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受到頗大刺激的緣故, 燕秦拉上被子蓋住臉,還當真很快睡了過去。但是當他重新睜開眼睛, 面對的還是年輕了一大截的常笑,還有一切都和記憶裡不同的環境。

以身體不適為由, 燕秦推掉了次日的早朝以及其他一切勞心勞神的活動,他尋了間不大但是隔音不錯的屋子,扯了常笑進來,兩個人一待就待了一日。

花了一日的功夫,他得出來以下幾個論斷:在先皇出殯的那一日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為,和他記憶裡的別無二致, 但那一日開始, 一直到現在的一年多的時間,他身上發生的一切便和他記憶中的軌道發生了偏離。

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寫下的那些功課也讓他隱隱有些心驚,因為這字不像是他十五歲的時候寫的, 倒比較接近天天咯血的時候他寫字作畫的筆跡。

除了這一些, 他還是能夠從行文習慣等等看出來,這一年多以來,坐在這個皇位上的不是什麼孤魂野鬼,就是他自己本人沒錯。

只是常笑所言的那一些,有些確實是他埋在心裡,想做但不敢做,想說不敢說的。

但有一些, 怎麼看都不像是他能夠做出來的事。就比如說,跑去京郊,和一個叫獨孤柳的書生稱兄道弟,還有生辰之日,和常笑一同溜出去,最後還跑到攝政王府去撒酒瘋,睡攝政王的床。

他向來恨不得離攝政王十仗遠,又怎麼可能親熱地湊上去,這聽起來就讓人覺著匪夷所思。

讓常笑出去之後,燕秦又把御書房翻了一遍,果然在自己平日裡藏東西的地方發現了上了鎖的小匣子。

匣子的鑰匙和它不在一處放著,他想了想自己的習慣,很是順利的找到了匣子的鑰匙,等他開啟匣子,只瞧見裡頭放著一本寫滿了字的話本,還有一本藍色封皮的戶籍。

他翻看了戶籍,發現寫著蕭遠名字的地方被圈了起來,但方才常笑告訴他的大事當中,蕭遠因為蕭寒山科舉舞弊之事已經被他罷黜,且在幾個月前,便已經葬入了蕭家的祖墳。

自個這麼寶貝這本戶籍作甚麼,還特地把它藏起來。燕秦心裡納悶的很,他不是很清楚這本冊子為何會出現在他這裡。而不是在文淵閣裡待著,但既然是“自己”藏起來的東西,那肯定有什麼別的用處在。

燕秦合上戶籍冊,又翻開匣子裡另外一本書冊。另外一本冊子就更奇怪了,寫的是一些看起來很奇怪的話本,而且很多地方和人名都被人用硃筆圈了出來,寫了些似是而非的批註。

從批註來看,也是先前的自己寫的,可是頻繁被圈出來的那些人名,他著實是有看不懂,比方說話本裡頻繁出現還老是被圈出來的:“碗妹”,還有一個叫“王魚”的奸詐小人。

看了這話本好幾遍,他隱約琢磨出來,這個叫“王魚”的,很可能指的就是當今攝政王燕於歌,但是屢屢被提及的碗妹,他是完全想不出來記憶裡還有這麼個女人。

想得久了些,燕秦就覺得腦袋隱隱作痛,他把話本和戶籍冊重新鎖進小匣子裡頭,又放回自己藏東西的地方,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地,又到了用晚膳的時間。

因為他推拒了今日的武術練習,晚膳還是他一個人吃的,但一想到明日起,便要同攝政王朝夕相對,他就覺得有些食不下咽,飯菜都吃起來不夠香了。

心情一不好,他就不免想吃些點心來舒緩壓力,燕秦擱下手中的筷子,吩咐常笑說:“你讓白夫人給孤做些點心來,要甜鹹味的。”

常笑神色愕然,想起來來這是失去了一部分記憶的小皇帝,忙湊到他耳邊小聲提醒:“陛下,這宮裡沒有什麼白夫人,只有白昭儀。”

對哦,他差點忘了,方才常笑同他說過的,他立了白牡丹做貴妃,然後這段時間因為她父親犯了事,把人降成了昭儀。而且這一次落水,就是因為他要去看尋死覓活的白牡丹。

那份寫著白牡丹父親罪名的摺子在攝政王府裡,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犯了什麼事,算了,吃個點心還這麼麻煩,燕秦實在是不想見到攝政王,也不想改變原本的自己對白牡丹的處置,心血來潮時起的主意,也只好就這樣作罷。

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心情,需求又未被滿足,次日燕秦起來上早朝的時候,便不自覺帶了幾分喪氣。

這也不能怪他,雖然醒過來之後不會動不動咯血了,但他後腦勺那個大包現在還隱隱作痛,身體仍然處於虛弱狀態,他整個人也就不自覺地向那個病怏怏狀態的自己靠攏。

小皇帝今兒個的狀態很不對,這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後,燕於歌就得出的結論。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那日燕秦溺水醒來後,就只召見了常笑一個,把他一個人撇在太醫院那破屏風後頭。接下來的,燕秦又睡了過去,他體諒對方落水受了驚嚇,也沒有打擾,只在皇帝的床前守了一個多時辰,才回了自己的攝政王府。

結果次日,燕秦又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掉了早朝和以前勞心勞神的安排,除了常笑之外,連宮人都被悉數屏退,也就是說,他整整一日都沒能見到小皇帝。

他還想著,等著早朝的時候,關心一下燕秦的身體,噓寒問暖一番,但從見到對方第一面的開始,他就發現了小皇帝的不對勁。

以前的小皇帝,雖然對他也有畏懼,但也敢同他對視,就在前不久,他還敢牽住自己的手,做一些拍拍他手背以作安慰的親密動作。

而現在的這個燕秦,看他的眼神卻多有躲閃,他稍稍坐過來一點,對方就不自覺坐過去一點。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一年半以前,燕秦剛登基那一會。不,比那個時候還更糟糕一些,儘管小皇帝又竭力地隱藏,他但還是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壓抑不住的厭惡。

他做什麼了他,燕秦落水又不是他推下去的。好吧,他承認他是心急了一些,事後他也做了自我反省。

但那妃子的爭執是他暗地裡推動的事情,連爭執的那兩個人都不知情,燕秦不可能這麼快想到他的頭上。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原因,那能是什麼事情改變了小皇帝對他的看法。燕於歌思考了一早上,愣是沒有找出來原因。

他就不是那種什麼事情都自己默默忍受的那種人,觀察了小皇帝一早上之後,他把人給堵了下來:“陛下,臣有些事情,想單獨同你談談。”

不管是第一世的燕秦還是第三世的燕秦,都難以拒絕攝政王的要求。儘管這會燕秦心裡頭一點也不想和攝政王單獨相處,他還是習慣性地應允下來。

他也沒有特地找一個封閉式的房間,畢竟攝政王同常笑不一樣,他在同常笑一同相處的時候,心中非常有安全感,但同攝政王單獨在一起,他只會覺得危險和不安。

屏退了隨身侍候的宮人,燕秦就坐在金鑾殿的龍椅上:“王叔想同孤說什麼,便在這裡說吧。”

金鑾殿的高臺離殿門甚遠,只要他們不是高聲言語,殿外等候的宮人便不會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燕於歌從皇帝邊上的這把椅子上起了身,走到小皇帝的跟前,兩隻手分別撐在龍椅兩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小皇帝略顯蒼白的臉龐:“從那日落水之後,陛下便一直在躲著我了,臣想知道,臣可是做錯了什麼,竟讓陛下如此冷待臣。”

燕秦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除了不自覺的緊張之外,他還從攝政王的話裡品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他確實是在刻意躲著攝政王,但攝政王這語氣,怎麼有點而像被丈夫冷落的深閨怨婦。

呸呸呸,攝政王怎麼能同深閨怨婦這個詞掛的上勾,而且在他的記憶裡,他同攝政王的關係好像也沒有這麼好吧。他不自在地別過臉:“王叔多慮了,孤並未刻意躲著王叔。”

“那你別過臉去做什麼?”

燕秦轉過頭來,眼中不自覺帶了幾分惱意:“那還請王叔先從孤身上起來。”

燕於歌沒動,反而問他:“陛下可還記得,除夕那日,你是同誰過的。”

“孤是去了京郊,同獨孤柳一起過的。”這個事情昨日常笑便同他說過了。

“陛下只同獨孤一起過的?” 青年的氣息陡然多了幾分壓迫感。

燕秦愣了下,龍袍廣袖下的手指緊張地抓住了龍椅的扶手,常笑只說,他去了京郊,獨孤柳家,然後後來又去了隔壁院子,自己一個人睡。

常笑不可能騙他,那攝政王應當只是試探,他堅定了幾分語氣:“自然是同獨孤愛卿爺孫兩個,後來孤自個到隔壁院子睡了,王叔你問這個幹什麼?”

他話音剛落,下巴就被攝政王給捏住,這會的攝政王完全不再收斂身上的危險氣息,整個人顯得十分陰鷙可怕,讓燕秦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燕於歌逼近了小皇帝,說話的語氣一改先前的柔和,冷峻殘酷得像是地獄來的招魂使者:“你不是陛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