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才一歲半, 話說得不清楚,小文哥抱著孩子就問老牛頭兒, “爸,鳳娟兒上醫院了?不舒服啦?”

“沒有, 去做流產去了。她自己看兩個孩子看不過來。”老牛頭兒態度很強硬,說得理直氣壯。

小文哥一聽這話,當時候眼睛就瞪起來了,把小雪兒往炕上一放,抬腿就往出走,開了車就往醫院跑。

到了醫院,把車往門口一扔, 車鑰匙都沒拔, 抬腳兒就往產科跑。到了產科,就看到牛嬸子在手術室外面兒等著呢,手裡拿著帽子和外衣。

“娘,鳳娟兒呢?”小文哥跑到牛嬸子身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問。

“進去半天了, 快出來了吧。”牛嬸子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小文哥的狀態是個什麼情況。

“……”小文哥直咬牙, 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轉身就往手術室衝。

那護士啥的能讓他進去嘛,肯定得攔著呀,小文哥什麼脾氣,那要是犯起混來,什麼事兒不敢幹呢,在手術室門口就開作了, 一邊兒推搡著攔他的人,一邊兒衝著手術室裡就喊,“牛鳳娟兒,你給我出來。我告訴你們,誰敢把我兒子給做下去,我給他拼命。都他媽的給我出來,牛鳳娟兒,你聽沒聽見?”

小文哥這邊兒鬧騰得動靜越來越大,牛嬸子在邊兒上,也不敢勸,醫院的工作人員來的越來越多,還有其他病人家屬幫著,都在拽著小文哥不讓他鬧。

不大一會兒,手術室的門就開了,兩個護士一邊兒一個攙著老嫂,老嫂腿還不好使,臉很蒼白,小文哥一看這情形,還有啥不明白了。立馬就不鬧了,一屁股就坐地上了,渾身的勁兒都沒有了。

“這位家屬,你不要這麼鬧,我聽你媳婦兒說了,說是老大還小,照顧不過來,她這麼選擇也不能說錯了。你們都還年輕,手術進行的很順利,對身體也沒什麼大的傷害,半年以後就可以再要孩子了。等老大大一點兒了,你們啥時候想要不行啊?是不是?趕緊起來,帶著你媳婦兒回家吧。小月子也很重要,千萬要注意,別作下病,知道嗎?起來吧,帶,你們過來,幫著扶一下。”一個五十多歲的女大夫出來了,看小文哥在地下坐著,估計在裡面肯定也聽到小文哥在外面喊叫了,就過來勸小文哥。

小文哥能說啥,他雖然剛剛喊得大聲,說誰把他兒子做下去就要誰的命,但是這事兒能怪人家大夫嗎?手術都做完了,他還真能找大夫拼命啊?他還真不是那麼無理取鬧的人。

從地上起來,眼睛通紅的看了著老嫂,老半天了,才說話,嗓子都啞了,“走吧,回家。”牛嬸子看小文哥那找人拼命的架式,一直就沒敢說話,老嫂也不喊出聲兒,一看小文哥那樣兒,聽小文哥這麼一說,眼淚就下來了。

小文哥拿過衣服帽子給老嫂穿戴上,手扶著老嫂往出走。

車還在,估計別人一看大悍馬就那麼敞著門兒放著,車鑰匙都還在,都以為車主就在附近呢,再說一看那車,就不是一般人開的,偷都不敢偷。

“這事兒不能跟我嬸兒說實話。就說是不小心摔掉了。記住了?”小文哥回到家當著老牛頭兒老兩口的面兒交代老嫂,那話不光是說給老嫂聽的,也是說給他們老兩口聽的。明子娘身體不好,小文哥不知道拿這事兒刺激她。

老牛頭兒老兩口滿口的答應,老牛頭兒已經下了勢了,兩個大的兒子都很平庸,小兒子眼看著學習又不好,二閨女已經嫁了,兩口子在家種地的。眼看著以後就得指望小文哥呢,真把小文哥惹急眼了,不要他家閨女的事兒真能幹出來,到時候怎麼辦?

老牛頭兒一輩子愛算計,總算小賬兒,往往因小失大,這時候看小文哥的態度,他已經是後悔了,所以一口咬定了,就是為了照顧小雪兒,兩個孩子看不過來,以後再要。有的是機會。

非要那麼說的話,還真不好硬挑人家理,小文哥一年有大半年不在家,家裡家外就老嫂一個人兒,人還總不斷,住在家裡的親戚從來就沒斷過。真要說是照顧不過來,小文哥還真有點兒理虧,誰讓他自己照顧不到呢。所以冷靜下來,他也不好真就翻臉。

第二天,小文哥到小樓,給大家夥送他出門帶回來的東西,一趟一趟的往屋裡搬。

“文兒呀,你這是整了多少東西回來啊?別整那些吃的,進夏了,擱不住,壞了白瞎了,都吃扔了。鳳娟兒呢?咋沒跟你一塊兒過來?我半個多月沒看著我大孫女兒了。”明子娘就念小文哥,這是又心疼錢了。

“嬸兒,沒事兒,這些東西在南邊兒都不貴,就是順手兒的事兒。我看咱們這邊兒沒有的,就帶回來讓你們償償新鮮。”小文哥搬完了就坐下陪明子娘說話。

“咋地了?鳳娟不得勁兒了?你這眼睛咋這麼紅?昨天一宿沒睡啊?啥時候到家的?先睡一覺再來唄,忙啥地?”明子娘兩個多月沒看到她老兒子了,就盯著小文哥看,一看,就看不出來不對勁兒了。

“嬸兒啊,鳳娟兒那孩子沒了。昨天我回來跟我搬東西,沒注意腳下,絆了一下子,到醫院沒趕趟兒。”小文哥就跟明子娘說了孩子的事兒,三分真七分假。

“啊?哎呀,你說你,啊,這麼大個人了,怎麼一點數兒沒有呢?你媳婦兒懷孕你不知道啊?還讓她搬東西?”明子娘就拿手指兒使勁的點了小文哥一下。

“沒讓她拿重東西,就是趕上寸勁兒了。可能這孩子跟咱們沒緣份吧。以後要再吧。正好,小雪兒長大點兒上幼兒園了,再看小的也省點勁。”小文哥就解釋。

“竟扯犢子,這事兒能說正好兒嗎?什麼話?你丈母孃伺候月子呢?這小月子,比大月子都重要,你再別走了,在家好好伺候你媳婦兒坐月子,聽著沒有?不行,我得去,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把我也拉上,我得去看看去。”明子娘交代了兩句,到底不放心,要親自過去照看老嫂。

“嬸兒,嬸兒,你可拉到吧,你好好的,沒病沒災的,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可不也勞動你了。我老丈母孃兒在呢,我也不走了,你就放心得了,過幾天你過生日,就能看著她了。再說,我那屋兒現在住得滿當當的,你去了也沒地兒住啊。”小文哥可不敢讓明子娘過去,老太太一去,用不了幾天,保證能整明白孩子到底咋沒的。

“還過啥生日啊,孩子剛沒。以後再說吧。”明子娘一輩子經過的沒生下的孩子多了,她自己在大姐英子之前也小產過的,還有大嫂,生小舒兒之前也小產過,大姐在生娟兒之前也小產過。自家的就經過這麼多了,更別說還有平時十里八村的,他們年輕的時候,哪家不得沒幾個孩子?這種事兒吧,要說完全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說多傷心吧,也不至於。但總是沒了個孩子,挺敗興致的。

“別地呀,生日該過還得過呢。那孩子吧,他生下來才算是孩子,沒生下來,啥都不是。飯店那頭兒開媽裝修了,趕頭一個五月二十肯定是來不及了,咱先家裡內部過一下,等下個月,潤五月二十的時候,飯店肯定就裝完了,到時候咱大辦。最開始咱們定的時候不就怕來不及裝修,定到潤月過嘛。到時候鳳娟兒也出月子了。不耽誤啥。”小文哥本來就很鬧心了,再因為他的事兒,明子娘盼了大半年的生日都不過了,他得鬱悶死。

“嗯,那也行。你趕緊回家去,好好伺候你媳婦兒去。這個月不許出去喝酒去,聽著沒有?別喝點兒貓尿在你媳婦兒跟前兒胡咧咧,讓我知道了,你看我饒不饒得了你。”明子娘就趕小文哥回去,又交待他不讓喝酒,小文哥多想要個兒子,明子娘太知道,這孩子沒了誰也不願意,她怕小文哥喝多了跟媳婦兒耍酒瘋兒,正坐月子呢,氣出病來可咋整。

“嗯,我知道了。嬸兒,那我回去啦。”小文哥也多留,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回家去了。

說是要在家伺候月子,外面一大攤子事兒呢,小文哥哪能真的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呀。飯店裝修的事兒不用他管,明子負責呢,特意飛了一趟京城,找了專門的設計師給設計的,裝修的也都是省城裡的裝修隊,材料都是從南邊兒運過來的最新的材料。小文哥管不了那些,他不懂啊。

運輸公司和飯店後面的建築工地,就得他管著了,小文哥一回來,明子可下是輕鬆了。

軍區大院那邊兒的房子已經裝修好了,玲子姐都搬過去好幾天了,正收拾衛生呢。明子忙裡偷閒得回市裡兩趟,著急忙慌的買了傢俱回去,顧向北那意思,之前那房子明子也沒住過幾天兒,傢俱啥的都還是新的呢,搬過去就行了,明子不同意,新房子,當然得用新家具,再沒用過幾天兒,它也是用過的了。而且那房子她就沒想動,也不會賣。只把裡面書房的書和她跟顧向北的日常用品搬過去了。別的都沒動。

明子聽顧向北那意思,好像他帶的第一批學員出師了,正常集訓三六九,他這一批,練了快一年。可以說是精益求精了,同時也優中選優的提拔了好些人,還有兩個也送到當初他念過書的地方留學去了,回來肯定更受重用。以後再培訓新人,他可以慢慢放手了。

說是那麼說,好像能輕鬆多少似的,不過是原來動不動就進山一待好幾個月不回家,變成了十天半個月的回一次而已。明子一點兒也沒覺得他輕鬆啥了,她還是跟單親媽媽沒啥兩樣兒。

縣城裡正是忙的時候,明子實在是走不開,顧向北也不著家,她就沒急著往回搬家,一邊兒琢磨著再僱個靠譜兒一點兒的保姆,一邊兒在家裡忙活著。

六月末,誰都沒想到,紀承會突然回老都縣來。

雖然說做生意要高調吧,但是高調成他那樣兒的,那就是純粹得瑟了。他是從省城裡回來的,省城裡接待他的人,跟他都是一條道兒上的,也沒白到哪裡去。那些人一般都是要錢有錢要閒有閒要人有人的,紀承是帶著一個豪華車隊到的興隆鎮。沒有直接到磚廠,而是先到的鄉里,排場擺得很大,直接叫囂,關士安是他爹,以後都老實一點兒,誰要是趕找他爹的彆扭,他就弄誰全家。

哎媽,這套路,說他不黑,都沒人信。

鄉里哪見過這陣式啊,誰不害怕呀,就給磚廠打電話,找士安大哥,不說是他兒子嘛,當然得找他處理了。偏偏大哥還不在廠裡,到縣裡辦事兒去了。一時找不到,把鄉里那些人給急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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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子在家呢,大姐夫把電話都打到家裡了,說了紀承辦的那些事兒。她也不知道大哥在哪兒辦事兒呢,就到工地接上小文哥,兩人開著車就往興隆鎮去。

“紀承啊?我是關士文,你在這兒幹啥呢?走,咱回廠裡去,一會兒大哥就回來了。”小文哥一到鄉政府大院兒,就看到紀承正依著一車在那兒抽菸,那派頭兒,那年紀,不用問都知道哪個是他,就上去跟紀承打招呼。

“老叔啊!那行,咱回廠裡。”紀承很給小文哥面子,把煙掐了就上車了。

明子在車裡等著小文哥,看著紀承那樣兒,哪裡還是當年那個刀都快割到手了都不肯跟她說話叫她姑姑的陰鬱男孩兒,除了臉還有七八分當年的樣子,氣質完全的變了。氣場這種東西,大約說的就是他這樣的吧。

顧向北也很有氣場,他一出現,周圍的人都自然而然的挺胸抬頭恨不得站軍姿,就是他笑的時候,都是正氣凜然的樣子,眼神很乾淨,明子從來沒在顧向北身上感到過她以前以為的特種兵身上會有的那種殺氣或是冷酷。看上去他只是比小文哥更有軍人氣質。

紀承的氣場不一樣,他表情看著很自然,甚至臉上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偏偏給人感覺他整個人周圍都很冷,身邊的人對他的態度也都恭恭敬敬,看著很氣派的樣子。

“紀承,我是關士明,你記得我嗎?”到了磚廠,紀承跟著明子還有小文哥到大哥的辦公室裡坐下,大哥的辦公室很簡陋,兩張特別舊的老式辦公桌,東面牆上一面牆的卷櫃,還有保險櫃。西面牆上放著兩個長條椅子,也是老式的木條拼成的那種,後世公園裡常有那種長條椅子。紀承就坐在那椅子上,跟著他來的那些人都沒進屋。小文哥陪著他在椅子上坐著,明子坐大哥的辦公椅上。

“記得。明子嘛。”紀承衝著明子笑。

“你現在不是管我大哥叫爹嗎?咋地呀,當年不肯叫姑姑,現在還不叫啊?你剛剛不還管我老哥叫叔了?”明子讓紀承一個明子給叫笑了,這孩子,就是不肯讓她長長輩份唄。

“你就比我大一歲吧,我可叫不出口。”態度一點兒也不酷,但是立場很堅定。

“行啊,叫啥不就是個稱呼嘛。各論各的也沒啥。”小文哥就打圓場,這哪他們叫八爺爺家的堂叔堂姑還不一樣,那是近親,人家蘿蔔不大,長在輩兒上了,老叔家那剛出生的孩子他們還得叫妹妹呢。紀承跟他們可沒有任何血緣,人家想叫什麼,真不是能強按輩份算的。

“行吧,那這事兒先不說,你今天來幹啥來啦?殺人放火呀?大哥還說你不黑,我看你也就是臉白。”明子說話一點兒不客氣,她對紀承的行為很不認同,也不怕他。小文哥在邊兒上一個勁兒的給她使眼色,那意思這種人得罪不起,別那麼橫,她也不管。

“我不光臉白,我哪兒都不黑。我爹沒說錯。”紀承被明子懟,臉都沒變,還是痞痞的笑。可這話聽著咋那麼不對味兒呢?

“那你是啥意思呀?”明子又問了一遍。紀承沒理她。

“紀承,你扯啥犢子呢?鄉里找我都找瘋了,你幹啥來了?”明子剛想再說話,大哥推門就進來了,一看就是趕著回來的,進門看到紀承就罵。

“爹,您回來啦。我不幹啥,我就嚇唬嚇唬他們,不讓他們為難你,你自己包廠子了,亂七八槽的事兒多,省得什麼不三不四的都來找你麻煩。”紀承站起來,扶著大哥坐在了明子對面兒,笑嘻嘻的說著,跟個調皮的孩子似的,哪裡還有一點兒“大佬”的樣子。

“那你也不能這麼整啊,鄉里那些人差點沒讓你嚇死,給縣裡的衙門口兒挨個兒打電話找我。哪有你這麼作的呀,再說,你怎麼又跟那些人沾上了?”大哥還在訓紀承。

明子覺得大哥說得真對,都沒見過麼樣兒的,太囂張了。以前小文哥把坦克都弄回來了,她覺得小文哥就夠能作的了,今兒個才算是見識的,還有更能作的。這一天天的,大哥攤上這麼個“兒子”,鬧不鬧心,還不如跟以前一樣兒不出現好呢。

“沒有,沒有,爹,真就是嚇唬嚇唬人。這些人都是我一個哥們兒的,他在咱們省城做生意,跟我情況差不多,以前我們一塊兒在南邊兒待過,他人挺好的,真的。做我們這種生意的,跟您這兒可不一樣,沒人手不行,太老實了,黑的白的都來欺負你,那還做啥生意啊,不得能熊死啊。您說是不是?”紀承笑著解釋。

“我不管你那些事兒,你趕緊把這些人都給我整走,我清清白白做生意,啥事兒我也不怕。聽沒聽著?”大哥還是不認同紀承的做法,畢竟不是親兒子,要不然明子覺得,這要是小夫兒這麼幹,大哥能捶死他。

“嘿嘿,行,那我讓他們回去。那爹,你帶回家看看我奶去唄?”紀承答應的很痛快,他想給大哥撐腰的目的達到了,也就沒必要再把那些人留在這兒了。

“行,那咱們回家。你跟你老叔還有老姑都認識了吧?”大哥看紀承還算聽他的話,臉色果然緩和了很多,態度也好了,才想起來,屋裡還有兩人呢。

“認識認識,剛才我們嘮了半天了。”

大哥還是坐紀承的車,明子開車帶著小文哥在前面帶路,大隊人馬又拖拖拉拉的往縣裡走,路上遇到其它的車,早早的就閃到一邊兒給讓路,興隆鎮大街上看熱鬧的人都快趕上過年看秧歌的了,明子敢肯定,不出兩天,紀承幹的這事兒,保證全興隆鎮都知道了。到時候,對於大哥的“勢力”肯定又是一番傳說。

紀承帶來的車隊進了縣城之後沒有停留,直接就回市裡去了,只留了一輛車跟著。

到了家,紀承看到爺爺和明子爹明子娘,跪下就磕頭。

明子娘把他拉起來,抓著他的手不鬆開,問長問短的關心他這些年的過往,紀承非常好脾氣的跟明子娘講他這些年的經歷。跟著他來的那幾個人就一趟趟的往屋裡倒騰禮物。

“你這孩子,人平平安安的回來就比啥都強,奶看著你好好的,比啥都高興,花這些錢幹什麼?俺們現在歲數大了,吃都吃不動了,穿也穿不出來好樣了。”明子娘看著那些東西,就唸叨紀承。

紀承只是笑著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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