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麼質問的時候燕秦第一個反應是震驚:攝政王的敏銳度已經到了一個早朝的功夫就能發現他不對勁的地步了嗎?

緊隨震驚之後的是惱火, 便是攝政王強權,他在名義上好歹是個皇帝吧, 也是當今大燕皇室僅存的唯一血脈,這股惱火讓他熱血上腦, 原本扣著龍椅扶手的手高高抬起,狠狠打掉了攝政王扣著他的手:“孤就是孤自己,先皇給了攝政王攝政的權力,是為了輔佐孤好好治理這大燕江山,可不是為了讓你對孤放肆的。”

燕於歌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突然爆發,又或者說,不管小皇帝這句身體裡是誰, 他對小皇帝的愛惜讓他下意識不會下重手。

捏住燕秦下巴的手本來就沒用幾分力氣, 自然也很輕易地被對方打到一邊去了。

在憑藉著莫名的衝勁和勇氣說出一番話之後,燕秦立馬感到了一陣心虛。趁著燕於歌沒有反應過來,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對方的手背。

攝政王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這樣一雙好看的手, 手背上卻多了個礙眼的紅通通的印子。

燕於歌可不是什麼細皮嫩肉的嬌貴少爺,而且手背本來就沒有多少肉,能打出這樣輪廓清晰的紅印足見他方才用的力度不輕。

雖然他是天子,但攝政王一直把持著朝政,文武百官的眼中耳中,也都是攝政王而非他這個當今天子。若是攝政王惱羞成怒,把他弄死自己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天知道他方才哪裡來的勇氣和力氣打攝政王的。

被打了一下的燕於歌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沒有惱怒,也沒有說什麼小皇帝是什麼亂七八糟東西的話,反倒沉默下來。

他今兒個觀察了一整個早朝,心下便有了一個猜測,落水後到現在坐在龍椅上的這個,並不是原本的小皇帝。

而且他方才問的話,燕秦也答不出正確答案來,越發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但他質問了那句話之後,對方下意識的表現卻和先前小皇帝說話的語氣和情態一模一樣。如果是什麼孤魂野鬼的話,不應該會有如此反應才是,可燕秦對他的態度,還有答不出問題又該如何解釋。

他隱隱有些頭疼,涉及到自己在意的人,一時間竟不敢輕易下論斷。

“既然你說你是這大燕天子,那你為何不記得大燕天子做過的事情?”

感情攝政王是因為這個懷疑了自己的身份,燕秦在心裡小小的松了口氣,稍稍振作了一番,理直氣壯地道:“孤落水之後磕到了腦袋,把孤登基以來的事都給忘了。”

其實昨天晚上他也想了很久,既然十四歲之前一切都和他經歷過的一樣,那有沒有可能,這個世界是另外一個平行世界,自己還是自己,但是影響大局的攝政王變得不一樣了,所以才會有後面截然不同的發展。

他能得出這樣腦洞大開的結論,主要還是歸功於前一世的時候他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而且一些名家著作當中,也提到過平行世界的這種概念。

今兒個上了早朝之後,他也越發肯定了自己的這一猜測,因為他坐在那裡的時候,記憶裡根本不搭理他的攝政王一直在看他,而且動不動就往他這邊湊。這也就算了,只用了一個早朝的工夫,對方居然就懷疑了他的身份,這能說明什麼,這說明攝政王同他記憶裡的那個完全就是兩個人。

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常笑能夠在第一時間識別自己的不同,他不奇怪,畢竟常笑是從自己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看著他長大的,而且十多年來一直圍著他轉,對他幾乎是瞭若指掌。

但攝政王呢,攝政王固然是聰明過人,但他再聰慧,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發現一個人的殼子裡換了個靈魂,除非他對這個人相當親近,熟悉對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

這邊燕秦忍不住在胡思亂想,沉默了許久的攝政王又開了口:“本王還是不信。”

在燕秦再度變臉之前,他把後半句話說完:“空口無憑,你得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攝政王都說是空口無憑了,便是孤有萬般理由,說出來你也不信。”

燕於歌身上的陰鬱之色又重了幾分,這又是現在的小皇帝和先前的不同之處了,他以前都一直叫自個王叔的。雖然小皇帝有時候也會攝政王攝政王的叫,但近來王叔這個稱呼明顯用得更多一些,而現在這個不知道是真失了記憶的小皇帝,還是什麼魑魅魍魎的傢伙,卻更喜歡喊他攝政王。

“很簡單,陛下便是失去了登基以來的記憶,習慣和愛好卻是騙不了人的,你給本王一個月的時間,本王自然識得你是不是附身在陛下身上的孤魂野鬼。”

“孤是大燕天子,有真龍庇佑,魑魅魍魎自然近不了孤的身體。”燕秦實在是搞不懂攝政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本能讓他下意識地反駁攝政王的話。

“陛下是大燕天子,但落水讓他虛弱,自然會有魑魅魍魎乘虛而入,還有,本王方才是在通知你,而不是與你商量。”這個時候燕於歌還是更加傾向現在小皇帝身體裡的不是本人。

燕秦:……他收回先前的想法,這個世界的攝政王分明和他記憶裡的一樣獨斷霸道惹人討嫌,並沒有因為換了個世界而變好一點,天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是怎麼能和這種討厭的男人打好關係的。

他覺得現在的他有點扛不住,真希望眼睛一閉一睜,自己還是那個再咯血幾天就能馬上嚥氣的倒黴天子。

但不幸的是,別說是眼睛一閉一睜,他眼睛十閉十睜,他還是坐在金鑾殿上,眼前站著的還是這個討厭的攝政王。

燕秦能怎麼辦,面對攝政王的強權,這個時候他也只能認命:“孤隨你信不信,孤就是這大燕天子。你說一個月就一個月吧,你想要孤怎麼給你一個月?”

燕於歌盯著小皇帝的臉好一會,然後慢吞吞地道:“本王這一個月會住在陛下的寢宮,與陛下同吃同住。”

等,等一下,燕秦難以置信地挖了挖自己的耳朵,然後盯著攝政王那張好看得天怒人怨的臉道:“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燕於歌還當真很有耐心地複述了一遍:“本王這一個月會住在陛下的寢宮,與陛下同吃同住。”

燕秦脫口而出:“你瘋了?”

歷史上確實有天子留宿朝臣的,但那是為了討論突發性的大事,是天子看重臣子,一般這種都是秉燭而談,而且通常時間也很短,最多也就是一兩天,攝政王方才說什麼?他說要一個月和他同吃同住?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是攝政王瘋了還是他瘋了,居然能夠產生這樣的幻聽。醒過來之後,他除了每日要上朝,午後還要花一個半時辰在練武場上和攝政王學武已經夠讓難受了,要讓他同攝政王天天黏糊在一塊,那還不如讓他馬上死了算了。

他垮下一張臉來,果斷拒絕說:“不成,攝政王你又不是孤的宮妃,哪有同孤同吃同住的道理。”

就算是宮妃,他要是連續一個月翻同一個宮妃的牌子,肯定立馬會有人來勸他要雨露均沾,更何況燕於歌又不是現在綠頭牌中的妃子,而是把持朝政的攝政王。

“那臣可以安排陛下入住本王的攝政王府。”

“那更不可能。”這個時候燕秦已經完全忘卻對攝政王的畏懼了,他一心只顧著要拒絕攝政王這種愚蠢的想法,就怕他反應不及時,對方當他預設。

燕於歌也不惱,他只是很語氣平靜地道:“本王方才說了,我只是通知,不是在同你商量,你可以選擇前者,也可以選擇後者。而且同吃同住,只是多個住而已,本王也只是住在陛下寢殿,並非龍床之上。”

“那攝政王要以何等名義入住孤的寢殿內?”

“這個就不用你擔心,本王自有辦法。”以前先皇想要在宮內藏個嬌還是容易的很,現在的燕秦做不到後宮滴水不漏,但他做得到啊。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只要讓“攝政王”還是按照以往的時間點按時回府,而他本人繼續留在皇帝寢宮就好。

攝政王的能耐,燕秦還是信的。但有一點,他實在是忍不住想問:“孤想知道,攝政王你為何非要同孤同吃同住,而且方才你怎麼就如此篤定,孤不是大燕天子。”

他現在可以肯定,原來的自己和攝政王關係應當還算親近,但親近到這種地步,好像已經不正常了吧。

當然是為了便於觀察,順帶要監督你不能隨意寵幸宮妃了。燕於歌本來想這麼說的,但他腦海中靈光一閃,說出的卻是:“先前你回答說,除夕晚上,你是一個人睡的,但你答錯了,那一日,在京郊的屋子裡,陪陛下一起度過的,還有本王,只是一大早,本王便離開了。”

燕秦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常笑不知道。

眼前的青年又接著道:“不僅是除夕那一夜,陛下生辰的那一夜,還有女兒節那一夜,陛下也是同本王一起度過的,陛下還同本王交換了信物。”

哈?燕秦神色有點茫然,感覺有點聽不懂攝政王現在到底在說些什麼,什麼叫交換信物?

“有件事,你應當不知道,本王是個斷袖,而陛下心悅本王,為了本王,至今不曾臨幸過宮妃。”燕於歌看著聽得一愣一愣的小皇帝,特地說了些似是而非誘導人亂想的話,“常笑怕是同你講的不是很清楚,過會你可以去問一問,元正那一日,他看到的屋裡場景是什麼樣子的。”

攝政王的話說的很曖昧,燕秦的一顆心不由地沉了下來,他的手指再一次不自覺地抓緊龍椅的扶手:“那孤……就是先前的孤,又沒有同你發生過肌膚之親?”

燕於歌知道燕秦會亂想,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領悟到這一點,看來這個孤魂野鬼懂得還挺多的,一點也不像小皇帝那樣,這麼久了還不開竅,他輕輕咳嗽了兩聲,含含糊糊地說:“自然是有的。”

他們抱過了,也親過了,按照男女之間肌膚之親的標準,自然是有過的。不管現在小皇帝身體裡的是不是真的燕秦,他這麼說都不算撒謊。

轟隆,燕秦只覺得一個晴天霹靂劈在自己的腦袋上,差點沒把他劈焦了。難怪攝政王會對作為皇帝的自己這麼關切,竟然是因為有這層關係!

而且肌膚至親都發生過了,攝政王會要求進宮來,也是怕他會用現在的身體對那些個如花似玉的宮妃下手吧,才會盯著他。

被雷劈完之後,燕秦漸漸緩過勁來。方才那些話,都是攝政王一個人說的。自己怎麼可能心悅攝政王,為了皇位,同攝政王虛以委蛇還差不多。

但看攝政王的樣子,好像是真的相信了原本的自己是真的喜歡他的。不不不,也有可能是方才攝政王在說謊,他們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沒有那層亂七八糟的關係。

畢竟這一年來的事情,他也聽常笑說了,攝政王給他送了二十個美人,而他一個都沒寵幸。一年半來,他確實也翻過不少宮妃的綠頭牌,還經常去宮妃的宮殿裡坐一坐,但沒有真的臨幸過她們。

既然他和女人之間都可以只是單純的聊聊天,和男人共度一晚也不一定就真的發生了什麼,至少他能夠篤定,自己喜歡的是女人,絕對不是什麼斷袖。而且如果自己真的是心悅攝政王的話,為什麼還在話本裡頭把攝政王寫成“王魚”那樣的奸詐小人?

而且在話本當中,也不見那個討厭人的奸詐小人“王魚”同哪個角色有曖昧的感情戲,真按照攝政王所言,他應當不會不在話本裡寫的。

“反正這一年多的事情,孤都不記得了。攝政王便是顛倒黑白,孤也不知道真假,你要孤給一個月,孤就給你這個機會,一個月之後,孤要換武術教習。”燕秦不是很相信攝政王,但他還是信常笑的。

“倘若你是真的陛下的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之後,燕於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金鑾殿。

等攝政王走之後,常笑便進來了。看著臉色十分不好的小皇帝,常笑關切道:“陛下,您還好吧,攝政王可是同您說了什麼?”

“沒什麼,常笑,你告訴孤,元正那日早上,你來接孤的時候,看到的是什麼場景?”

常笑認真地回憶了一番:“回陛下,老奴進去的時候,就看到您一個人,裹著僅有的一床被子,躺在椅子搭好的床上,房間裡唯一的床碎成了木頭,而且那床被子還破了個大洞。”

燕秦問他:“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主要是那個場景實在是讓老奴印象深刻。”

“那孤的生辰那日,孤真的跑到攝政王府去了?”

常笑看了眼小皇帝,小心翼翼地道:“老奴說了,您別生氣。”

“孤不生你的氣,你說吧。”

常笑便壓低聲音道:“陛下那日醉了酒,非要去攝政王府,老奴也攔不住,一個沒留神,就讓您進了攝政王的房間,後來攝政王來了,大概過了不到半個時辰,老奴就把您接出來了。”

他也沒有敢說當時皇帝裹在棉被裡,像個春捲一樣躺在地上這種話。

燕秦捂住了自己的臉頰:難道攝政王說的是是真的?天哪,原來的自己也太不容易了,居然為了皇權,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這個時候他倒覺得接下來一個月和攝政王同吃同住是好主意了,只有近距離的觀察,他才能知道攝政王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先皇保佑,攝政王說的一定是假的。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