子的同學和關係好的朋友,齊老闆兩口子親自過來給明子娘祝壽,給足了明子的面子。

還有一些外地的,都是小文哥的戰友或是大哥的朋友。可以說,能通知到的,都通知了,就為了辦得熱熱鬧鬧的,完成明子娘的心願。

紀承是知道明子娘過生日的,但是他沒有出現。明子就知道他的選擇了。

大哥一點兒沒怪罪他的意思,反而是松了一口氣。

關家莊正式開業了,客人並不多,一天也就兩三桌,但都是很高階的客人。說是在老都縣城裡跺跺腳,縣城都得抖三抖的人物也不為過。

明子沒有繼續盯在飯店裡了,小文哥很擅長這些事情,他完全應付得來。

因為明子娘過生日,很多平時不常見的親戚都見到了,明子還找到了一起沒僱到的保姆。木王堡二舅給介紹的人,是他閨女的大姑姐的婆家嬸子,五十來歲,家裡三個孩子都成家立業了。老頭兒沒了二十多年了。一直是一個人兒。人非常的幹淨利落,特別剛強的一個人,獨自把三個孩子都扶養長大,一個還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在京城工作。想把老太太接過去,老太太是自己不願意,說她還沒到養老的時候呢。

這樣的人行,孩子跟在她身邊兒,最起碼三觀不會崩壞。

明子第二天特意開車去木王堡接了二舅,到王嬸子家去串了個門兒,一進門兒,明子首頁對家裡的整潔勁兒就滿意了。再跟王嬸子一聊,就更沒啥說了,很明白的一個人,爽利,潑辣。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孩子,還真得這樣兒的。

直接跟王嬸子說了來意,王嬸子想了想,沒有立刻同意,說考慮兩天,就是同意了,家裡的房子,地啥的,也得安排明白了她才能走。

三天之後,王嬸子到了縣裡,跟明子說,願意到她家裡去做保姆。正好那天,王嬸子也是頭一次看到兩個孩子,一看見就稀罕得不行,可能歲數大的人,都這樣吧。

王嬸子身上的爽利勁兒,跟明子娘挺像的,兩個孩子每天跟姥姥在一起,太熟悉了,所以對差不多的王嬸子並不排斥。

明子娘仨的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就帶著王嬸子一起搬回了軍區大院。

玲子姐在家裡等了兩個多月,看了兩個多月的家,總算是正式上崗了。兩人年紀相差十來歲,都是寡婦人家,同病相憐的,也不會相處不來。三室的房子,兩人一人一間,正好。孩子們晚上跟著爸媽住,也不住她們看著,說起來,工作真的是很輕鬆的了。掙的還比上班都要多。哪裡找這麼好的工作去。

顧向北很滿意,他終於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兒的生活,也不嫌棄累得慌,既使在基地的時候,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他寧可每天花兩三個小時在路在,也要回家來住。晚上更是從來不讓明子動手兒。

孩子長這麼大了,除了顧向北在家的時候,幫著明子晚上帶一帶孩子,明子一直都是自己帶的。雖然她白天的時候經常都在外面跑,孩子們跟著二嫂和大舅媽的時間比跟著媽媽的時間還多,但是晚上,明子從來不假他人之手的。

搬回來也是,就算花錢僱著兩個人呢,晚上孩子也還是跟著爸媽住。

有顧向北在了,明子總算能睡上個囫圇覺了。這一年多,就沒怎麼睡過整宿的覺。

自打搬回了家,明子就進入了半全職主婦的生活,每天出去買買菜,安排安排食譜,帶著孩子出去遛彎兒,週末顧向北休息的時候,全家到公園野餐可是逛逛博物館得周圍的景點兒啥的。

有時候,顧向北在基地回不來,明子還會帶著孩子去慰問慰問他,也讓孩子見見世面。

一週頂多抽出來三兩天的時候,回縣城裡看看爺爺和爹孃,再到工地和馬場看看。飯店肯定也會去,有時候還能在飯店裡遇到熟人,就聊一聊。好幾次,還遇到了老同學呢。現在,省裡市裡來客人,大部分都是關家莊接待,做生意的,來了大客戶,也都往關家莊帶。小文哥的人面是一天比一天廣。

運輸公司的活兒,基本上都是他從客人那裡拉來的。

而且,客人多了,相處和熟悉了,還能幫著聯絡聯絡事兒啥的。

一個很典型的例子。還是跟大哥有關的。

九零年,城裡的建築工地越來越多,水泥的生產是有限的,很多工地都不能保證每天開工。自家的工地是不愁的,之前囤下的水泥夠用的了。

有一天,大哥在關家莊接待一個外地回來的老鄉,以前縣裡一把手的兒子,哪大哥算是朋友的朋友。現在在某個大城市做局長,回老家看望長輩,跟大哥聯絡了,大哥做為地主肯定得接待呀。正吃著飯著,小文哥進來敬酒,大家一塊喝了兩杯。小文哥就知道那人的身份了。回頭到另一個房間打招呼的時候,那人正好是個建築商,跟幾個同行正在訴苦,水泥不夠用,工地開不了工呢。小文哥就留了個心眼兒。

回頭把大哥叫出來,把這個事兒給大哥一說,大哥就有數兒了。

送那個朋友走的時候,就跟他提了一嘴,說有個朋友的工地水泥不夠用了,能不能幫忙解決一下。那人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工作的那個城市,最重要的工廠就是水泥廠,正好歸他管。當時就給廠裡打了電話,打了招呼,掛了電話就給大哥寫了一個條子,一萬噸水泥。

大哥拿著這個條子,到了水泥廠,水泥廠又給開了廠裡專用的提貨票。

這個提貨票只是一種許可證,憑票購物,有票的人才能買到水泥,提貨票,多少錢都沒有貨。

大哥拿著這個票,直接提回來一萬噸水泥,運到馬場。

小文哥這邊兒通知那些個建築商,水泥有貨了。那些人直接就到馬場提貨,水泥都不用落地就直接能賣掉,大哥也沒多加,一噸就加了十五塊錢。去掉自家留下的,掙了十萬塊錢。

就這麼簡單,十萬塊錢,到手了。

這也是小文哥做為中間人做成了最大的一筆生意。之後,時不時的,幫著中間拉一拉線兒,誰也不好意思白著他,一年也不少掙,並不說他就缺那點兒錢,而是愛好,他就愛跟人喝酒聊天,就愛交朋友,都是順手的事兒。最起碼一年的煙錢酒錢和車的油錢夠了吧。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還能嫌錢多啊。

入秋,明子回家的時候,明子娘跟明子說,讓她沒事兒的話,多回來幾趟,看著點飯店和工地。

“嬸兒,出了什麼事兒了?小文哥咋了?”沒聽他說過啥啊……

“雪兒的眼睛有毛病了,文兒跟他媳婦兒帶著孩子看病呢,沒那麼些工夫了。”明子娘就跟明子說。

“雪兒眼睛咋了?”雪兒出生之後,天生就是對眼兒,認真看東西的時候就對眼兒。孩子眼睛特別大,黑眼珠很亮,睛睛很漂亮。再說對眼兒的人也不少,沒聽說過有啥毛病。再沒聽說孩子的眼睛有啥別的毛病啊。

“這不是前些天,你老嫂她妹子去市裡上學嘛,你老哥老嫂去送她,就把雪兒送我這兒來了。那一天,我就發現,這孩子看東西老愛斜著眼睛看,不正臉兒看東西。晚上他們來接孩子的時候,你老嫂也說,發現孩子看東西總側著臉看。到縣醫院一問,大夫說可能是眼睛有毛病。又去了市裡醫大,說是斜視,先天的。必須得治,不治的話,以後就得瞎。”明子娘邊說邊嘆氣,這愁人勁兒的。

“啊……”怎麼這樣呢!明子都不知道該說點兒啥,心裡不得勁兒,雪兒從生下來開始,她一直看著長這麼大,別說她爸媽是啥心情了,就是她這當姑的一聽,心裡都跟針扎了似的。

“嬸,你也別著急,有毛病咱就治病唄。只要能治就行。沒事兒,啊。”明子安慰老太太。

“我這輩子竟長病了,我還不知道長病是咋回事兒?大夫說了,能治,就是費點事,孩子得遭點兒罪,再就是遭點錢的事兒。別的都行,費事不怕的,花錢更不要緊,掙錢不就是為了花的嘛。我就是心疼孩子,那麼大點兒。”

“年紀小也有好處,早治好了,早好。”這安慰,好無力。

明子當天又去看孩子。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什麼。

“老嫂,大夫咋說的啊?怎麼個治法?”

“大夫說孩子現在還太小,做不了手術,得等她長到五六歲的時候,才能做手術。”老嫂總快哭了。

“那手術之前呢,這幾年就這麼挺著?”聽著這麼不告譜呢。

“嗯呢。只能平時多看著點兒,別讓她總偏著臉看東西,怕到時候一臉大一臉小。一個小姑娘,要是一臉大一臉小,將來可怎麼整啊。”

“是不是大夫的醫術不太行啊?咱們換醫院再看。多看幾家醫院,再說,沒準到更大的醫院,就有地方能治了呢。”醫大是省裡最好的了,但是可不是全國最好的,沒準雖的醫院能治呢。

明子回去之後就開始聯絡醫院。給老同學田靜姝打電話,她們大學也有附屬醫院,是全國都有名兒的,讓她幫著聯絡一下大夫。

幾天之後,田靜殊給明子回信兒,大夫聯絡好了,隨時可以過去。

明子又給家裡打電話,小文哥當天就跟老嫂抱著孩子往京城趕。

結論還是一樣的,孩子太小,手術難度太大,危險性還高,怕碰到神經。

明子還是不死心,聽人說江省的眼科很厲害,又跟小文哥說,到江省醫院再看看,這回不用明子再聯系人了,小文哥在邊境幾年,江省的朋友認識很多,一打聽就知道哪個醫院哪個大夫醫術好了。

還著孩子過去。

這回大夫給出的成功率大了一點,百分之七十。

也還是不建議立刻做手術。最好還是等到五歲以後。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功率,而且過兩年,說不定還有新的儀器和治療方法問世,到時候成功率更高也是很可能的。

所有的大夫都這麼說,那就只能等了。

從此之後,小雪兒就更離不開人兒了,老嫂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她,糾正她看東西的姿勢,就怕將來臉長變型了。

小文哥有一次喝多了,都哭了,說孩子有毛病,他心裡老難受了。他甚至有點慶幸那個孩子沒保住了,要不然,可怎麼整,大的有毛病,小的還小,真的看不過來了。

都是為人父母了,聽了這話,誰不難受啊,姐弟幾個陪著他哭了一場。顧向北還陪著小文哥大醉了一場。晚上抱著明子特別感性的跟明子說謝謝她,把兩個孩子養的那麼好,明子被他說得心裡也酸溜溜的。

十月,磚廠停工了,大哥用四個半月的時候,完成了之前六個月才能完成的產量。產量增加的同時,損耗還降低了,效益明顯的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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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子還是原來的集體承包合同,所以大哥其實還是掙工資的。他這一年,拼出來的,不過是明年合同到期之後,一個優先個人承包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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