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之對自家老媽的腦洞一無所知, 茫然地答:“對啊。”

外面那麼冷,都快到零下。前段時間一直說全國降雪, 江城卻像是被籠罩在某種神秘結界中,一直沒有飄下雪花的跡象饒是如此, 這天氣也足夠凍人。

更別說,青陽那麼怕冷。

想到女票,沈悅之嘴角露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她朝謝青陽房間的方向看去,口上說:“不說啦媽,我們馬上下去,你在群裡開個位置共享。”

講完這句,她就掛了電話。

樓下小區外, 蘇女士看著顯示“通話結束”的手機, 表情有些發僵。她看看旁邊的丈夫,慢吞吞地說:“是我想錯了嗎?”

沈啟陽正在拿手機鬥地主,壓根兒沒聽老婆剛剛和閨女說了什麼。

蘇女士深呼吸一下,看看時間, 心想, 大約的確是自己想錯了我家女兒,不至於那麼禽獸吧?

懷著莫名的心情,等看到謝青陽與沈悅之一同走出小區門時,蘇女士拉著沈啟陽,一起幫兩個高中生拿行李。謝青陽還是和以往一樣,看起來乖乖巧巧,斯文文靜, 讓人完全想不通,她到底為什麼和沈悅之這種假小子關係這麼好。

蘇女士瞄一眼自家閨女,心想,“其實悅悅也挺好的,雖然不太聰明,可會疼人啊。”

再看謝青陽,小姑娘站在那裡,就是一道亭亭玉立的風景。兩條細腿筆直筆直,蘇女士幾乎要以為她小時候學過舞蹈。

有這猜想,她也就在開車上路後問了出來,不過換了種說法,吐出口的是:“青陽,阿姨看你的手指又細又長,小時候有沒有學過什麼才藝呀?”

沈悅之耳朵一下子豎起,假裝渾不在意,實則用心傾聽。

她聽到謝青陽細聲細氣地開口,說:“沒有。”

蘇女士就覺得有些可惜。

有她一路關切問話,再加上沈悅之閒不住的個性,一路上,都沒有片刻冷場。期間謝青陽回了幾條手機上的訊息,很快放下手機,開始接蘇女士的話。

交通不算暢通,但她們總體算是往出城的方向走,比起路的另一邊,已經好上很多。

總算到嘉明附近時,倒開始真切堵車。沈悅之往窗外一看,深呼吸:“爸停車吧我們走過去。”

沈啟陽手搭在方向盤上,原本就堵著,這會兒又不用真的特地停下。他看了眼老婆,蘇女士收到眼神,道:“也行,悅悅你幫青陽拉著行李。卡給你,密碼就是之前那個,下次回家帶回來。”

沈悅之“啊”了聲,接過老媽手上的信用卡:“曉得啦。”

既然是自家車,三花也就美進袋子,這會兒被蘇女士抱在懷裡。

蘇女士捏起三花毛茸茸的前爪,“來,給姐姐道別。”

三花矜持地“喵”了聲。

沈悅之看得心喜,湊到前面,在三花柔軟的肚子上揉了把,才笑眯眯下車,跑去開後備箱。

一邊取箱子,一邊對謝青陽道:“再過幾個禮拜應該就要穿回校服了。”

謝青陽點了點頭,沒應什麼,而是揮手向車裡的叔叔阿姨道別。

蘇女士的面孔出現在搖下的車窗內,同樣溫柔笑著向她們揮手,還說了句:“學習加油。青陽,幫阿姨盯著悅之。”

謝青陽唇角微微彎起:“知道啦。”

沈悅之不滿:“媽你就那麼不相信你閨女嗎。”

蘇女士笑道:“行了,快去學校吧。”

她們出門出的早,還有車送,這會兒不過五點多。但兩人也沒有在外面晃悠的意思,畢竟待會兒還得去繳學費,不知要耽擱多久。

到學校門口,檢查行李的隊伍排了長長幾溜。不同於以往學生們都揹著書包、最多拎個袋子的場景,這會兒,大部分人都拎著箱子。一個個檢查,費時不少。

沈悅之乾脆一路刷手機,直到排隊快到時,才讓謝青陽佔位,自己匆匆跑去紀檢那裡登記。等她回來時,已經兩手空空。過過新西方那種可以上課摸魚的日子後,再看眼前嘉明,想起學校四面的圍牆,倏忽有些被關在籠子裡的錯覺。

高一初來嘉明,她時常有這種感覺。後來慢慢習慣,一方面是呆的久了,另一方面則是周圍人都一樣,沒什麼對比。

這會兒,她戳戳謝青陽,“寶貝同桌,我覺得手上空空的誒。”

謝青陽拉著箱子,往前走了些,手裡是不知何時拿出來的政治知識點小冊子,“嗯?”

沈悅之:“附中這會兒是不是還沒開學?”

謝青陽說:“對。”

沈悅之:“哎,忽然感覺好苦逼啊。”

謝青陽:“……你可以想想貧困山區輟學嫁人,換彩禮供弟弟上學的同齡人。”

沈悅之一噎:“一下子就來這麼地獄模式啊?”

謝青陽道:“唔,剛剛看了個新聞。”

沈悅之無奈地撓撓頭,恰好排到謝青陽,她便先幫忙把女票的箱子抬上桌子,隨後才道:“什麼新聞?”

謝青陽:“看起來很難過那種算了,不說了。”

她抿了下唇,眸中似乎閃過一些說不出的情緒。沈悅之的第一反應是追問,話到嘴邊,卻又堪堪忍住。她一下子想起數天前,青陽坐在自己面前,說“你必須接受”的樣子。沈悅之有種預感,這會兒青陽想到的事情,大約也是那些“無能為力”之一。

她舒出一口氣,手搭上謝青陽的肩。

謝青陽側過頭,對她微微笑了下。

紀檢用金屬掃描器過了一遍謝青陽的箱子,沒聽到什麼聲響,也就讓她放下。等兩人踏進校園,沈悅之吐了吐舌頭,“我之前還想,這玩意兒還真要翻啊,萬一翻出點內衣,不就很尷尬了。”

謝青陽輕描淡寫,道:“所以是女紀檢看女生的東西。”

沈悅之道:“大庭廣眾,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謝青陽道:“嗯,所以其實還是很不合適的,其實學校要求檢查學生的東西,本身就很不合適。”

沈悅之道:“可就是有人會夾帶手機和煙嘛。”

她說完這句,見女票挑眉,連忙補充:“我當然不會帶啦,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努力高考爭取考上一本線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

謝青陽靜了一下,道:“哦,你肺活量不錯。”

沈悅之得意洋洋:“那當然啦,之前體檢,我的肺活量比璐兒還高呢。”

謝青陽“嗯”了聲,沈悅之莫名覺得她在敷衍自己,很想嚶嚶嚶。

繳費在辦公樓,就是走進校門、穿過一段林蔭道後,戳在學生們面前的第一棟建築。從這兒往左看,是宿舍;往右看,則是教學樓。

樓下有兩個紀檢守著,給學生指路,說繳費要去三樓財務處。

沈悅之“咦”了聲,見謝青陽看來,主動解釋:“暑假來的時候是這裡擺了一排桌子,直接交錢。”

謝青陽說:“那可能是因為財務的人覺得冷。”

兩個紀檢:“……”無法反駁。

“那怎麼辦啊,”沈悅之道,“直接上去交錢,還是先回宿舍放東西?”在她們身後,不少走過來的學生聽完紀檢的話,便皺著臉往宿舍走。沈悅之倒是很無所謂,“還是先交錢吧,不然繞得慌,我幫你拎箱子就行。”

謝青陽看她一眼,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沈悅之說幹就幹,直接把自己的卡塞在謝青陽手中,提溜起兩個箱子,往樓上走。

樓下的兩個紀檢相互看看,似乎沒想到,還有這種玩兒法。

沈悅之臉不紅心不跳,上了三樓,見前面的隊伍頗長,一堆學生都站在走廊等,自己便樂了。她把箱子放下,招呼謝青陽坐在箱子上。

兩人一人一個箱子,挨在一塊兒,成了一道風景。謝青陽坐下後,碰了碰沈悅之的胳膊,問她:“酸嗎?”

沈悅之答完“不酸”,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她眼巴巴看向謝青陽,然而謝青陽已經收回手,氣定神閒地又拿出那本政治冊子,還有功夫給沈悅之抽背,問她:“‘自然界的物質性’的原理內容是什麼?”

沈悅之苦著臉:“記不清了。”

謝青陽沒說什麼,轉而問:“方法論呢?”

沈悅之不敢再說記不清,可對她而言,哲學上的這些東西一直都是一團漿糊。也不是真的記不清,可就是很容易背串。

她回憶一番,勉強道:“要處理人與自然的關係,必須先承認自然界的客觀性……”如此種種,說了一串,把能想起來的都說了,終於停嘴。

在這中間,兩人的箱子往前了五六米。

謝青陽翻了一頁書:“你把好幾條別的的方法論也加進來說了,而且說得太口語。”

沈悅之委屈巴巴,舉手發誓自己回去一定好好看。

謝青陽道:“政治改卷是不是像地理那樣,對了得分錯了不扣?”

沈悅之:“布吉島。”賣萌,就是賣萌。

謝青陽:“哦,那來看看別的,為什麼要樹立社會主義榮辱觀?”

這個倒是簡單,沈悅之很快答出,一共五條,她只在基本道德規範那兒卡了會兒殼,說錯兩個字。

她們身後也跟了一長串人,有人和謝青陽打招呼,謝青陽看過去,簡單和沈悅之介紹:“是我舍友。”

鍾靜笑了下:“你是青陽班的?我和她是上下鋪。”

沈悅之和對方相互笑笑,心裡湧起一點嫉妒的小泡泡。她也想和青陽住一起啊,最好能在一張床上。再不濟,上下鋪也很好。

再說了,都到了一個寢室,只要晚上不鬧騰太過,紀檢又不會來查寢,到底怎麼睡,還不是看自己心情。

她看著謝青陽和鍾靜聊了幾句,期間回憶半天,覺得這女生應該是文一的。後面交完錢,兩人從辦公樓出來,這樣問謝青陽,果然得了肯定的答覆。

沈悅之隨口道:“對啦,現在敏敏不在……”說到一半,忽然覺得難過,“你要不要搬過來住啊?”

謝青陽想了想,“算了吧,和你住一起,應該睡不好的。”

沈悅之鼓腮,覺得自己正直善良的品格受到了歧視。雖然吧,她剛剛才想過些並不正直善良的事情。

謝青陽道:“而且搬被褥好麻煩啊。”

沈悅之:“不麻煩的!我幫你!”

謝青陽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沈悅之:“我被這個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世界傷害了,誰來ball ball我。”

謝青陽:“……你在說什麼?”

沈悅之:“啊,我被傷害得有點腦殘,還以為ball是救的意思_(:3∠)_”

謝青陽:“……”

她客觀地評價:“這不是有點……吧。”

沈悅之哀怨地看她。

謝青陽“哎”了聲,“好啦,你上樓吧,待會兒我直接去教室啦。”

沈悅之悶悶地:“哦,好吧。”

平心而論,雖說很期待女票搬過來一起住,但在剛剛問出口的時候,沈悅之心中還是有隱隱約約的後悔。不是後悔自己問的事情,而是擔心,如果敏敏又回來了,倒是要怎麼處理。

有這重心思在,在聽聞謝青陽給出否定答案時,她是暗暗松了口氣的。

但失望也是真的。大型犬的耳朵耷拉下來,踏著沉重的步子,慢慢挪到樓梯口。

宿舍樓內的燈光一直不算明亮,這會兒襯著沈悅之的心境,更顯昏暗。她不止一次地期望,敏敏離開嘉明的事情只是自己做的噩夢。又始終不敢去想,孫敏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才會默默離去,連一場正式的告別都沒有雖說後來,孫敏曾在扣扣上和她們大概說了幾句。可那平平常常的幾句話,實在不足以描述事情。

這樣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她走上三樓,走到自家宿舍門前。推門之前,沈悅之的視線掃過腕上手錶。

離晚自習開始還有將近一小時,時間還很早。

她抱著這樣的心情推門,門上玻璃映出燈光,其中已經有人先到。果然,一開門,就見到程蕎蹲在一個箱子邊,像是正在整理衣物。何佩佩坐在床上,膝頭放著個本子居然不是她的日記本正在和程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聽到門口傳來的響動,兩人一起抬頭,又一起朝沈悅之打招呼:“悅哥!”

沈悅之習慣性地露出笑容:“好久不見啦。”

另一邊,謝青陽推開宿舍門時,裡面還是漆黑一片。她開了燈,把箱子推到自己床底下,隨後坐在自己床上,從書包內拿出很多東西。

洗面奶,護手霜……一樣一樣,被她抱在懷中,擺在旁邊的架子上。

就在她歸置東西的時候,門“吱呀”一響,鍾靜推門進來。

鍾靜先說:“你好快啊。”

謝青陽笑了下,“我去打水。”

鍾靜點頭,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水房人很少,一排空著的水龍頭。謝青陽擰開其中一個,看到滾水奔湧而出,衝入壺中。

她無意間抬頭,牆壁上是粉筆寫的字,一首不認識的詩,沒有題目作者,開篇是一句:“燭龍棲寒門,光耀猶旦開……”

她在心裡默唸全篇,耳邊仍是水聲。壺大約快滿了,發出一陣“咕”聲。謝青陽回過神,心想,和《將進酒》風格很像啊,應該是李白的。

會在這兒寫詩的,只有守水房的老大爺。

這會兒,老大爺坐在一邊,帶著個眼鏡,手裡捏了本書看。

謝青陽伸手,關掉水龍頭,提壺離開。

她這一去一回,花費的時間應該很少。可再到宿舍,鍾靜已經不在了,李安然與楊悅則坐在各自床上,正在說說笑笑。

見謝青陽回來,楊悅先和她招手:“青陽,寒假過得怎麼樣呀。”

謝青陽說:“還行吧。”

楊悅嘰嘰喳喳,看起來心情很好,講了一堆話。謝青陽聽著聽著,也和她聊起。

說到後面,楊悅微微苦著臉,講:“不過我這十來天都沒看書,以後真的得好好學習了……”李安然在她旁邊,也跟著一起抱怨後悔,說寒假過得太瀟灑自在。兩人聊著聊著,又提起一個謝青陽十分熟悉的話題:“不然咱們明天起早點吧,提前起來學習。”

話是楊悅提出的,李安然積極響應:“對啊,訂幾點的鬧鈴,五點半怎麼樣?”

楊悅咂舌,有點後悔了:“五點半啊,是不是太早了?”

李安然勸她:“也沒有很早啊,你想想,十點五十睡覺,到五點半,也睡了快七個小時了。”

楊悅躊躇:“好像也對啊。”

兩人差不多說好,謝青陽也基本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準備出門去宿舍。

臨走前,聽著兩人的對話,她介面:“你們真的起的來?”

李安然一眼掃過來:“當然可以啦。”

謝青陽看著她,沒說什麼,便離開房間。

她聽到李安然在自己身後嘟嘟囔囔,“什麼啊,江城人果然都……”剩下的話,就再沒聽清了。

沈悅之全然不知女票宿舍發生的對白。她先到教室,見謝青陽還沒到,曲璐璐卻到了,便擠到好兄弟的座位旁邊,連帶幾個男生,又說起盧越澤的事。

說到後來,五六個人一起約好,等班頭來了,便一起去辦公室問。

曲璐璐看看時間:“班頭應該來的挺早吧?”

王奕介面:“對吧,畢竟剛開學……話說真的剛開學嗎?我怎麼覺得根本沒放過假。”

這話一出,剩下的幾個人頗感認同,一起吐槽學校放假時間太短。段龍說自己趁假期去下了最近熱門的遊戲,一開始總摸不著門路,後來勉強上手,卻已經到了回學校的日子,也是非常苦逼。

馬驍笑他操作太差,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有偏過話題的意思。

沈悅之也跟著一起吐槽。假期真短啊,她和女票才同居了幾天,這就來學校了。以後又得隔倆禮拜再見一次女票的睡衣秀,想想就覺得慘絕人寰。

當然了,這話不能對面前一堆單身狗好吧,除了王奕明說。

聊著聊著,段龍問起:“悅姐,前兩天喊了你好幾次遊戲,你咋都不回啊。”

沈悅之還沒來得及講話,曲璐璐就道:“想不到吧,悅姐去刷題了。對了師姐,你到底做了多少卷子。”

沈悅之謙虛地:“也就十幾張吧。”

幾個人一起驚呼。

曲璐璐感慨:“你果然不是當年那個悅姐了連頭髮都長了。”

沈悅之作勢打他,曲璐璐連忙抱頭。

但他說的也是真的。

王奕問:“你頭髮不打算剪啦?”以往打球,他們幾個人在一起,從沒打心底裡把沈悅之看做女生,一般都是直接忽略她的性別,用俗話來說,就是:沈悅之的性別就是沈悅之。

可這半年來,眼看著她的頭髮一點點長長。又常和謝青陽走在一塊兒,整個人都顯得女孩子了不少。

一想到要把沈悅之和“女孩子”三個字聯絡到一起,王奕先打個哆嗦。

沈某人不知道自家小弟已經腦補了那麼多。她自己伸手摸摸小揪揪咦,真的已經這麼長了。

昔日的小揪揪完全不能再被稱作“小揪”,完全是個小辮子。

不過辮子就辮子吧,誰讓青陽說她留長頭髮也不錯呢。

她點點頭,很爽快地說:“對,不剪了。”起碼也要留到能扎馬尾的長度。

王奕、段龍,加上馬驍,幾個玩兒的好的男生一起“噓”她,曲璐璐很不怕死,道:“悅姐,你難道談戀愛啦,為誰留頭髮?”

王奕捏著嗓子:“待我長髮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沈悅之沒什麼表情地看看自己的手。

王奕條件反射地抱頭。

半晌,見沈悅之沒什麼動靜,才悄咪咪放下手,“嗨,說正經的,悅姐,你到底為什麼要留頭髮啊。”

事實證明,男生八卦起來,也很可怕。

沈悅之倒是覺得曲璐璐十分不可思議。他看過自己和青陽在小旅館大廳抱在一起,知道自己和青陽每隔倆禮拜就出去開房,還圍觀了她在自家晚會的時候塞一束花在青陽懷裡事後想想,沈悅之也覺得當時的自己很腦子進水,塞老媽也比塞青陽強啊他居然一點兒沒覺得自己和青陽有什麼?還真把她和青陽的關係看做友誼?

她懷著迷之心情,順一把曲璐璐的頭毛,擺出一個萬金油的理由:“沒啥,我媽讓的,說我太野了,得收收心。”

回家路上的蘇女士打個噴嚏,十分莫名。

幾個人瞎侃了一會兒,謝青陽還是沒來。但看看時間,已經六點出頭,班頭肯定是在辦公室了。

幾人派段龍打前鋒,先去觀察。

一分鐘後,段龍回來,道:“趕緊去,辦公室裡就班頭在。”

五人一擁而上。

路上迎面遇上謝青陽。

王奕他們三個以前單知道悅姐與學霸關係好,畢竟學霸常常站籃球架下看他們打球,那可是各位女票在的位置啊。可也沒想到,這倆人關係能那麼好。

走廊上碰面,難道不是揮手打個招呼就算完?別忘了,她倆還是同桌,就算寒假多久沒見,再多話想說,不能待會兒上晚自習的時候再聊。

怎麼直接就在走廊裡黏糊上了?

王奕和段龍、馬驍面面相覷,看看旁邊的曲璐璐,深覺疑惑:“怎麼璐兒還跟沒事兒人似的?”

另一邊,沈悅之自覺地和謝青陽彙報:“我們去找羅老師,就是小盧的事兒……”

王奕&段龍&馬驍心道:“沒必要給她說這些吧?小盧沒點兒隱私啊?等等,璐兒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懵比.jpg?”

很快,他們聽見謝青陽說:“嗯,快去吧,要上課了。”

沈悅之依依不捨地走,臨走前還摸了一把學霸的小手。

王奕&段龍&馬驍:“姐!知道的知道你倆是同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要從軍,你媳婦兒千里相送呢。”

幾個人在心裡默默吐槽,等沈悅之重新加入隊伍,便拽著自始至終都遊離在外的曲璐璐,四個人在後面開小會。王奕先說:“嘖嘖嘖,悅姐剛剛的眼神兒,簡直了。”

曲璐璐反而莫名其妙:“悅姐的的眼神怎麼了?”

王奕:“就是那種,那種。”

曲璐璐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十分茫然:“可悅姐不是一直都是那種眼神看謝青陽的嗎。”

剩下三個人:wtf?!

沈悅之走在最前面,都準備敲辦公室的門了,忽然發現,自己身後沒人。

她側過頭,喊:“你們做什麼呢?快過來。”

王奕他們幾個:“哦……”女生的友情啊,真奇妙。

她們這麼一群人進辦公室,羅老師放下手上的筆,問:“怎麼啦?”

沈悅之依舊站在最前。哪怕不論她在這群人中的地位,她也是那個遇到小盧的人,來這兒的話自然該由她說。事實上,她之前也組織過好幾次字句。原本以為可以一口氣把事情倒乾淨,可這會兒,看著溫柔和藹的羅阿姨,她一下子覺得猶豫。

羅老師會瞭解小盧的事情嗎?如果她不瞭解,自己卻說了,算不算一種道德綁架……?

不不不,羅老師是經歷很多事情的成年人了,又是班主任,她當然會知道的。至少,可以開導一下他們這群人。

想到這裡,沈悅之深呼吸一下:“老師,是這樣。放寒假的時候,我遇到盧越澤……”有意無意地,她並未提到謝青陽。講完當日發生的事情,沈悅之問:“老師,你知道小盧家到底是怎麼了嗎?”

她看到班主任的眉頭一點點皺起,後面甚至拿下眼鏡,伸手揉著自己眉心。

沈悅之有些擔心:“老師……”

羅老師重新戴上眼鏡,想了片刻,道:“盧越澤家裡的情況有點複雜。”

沈悅之屏息靜氣。

羅老師:“但他確實辦了轉學,應該是轉到他老家的學校了。”

沈悅之一頓,有些說不上來自己這會兒是什麼心情。

最初的情緒,當然是松了口氣。既然真的轉學,那就說明小盧仍在讀書。這會兒是高三,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候。無論發生了什麼,也不能把這一年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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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悅之承認,自己是受了謝青陽的影響,才會有這種思想。

如果是半年之前,高二的那個暑假,她應該也不覺得高三有多麼值得重視。最多,是見周圍人慢慢都開始讀書,所以自己覺得有一些寂寞吧。

羅老師望著眼前的幾個少年,慢慢嘆了口氣。

在她眼裡,這些學生,當然都是孩子。更別說,沈悅之這半年來堪稱脫胎換骨的改變,她都看在眼裡。對待這樣的學生,作為老教師,自然是心軟很多的。可盧越澤家中的情況,真的不是簡單的“複雜”兩字可以概括。

想到那個學生,她心裡浮出更多惋惜,但在沈悅之她們幾個面前,也只是說:“好了,快上課了,你們回教室吧。”

沈悅之:“老師!能不能告訴我們,小盧家到底是怎麼了?”

羅老師搖搖頭,重複:“回教室吧。”

沈悅之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幾個小時後,晚自習結束,她和謝青陽說起先前自己與班頭的對話。苦思冥想良久,依然想不出一個解釋。

謝青陽與她一起走在路上,步子很慢。她攏了攏自己的圍巾:“是沒法幫忙的事情。”

沈悅之:“嗯……然後呢?”

謝青陽:“會被社會人纏上,需要離開江城都高三了,一般人怎麼會讓孩子離開好一點的學校,去不好的學校呢,肯定是特殊需要要麼是他家裡有人重病,父母需要回去照顧,得把他也帶走。不,也不對,嘉明是寄宿學校,他有什麼必要走?而且還有人帶刀子找他麻煩……你確定那兩個人帶著刀?”

沈悅之點點頭,大腦中一團迷霧,而那點迷霧似乎正在慢慢變薄,真相呼之欲出。

謝青陽道:“如果他家裡的事情和那兩個人有關係,那只能是被催債了吧。”

沈悅之一下子睜大眼睛。

有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說:“沒錯,就是這個!”

如果是這樣,那小盧的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釋。

如果是這個沈悅之站在原地,“可怎麼會這樣呢?他媽媽人很好的,他一直說他媽媽不容易。”

謝青陽看了她一眼,“那他爸呢?”

沈悅之不說話了。

她只是覺得,果然,這個世界這麼大,自己能做的又那麼少。雖然不瞭解曾經同桌的現狀,但依照她們那天見到的情況來看,沈悅之已能將事情聯想的七七八八。一般催款的人怎麼會在市中心堵人呢?沈悅之不瞭解這方面的事情,但憑常識,都覺得這種事很不可思議。除非小盧很少出現,只有在那天他們找到了人。或者,除非真的欠款太多,所以只能各種方式都用上。

沒錯,能被以那種方式催債……應該是欠了非常多的錢吧。

不知是不是情緒衝擊太大,沈悅之眼前忽然浮現出之前盧越澤提起他媽媽時的模樣。那滿不在乎的語氣之下,是不是也帶著對母親辛勞的心疼?

她揉揉臉,對謝青陽說:“青陽,我真的難受。”

謝青陽靜靜看著她:“你共情能力太強了你一定是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裡長大的。”

沈悅之吸吸鼻子,不說話。

謝青陽說:“這只是咱們隨便猜一猜,不一定是這樣的,萬一只是他覺得學不動了呢?萬一那天遇到那兩個人只是意外呢?”

沈悅之道:“這樣的話,羅老師之前不會那麼給我們說……而且,而且小盧那天的表情也……”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有病,明明有那麼多種更好的可能性擺在那裡,可她偏偏就認準最糟糕的情況。沈悅之自己都在瘋狂diss自己:“你就那麼見不得人家好啊?”

可小盧那天的表情,她自始至終都忘不了。一開始是瑟縮著,後來見了沈悅之,便像是難堪似的別過頭。聽她說起她的月考成績已經達到多少,又帶出一絲隱隱約約的羨慕。

謝青陽嘆口氣,小聲說了句“算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原本就離沈悅之很近,這會兒,更是近乎貼在對方身上。

她抬手,扶著沈悅之的臉:“看著我,聽我說。”

沈悅之怔怔地看著她。

謝青陽:“首先,你不應該為你不確定是真假的事情難過。其次,你真的很幸福。”

“但是,幸福的人不需要為不幸的人負責。”

“你總喜歡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可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公平的事情。有的人十歲不到就知道‘偽楚’,有的人一輩子都分不清‘唐宋元明清’;有的人一出生就買幾百幾千萬的保險,有的人病到快死了都想著少用藥,別用進口藥,省點錢……”

“沒有人是你的責任,你只是你自己。”

“你只用對你自己的人生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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