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 謝青陽的手指冰冰涼涼,落在沈悅之臉上的時候, 幾乎凍得她一個激靈。

但很快,她被謝青陽的話吸引去注意力。等回神時, 沈悅之發覺自己似乎是眨了下眼睛,睫毛帶起沉重的水滴,一顆淚水從她右眼滑落。她怔怔站在原地,望著眼前的少女。

她曾無數次以這樣的角度看謝青陽。心動地,欣喜地,著迷地可在以往,大約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

沈悅之想, “青陽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說出這些話的?”

她又想:“這個角度的青陽真的好漂亮,好想親親她啊。”

她微微低頭,謝青陽卻像是提前料到了她的動作,往後退了一步。

沈悅之心室驟然一空, 難以言說的失落湧出。她下意識地叫了聲眼前少女的名字:“青陽……”

謝青陽從口袋拿出餐巾紙, 取出一張,貼在她臉上。

沈悅之:“誒?”

謝青陽無奈地笑了下:“走吧,回去睡覺。”

沈悅之抬手按住紙巾,拿下後看著上面的一點水漬:“我居然哭了。”

兩人還是在三號宿舍樓下分開,沈悅之緊緊捏著剛才的紙巾。心裡仍有許多迷茫,但也有另一種情緒,幾乎破土而出。

她應該長大了。

晚上睡前, 沈悅之迷迷糊糊地想到。她的確應該接受,無論天災人禍,世上總有太多不幸。沒有人是神明,就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她現在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三學生,她應該為自己未來的人生負責。

宿舍裡很快一片安靜。

另一棟宿舍樓裡,李安然調好鬧鈴。謝青陽看著她的動作,手指慢慢在手上的書脊處摩挲。

她忽然說:“如果你明天起不來”

李安然一頓,反應過來那個應屆生是在同自己講話,當即道:“我能起來。”

謝青陽說:“那樣最好。”

李安然笑了聲,同旁邊床鋪的楊悅小聲說了句什麼。宿舍的燈已經熄了,一片靜謐中,兩人哪怕只用氣音講話,聲音也能穿到旁人耳中。

好在她們很快就閉上嘴巴,各自睡去。

在李安然與楊悅安靜下來後,張慧慧輕輕“嘖”了聲。

第二天,沈悅之在食堂遇見自家女票。她一覺睡完,已經恢復大半元氣,這會兒開開心心揮手:“青陽!”

謝青陽旁邊站著另一個女生,沈悅之定睛一看,想起來了,是昨天在財務處前遇到的那個。對方正在與青陽講話,兩個人看起來都不甚開心的樣子。

沈悅之摸摸下巴,蹭過去,手很習慣性地搭在謝青陽肩上:“怎麼啦?”

鍾靜看看謝青陽,又看看沈悅之,笑了下:“我先走啦,拜拜。”

沈悅之懵比:“啊?哦哦。”

她目送鍾靜離去,又轉眼看自家女票,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青陽,怎麼了嗎?”

謝青陽看她,沒有講出原因,卻說了句讓沈悅之欣喜若狂的話:“如果我去你宿舍住,你們宿舍其他人會介意嗎?”

沈悅之:“……什麼?”

謝青陽很耐心地解釋:“她們會覺得我佔了孫敏的位置嗎?”

沈悅之一頓,剎時回過神來,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怎麼會!”

昨天考慮的那些事情,在這一刻,統統成了過眼煙雲。沈悅之在此刻忽然想,果然啊,人自我忽悠的能力是很強大的。什麼松了口氣,都是自己騙自己。她就是想和青陽一起住,就是想每天抱著女票睡覺,就是想把青陽摟在懷裡親親摸摸揉揉。

她攬在謝青陽肩上的手越來越用勁,和女票保證:“沒問題的,我和她們講。”末了,又像是實在無法相信這個從天而降的好消息,樂呵呵地和女票確認:“青陽,寶貝,你真的要來我宿舍住啦?”

謝青陽看著她,“我在考慮。”

沈悅之星星眼:“不要考慮啦,就趕緊決定吧。對了”她忽然停了停,“昨天不還是說不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謝青陽道:“一點小事。”

沈悅之在她身上蹭蹭:“你的事情全部都不是小事,告訴我嘛告訴我嘛。”

謝青陽道:“唔,如果你沒說前半句話,我說不定還能考慮一下。”

沈悅之:“……嚶。”

謝青陽抬手,摸摸她的頭髮。

沈悅之有種自己是女票家寵物的錯覺_(:3∠)_

整整一個上午,她都沉浸在“哦呼同居時刻近在眼前”的莫名愉悅中,升國旗的時候一直抖腿就算了,上樓後坐在教室裡,腿依然不停地抖。

謝青陽彷彿很不理解,完全get不到沈悅之心情好和抖腿之間的聯絡。

她按了沈悅之幾次,沈某人倒是先反應過來了,羞澀地說:“同桌,我有點控制不住,你忍一忍吧。”

謝青陽面無表情,把自己桌子挪了挪,和沈悅之的桌子之間隔上一條縫隙。

沈悅之微微張著嘴,一臉“我被傷害了”的表情。

曲璐璐在一邊看戲,看得津津有味。馬驍一開始很不理解這位兄弟,後來發現樂趣,和曲璐璐一起看,還問他:“我這兒有瓜子兒,吃不吃?”

曲璐璐一手嗑瓜子,一手畫五子棋框子,覺得自己簡直是人生贏家。

到了課間,幾個兄弟一起上廁所,一起圍觀人抽菸,一起感慨:“女生啊,真不懂。”

週一上午的後兩節課都是數學,高詠一進來,把一個小包往講臺上一擺。

第一排的學生問:“這什麼啊?”

高詠說:“要有點神秘感。”

林濤吐槽:“不就是擴音器嘛。”

高詠笑了下,慢慢抽出擴音器上的電線。他一邊抽,一邊說:“聽說你們昨天做了個調查問卷?”

他一講,沈悅之才想起這件事。昨天心情起伏太大,第三節晚自習的時候班頭拿著一疊紙進來,嚇得她還以為是突擊測驗。後來一發,才知道是對各科老師的評價。不記名那種,一堆一看就很官方很水的選擇題,最後是個主觀題,說你對哪個老師有什麼建議或者意見。她匆匆一眼掃過,見不用填名字,便放飛自我,一路胡選,在最後主觀題哪兒用左手寫了個“無。”當時謝青陽看了她一眼,沈悅之記得自己還解釋了句:“語文老師肯定認識我的字啊,還是左手寫保險。”

可以說是非常歪理邪說了。

這會兒高詠又提起那個問卷,沈悅之全然不覺得與自己有關係,一邊抖腿一邊捏謝青陽的手玩兒。

謝青陽倒是不介意被她捏,卻架不住沈悅之一直這麼抖。她也不用力按了,光是把手輕飄飄放在沈悅之腿上。失了力道,手掌光是放在那裡,就讓沈悅之渾身一顫。

好癢。

她以前從未覺得,自己居然是個怕癢的人。別人在她咯吱窩撓,沈悅之都不會有這會兒的感覺。

可那是謝青陽啊。

冠上這個名字,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那隻手軟軟的,輕輕地,放在她腿上,一動不動,隔著厚厚的褲子。她後來才發現,自己居然在青陽手放上來後,就安安分分地坐著,盯著自己深色褲面上的雪白小手,心裡轉過那麼多心思:“青陽的手好小啊”、“青陽的指節真好看”、“青陽手背上的皮膚好細”、“青陽身上也是這麼光光滑滑的,嗚,好想摸一摸。”

她開開心心地跑神,臺上的數學老師在講臺上踱了一圈步,說:“我今天來辦公室以後,隨便拿了幾張問卷看,你們都寫的些什麼啊。”

沈悅之心裡胡亂接了句:“什麼都沒寫啊。”

高詠:“主任還專門把我叫過去談心來著。”

下面一群學生眼前一亮:“咦?談心?”

高詠很誇張地嘆口氣,說:“主任說,‘高老師,你怎麼回事,怎麼有學生填,說你神叨叨的’。”

下面的學生:“哈哈哈哈哈!”爆發出一陣大笑。

課前熱場完成,高詠開始講課。他說自己在寒假期間總結了一下上次月考時大家扣分比較多的題目,準備做個專題。下面的學生自然贊同,沈悅之偷偷看謝青陽一眼,見女票一副“這些都和我沒關係”的超然模樣,再仔細看,果然,青陽的桌子上還是放了一頁單詞。

沈悅之:“……”不愧是我女票!

高詠:“這個題,這麼解,是不行滴。”

下面學生:“看來是好不了了(?_?)。”

高詠沒在意底下傳來的吐槽,講完手上這道之後,重新出了一道,找人上來做:“鄭萌,徐錦媛,課代表也上來吧。”

林濤扶了扶眼鏡,晃悠上講臺。

正在講的專題是圓錐曲線,就是那種“理論上我知道應該有這麼個步驟,可考試的時候我就是想不起來”的大題。

高詠出的題又有些偏怪,鄭萌和徐錦媛相繼表示自己不會,寫了韋達定理就放下粉筆。高詠在下面轉著,也沒多說什麼,就看下面有沒有學生能解出來。

他在張茂彥和王萱身邊站了會兒,很快又晃悠到沈悅之桌邊。

沈悅之壓力山大,哪怕知道這傢伙是在看女票,也覺得心虛,悄咪咪用手蓋住自己寫下來的幾個步驟,湊過去看謝青陽的草稿紙。

謝青陽還在寫。她寫草稿時習慣用自動鉛筆,顏色很淡,又空行很大,很快就寫滿一頁。

寫滿之後,很不走尋常路,又開始在剛才那頁紙右邊的空隙處寫。

沈悅之有點同情數學老師,一般眼神不太好的,估計看不清青陽到底寫了些什麼。

至於她自己,視力好就算了,還離得近。一行行看下來,沈悅之茅塞頓開:“原來是這樣。”

等高詠轉回講臺,只有林濤還站在上面。她咬著指甲,已經寫了小半個黑板。

最後數字越來越大,哪怕不驗算,也知道前面肯定有哪個步驟出了bug。

正好高詠轉回來,她放下粉筆,轉過身道:“老師,我做的是不是錯滴。”學著數學老師剛剛講話的語氣。

下面的學生原本正絞盡腦汁想題,在課代表這麼一句話後,又三三兩兩笑了起來:“神叨叨居然還會傳染(?_?)。”

高詠也笑了下,就讓林濤下去。

圓錐曲線的問題本就是壓軸,步驟又多。整整兩節課下來,高詠只講了四道。

最後一道講完時,離下課還有三分鐘。他站在講臺上,清了清嗓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正事。”

下面的學生見他忽然嚴肅,一個個相互看看,總覺得很少見到這個狀態的數學老師。

而沈悅之眼尖,看到謝青陽把她的日記本拿了出來。剛剛課間,青陽已經記了一筆,關於高詠在問卷上被“不知名同學甲”吐槽作“神叨叨”。這會兒,他一下子正經,青陽又要記上什麼?

高詠道:“你們是不是還有人在問卷上寫,說覺得平常練那麼多題沒用?”

下面一片安靜,沈悅之在氣氛的感召之下,默默收起自己正想皮一皮的內心。

接下來那三分鐘,高詠十分認真地批判了有人認為做題沒用的想法,在下課鈴響之前忽然一笑,總結:“不過說我神叨叨的,倒是可以接受啦。”

下面的學生在高壓下經歷過極限一百八十秒,這會兒一個個眨巴著眼睛,看數學老師收好擴音器,哼著小曲,往教室外走去。

等他走出,才轟然想起,要吃午飯了!

當天中午,沈悅之在宿舍一闔掌:“大家大家!如果青陽搬進來,就,你們覺得怎麼樣?”

她站在地面,後腰靠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的,掃過宿舍裡坐著的、躺著的一群人。

離熄燈還有十來分鐘,大家難得都在。張璐她們幾個很無所謂,說:“學霸來就來唄,平常在宿舍也可以多學習學習,嗯,挺好的。”這句話基本是代表了程蕎、趙紫微還有呂思敏。她話一出來,其他幾個人也跟著應聲。

何佩佩抱著她的日記本,奮筆疾書,抽空抬頭:“行啊,住敏敏那張床?”

沈悅之說:“對。”她有點困惑地看著何佩佩,實在想不明白,這姑娘一天到晚到底在日記本上寫著些什麼。她自己是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可青陽有啊,問題是青陽的日記一直都是言簡意賅,和她講話時的風格一樣。何佩佩就,顯然不是這樣。那麼厚的一本日記本,記到現在,有一大半的頁數都被翻了過去。

沈悅之很想知道,這麼無聊的日常生活中真的有那麼多值得記錄的事情嗎_(:3∠)_

宿舍裡一大半人都表了態,沈悅之笑嘻嘻地聽完,最後看向李蓉。

李蓉正坐在自己床上,沒再學習,而是捏著包零食發呆。聞言回神,看想沈悅之:“我也無所謂。”

沈悅之摸摸鼻子。

李蓉道:“她來總好過別人來。”

這倒是。宿舍裡其他的人贊同地點點頭,何佩佩和她們八卦起:“說再過段時間會有一批藝術生來,她們住的地方就是從各種宿舍挪一挪拼一拼,是謝青陽總好過她們啊。”

沈悅之倒是沒想到這一點:“藝術生?”

何佩佩道:“不是那種啦,學校會單獨給她們開課,你想想,用三個月補文化課。”她聳了聳肩,“藝考不是就在這段時間嗎。”

沈悅之一頓。

藝考就在最近,體考是不是也在最近?

可她和謝青陽在一起後,一開始還想著體育生這條後路,慢慢的,到現在,卻是在一心一意地準備高考了。

這次寒假回家,老爸老媽也沒再提起,大約是見到她文化課成績進步飛快,也漸漸放下心來?

沈悅之心裡轉了一圈,想,自己這算不算自尋死路啊這麼用成語大概很不恰當,但如此一來,她大概真的是要徹底放棄那條曾經的後路了。

後悔倒是不至於,就是有些遲來的悵然。

她收回心思,道:“那大家都覺得沒問題啦?好,我下午給青陽說。”

何佩佩隨口問:“那學霸什麼時候搬過來啊。”

沈悅之:“哦,她還沒決定搬不搬呢,我就先問問……”

其他人:“嘁”

她們宿舍裡一片笑鬧,謝青陽的宿舍氣氛卻不甚好。

起因是一到中午,李安然與楊悅又說起要早起的事。謝青陽聽在耳中,直接闔上手中的書本,平靜地說:“你又起不來,一次次吵醒別人,讓別人再叫你關鬧鈴,關了鬧鈴你繼續睡有意思嗎?”

李安然皺眉:“你怎麼知道我明天就起不來了?”

謝青陽道:“你有起來過的時候嗎?”

李安然:“就今天一天,你就那麼肯定了?”

謝青陽:“不是一天,上學期不也有一次?”

李安然嗤笑:“那麼久的事,還記得這麼清楚啊。”

謝青陽看著她,微微偏了下頭,“所以你還準備開嗎?”

李安然信誓旦旦:“我明天肯定可以起來。”

謝青陽沒再接話,而是又恢復之前靠在床頭、安靜看書的姿勢。

她們說話的時候,李安然的聲音越來越高,謝青陽卻一直維持一樣的語調,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

她臨床的林藝璇迷迷糊糊:“早上有響過鬧鈴嗎?”

林藝璇上鋪的林一諾答:“好像有吧。”

再旁邊、睡在謝青陽上鋪的鍾靜道:“有的,我聽見青陽叫她關鬧鈴的聲音了。”

林藝璇“哦”了聲,轉而說:“今天早上還是阿姨來叫我的,說記得我以前老是起不來床,怕我遲到。”

林一諾:“我也是……”她從床上探出頭,惺惺相惜地和林藝璇對視,又看向謝青陽:“青陽,以後你走的時候可以叫一下我們嗎?就說,嗯,‘再不起床你就上不了重安理工了’。”

“重安理工?”謝青陽重複了一遍,“你想上這個啊。”

林一諾笑了笑,“對啊,寒假的時候看了好多學校,覺得我現在的成績,可以衝一衝這個。”

幾個人說話的氣氛,堪稱和風細雨。

謝青陽似乎是想了想,說:“可以呀,如果以後李安然不設鬧鈴。”

李安然:“又有我什麼事兒了?!”

她一下子抬高聲音,怒氣衝衝地看著謝青陽。

謝青陽說:“沒什麼,復讀班這學期是不是有好多人沒來?”

李安然一頓,有些想不明白,謝青陽為什麼要提起這事。可她也沒想太多,直接道:“關你什麼事。”

謝青陽道:“有人沒來的話,別的宿舍應該有床位空出來了。”

李安然這才明白,冷笑:“該搬出去的人是你吧,應屆生。”

謝青陽還是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她到底有沒有生氣。她用一種近乎是贊同的語調,講:“你說得對。”

李安然:“你!”

楊悅在一邊勸架:“好啦好啦,別說了,咱們宿舍不是挺好的嘛?安然,我早上真的可困,聽著鬧鈴響都起不來,還是想多睡一會兒。早上升國旗的時候,我差點站在操場睡著。”

李安然還是生氣,對自己的朋友卻發不出什麼火來,乾脆不說話了。

林一諾卻驚叫一聲:“青陽,你要搬走嗎?”

林藝璇跟著道:“青陽,你別搬走!”

謝青陽還沒來得及說話,宿舍裡的光線就一下子暗了下去。

熄燈了。

午休時間是五十分鍾,謝青陽睡得還算不錯。只是中間醒來一次,聽見自己對床一直傳來細微的聲響。她意識是清醒的,眼皮卻沒有睜開,很快又墜入夢境。

一直到被起床鈴叫醒,謝青陽撐著床鋪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枕頭旁邊擺了一張折了很多折的作業紙。

她的眼睛慢慢眨了眨,拿起那張作業紙,開啟看。

對床向來賴床的林藝璇咬著下唇,難得麻溜兒地疊好被子,拖著林一諾出門。

一張16開的作業紙,上面只寫了五六行字。字跡不算工整,明顯是沒有地方墊,才會寫成這樣。

當天下午,英語課上,謝青陽靠著牆,面前擺著老師要講的《英語週報》,也擺著那張作業紙。

沈悅之自然看到了。她望了望謝青陽,剛剛青陽一進來,她就給對方說,自己已經和舍友說好,她隨時搬過來都可以。青陽那時候應了聲,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悅之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到上課鈴響。

她這才反應過來,今天中午青陽到教室的時間,似乎比以往晚了很多。

沈悅之看著自己的女友看著那張紙,像是發呆,可手上記筆記的速度一點也不減。

她撓心撓肺地好奇,偷偷瞄一眼,看到一個署名。“林藝璇”?這是誰?青陽的舍友嗎?

“對,是舍友。”

在沈悅之問起的時候,謝青陽這麼說。

沈悅之點了下頭,倒不是說她猜的有多準青陽才從宿舍出來啊,還能是從哪裡拿來的東西。再說了,轉學以來,除了在宿舍時,青陽幾乎一直都和自己黏在一塊兒。大約,是沒什麼別的渠道去認識別人的。

沈悅之好奇的撓心撓肺,卻還是小心翼翼,問:“青陽,到底怎麼啦?”

當然是在課間問的。周圍一片嘈雜聲,謝青陽轉了下身子,背靠著牆壁,手裡捏著那張紙,說:“我沒想到。”

沈悅之下意識介面:“沒想到什麼?”

謝青陽把作業紙塞給她,讓她自己看。

沈悅之腦補了一堆,都做好看到一封給青陽的情書的準備了。她預先在腦海中演練過八百遍,要怎麼對待自己的情敵。這會兒深呼吸一下,低頭去看,心裡仍記得之前想的那些要點要大度!大氣!她可是正宮,得拿出正宮的風範來!

結果紙上寫的,和她想的,全然不是一回事兒。

上面寫著:“青陽,希望你不要離開。”

沈悅之一怔。

她聽見謝青陽說:“你坐近一點,好。”然後有一雙涼涼的小手握了過來,她趕忙回握,心想,怎麼又這麼冷,教室裡明明有暖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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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連手裡那片剛剛她還無比在乎的紙頁都不想看了,直接抬頭望向女票,說:“你冷嗎?我幫你接水?”

謝青陽笑了下,真像是倏忽綻放的梨花。很快,那個笑容又被收起,沈悅之隱約覺得,青陽似乎是有點焦慮她又向她重複了一遍:“我沒想到。”然後說,“你先看完。”

沈悅之捏了捏手,繼續往下看去。

“和你做了這麼久舍友,也受過你很多幫助。你一個文科生居然可以給我和一諾講數學題,以前完全沒有想到啊。不要在意李安然,不覺得她有點白蓮花嗎,總是一副她很無辜很受欺負的樣子。希望你不要走,我和一都很喜歡和你當舍友的感覺,該搬走的是李安然。”

簡簡單單幾句話,讀起來連基本的上下邏輯都沒有,一看就是匆匆寫就。

沈悅之的喉嚨有些幹,又看向謝青陽:“青陽?”

謝青陽垂下眼,細細的手指捏著沈悅之的指節。這樣的動作原本是沈悅之常做,這會兒被她做起,沈悅之才知道原來以往女友是這樣的感覺。很奇妙,明明是很輕的觸碰,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和規律。只是青陽的手指和自己不太一樣她的手比青陽大上一圈,雖然也算得上修長,可籃球打多了,掌心的繭子也很多,沒有青陽那麼柔軟細膩。

可這會兒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她緊張兮兮,問謝青陽:“那,青陽……”

謝青陽道:“她們居然會希望我不要搬走啊。”

沈悅之有些喪氣,心想,“對哦,我單知道青陽宿舍有一個相處不好的舍友,可一個宿舍八個人,青陽和其他人的關係肯定都沒問題啊,明明這兩天一直看到她和那個鍾什麼一起……這會兒又來一個,不對,是兩個。”

三比一,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勝算了。

很快一轉念:“不不不,怎麼可以這麼比,我是她女朋友,女朋友!”

沈某人很沒底氣,反手拉住謝青陽,認認真真看對方的眼睛:“那你覺得呢?你想和我一起住嗎?”

謝青陽微微側著頭,說:“我昨天說過了。”

沈悅之:“……”啊,被暴擊。

謝青陽想了想,“和你一起住的機會還很多啊,高考完之後。”

沈悅之:“咦?”滿、滿血復活!

謝青陽:“大概就是,”她抬起手,“一,我不能忍受李安然的鬧鈴,但對她這個人,我無所謂。”

沈悅之不由道:“青陽,你脾氣也太好了吧。”

謝青陽沉默了下,快速說:“她在理二,但她的成績墊底,她永遠考不上我以後會上的學校,我們以後根本不會是一個階層的人。”

沈悅之莫名眼瞼一顫,“好像對哦。”

謝青陽道:“我沒必要和她生氣,只是她打擾到我,讓我有些不至於不開心吧,就是,嗯,針對這個事,你意會一下。”

沈悅之還在想謝青陽剛剛的話。

太清楚、太直白了。

在這樣直接的一句話下,她根本沒什麼“安慰”能說出口。青陽她原本就想的很明白:和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完全是浪費心情,平白讓自己不舒服而已。

那她現在在糾結什麼呢?因為那句“以後不會是一個階層的人”嗎?

那個讓青陽不高興的女生對青陽來說是這樣,而沈悅之自己呢?

謝青陽繼續說:“二,如果能解決李安然的鬧鈴,哪怕她不搬走,我也無所謂搬不搬,更傾向於不搬吧。”

“三,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搬去和你一起住。”

她說的條理分明,隨著話音落下,沈悅之幾乎能看到自己面前擺了幾個選項。好像在玩rpg遊戲,而她是看攻略的人。每個選擇會導向不同的結局,一切都簡單明瞭地被標出來,再沒有其他變數。

她聽見謝青陽又說了一句:“我原本覺得,這種小事我自己解決就好了,但林藝璇……原來是有人不想讓我搬走的。”

沈悅之道:“也有人想讓你搬來啊。”

謝青陽:“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呢?

沈悅之很想繼續追問,可惜上課鈴聲響起,地理老師已經走進教室。

她們的課表沒有變,還是上學期那樣。不止是課表,連這會兒的位置、食堂門口每日播放的選單,都和上學期別無二致。

如果不是來的時候交了筆學費,對嘉明的學生而言,她們就真的只是修了一個小長假,而非過完寒假,過完新年。

整堂地理課,沈悅之都有些神思不屬。青陽的“不知道”,到底是指什麼?肯定和她的前一句話沒關係,青陽對她的想法很清楚。這麼說,就是“不知道”要如何選擇咯?

還有就是那句“階層”的話,沈悅之一想到,就覺得悶悶的。

到了課間,曲璐璐他們幾個興奮地拿著籃球往下衝,體育課代表張彤在教室最前面喊:“下去站隊!”

一班人磨磨唧唧,很多女生怨聲載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有體育課啊,這還是嘉明啊。”抱怨的內容很別具一格。

還有女生已經商量好,管他是不是一學期第一節課呢,先請假再說。

沈悅之趴在桌面上,盯著地理老師剛剛上課講的題,發愁。

謝青陽在她旁邊碰了碰她:“不走嗎?”

沈悅之側過臉,還是趴在桌子上,整個人一副攤著的樣子:“心累,嚶嚶嚶。”

謝青陽頓了頓,聲音軟了些:“怎麼啦?”

沈悅之從來不是個心裡能藏得住事兒的人。

她之前能因為自己繃不住,被謝青陽看出她喜歡她;這會兒也能因為繃不住,直接問出那句讓她糾結了一節課的話。

“青陽,你說你以後和李,那個李什麼不會是一個階層的,那我呢?”

“我知道你家裡條件很好,我一直都不太敢想……青陽,你之前提到我們的‘以後’,我真的好高興啊。”

“可是,在你心裡,我們真的有‘以後’嗎?”

她一口氣說了一堆話,說出口才覺得難為情,臉上微微有些發燒。

某種程度上,沈悅之覺得,自己簡直是在道德綁架啊。青陽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只要自己能和她一起去首都上學,只要她足夠努力青陽甚至說了,等她們工作以後,她也會給她買貴重的禮物。

青陽明明有想過和她的未來,為什麼她還在這裡忐忑難安?

沈悅之吸了吸鼻子,特別認真地講:“我覺得我快要見習了,不然怎麼情緒波動這麼大。”

實在是太不像她自己了。

她看著謝青陽。大約是注視得太認真,沈悅之覺得自己完全見證了這會兒女友面上神情的變化。一開始是和以往一般無二的平靜無波,到後面,卻起了波瀾。

那點波瀾越來越大,青陽應該是完全沒想到吧,自己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沈悅之很心酸地給自己加戲,覺得自己是苦情小白菜,地裡黃那種。

偏偏謝青陽下一句話就是:“我!就!擔!心!你!會!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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