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於歌嚯地一下站起來,厲聲質問道:“這種事情為什麼一開始不說?!”

被他質問的人雙腿一彎,膝蓋和地面撞擊出一聲“撲通”重響:“屬下知罪!”

攝政王平日裡叫他們盯著小皇帝以及他的後宮,最重要的還是防著小皇帝羽翼漸豐,這小皇帝被戴綠帽子,又不是他的主子被戴。他也就覺著不重要,但重要不重要還是攝政王說了算的,主子動了怒,跪下了認罪準沒錯。

“自己下去領罰。”燕於歌這會也沒有什麼時間來親自處置犯錯的下屬,披上常穿的黑色大氅,吩咐到在門外等候的僕從:“備車,本王要入宮。”

不管是鄉野村夫,還是王公勳貴,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容忍自己腦袋上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燕秦作為天子,更加不可能忍受這種醜事。

人既然是自己送過去的,出了事情,皇帝自然難免遷怒。燕於歌作為大權在握的攝政王,自然不擔心這份遷怒會對自己有多少損益。

便是今日他不去,等待小皇帝問責的時候,他也不會有太多損失。但這可是小皇帝第一次被人戴綠帽子,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燕秦前些日子教他不快活了,他總得去瞧瞧,小皇帝如今是個什麼表情才好。

大燕的京都已從深秋轉入了初冬,前幾日甚至落了場小雪,攝政王坐在行駛快而平穩的馬車裡,手裡還捧著個侍從為他背後的紫金檀香小手爐,車內暖意融融,好不愜意。

而在皇城的某一處角落裡,同樣暖意融融的宮殿裡卻是另一番天地。

看起來年輕無害的小皇帝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步入蘭妃的芙蓉殿,他穿著的黑色的雲紋靴子踩在鋥亮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短促而清脆的響聲。

一點也不拖沓的腳步聲,清脆而富有節奏感,但對狼狽跌坐在地,衣鬢散亂的蘭妃來說,簡直比簪子在瓷盤上劃來劃去還來得刺耳。

燕秦帶來的侍衛把整座宮殿都圍了起來,在常笑手底下的宦官和宮女則開始翻箱倒櫃,衣襪亂飛,花瓶花壇都摔碎幾個,找出來好些蘭妃和和他人私通的證據。

常笑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寫在錦帕上的情詩和信物交由給燕秦:“陛下,東西都在這裡了。”

小皇帝的臉陰沉得愈發厲害,只翻了幾下,他便覺得心中作嘔,把那些東西一股腦地往蘭妃的臉上一扔:“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驚恐地瞧著眼前宛若閻羅索命的小皇帝,一張芙蓉面哭得梨花帶雨,止不住地啜泣著:“陛下,臣妾,臣妾冤枉啊……。”

她哆嗦得厲害,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她咬定自己是冤枉的。

燕秦撇過臉去,不想看到這張被眼淚糊花了的面孔,常笑抬了下右手,示意兩個較為強壯的太監把這膽大妄為的蘭妃壓住,又讓人叫了還沒進殿門的婦科聖手高太醫過來。

高太醫被喊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蒙的,他邁開步子,小跑到常笑跟前:“常公公?”

“你去給她看看。”常笑雖然不是個完整的男人,但也能夠自己的小主子現在心裡頭有多噁心。這麼個齷齪的女人,他來處置便好,不需要髒了小皇帝的手。

高太醫一臉的為難:“可是臣來得匆忙,未曾帶藥枕。”

常笑翻了個白眼:“給個賤人看還要那麼多講究,讓你看就看,別耽擱了陛下的時間!”

高太醫湊過去的時候,蘭妃開始拼命的掙扎起來,口中還發了瘋一般喊著:“皇上!”,動作之大,差點把尖尖的指甲戳到高太醫眼睛裡。

常笑瞧著都驚險,尖聲訓斥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把人給我按好了!”

那兩個宮人加大了力度,牢牢地摁住了蘭妃的肩膀,蘭妃再怎麼發瘋,也是女子,無法動彈的情況下,只能任由高太醫給她把脈。

這情況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大對,高太醫集中了注意力專心致志地給蘭妃把脈,片刻後,他的表情變了又變,擔心自己出了差錯,又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確認了之後,才道:“陛下,蘭妃有喜了,已有一月的身孕。”

皇帝有了子嗣,是天大的好事,他也不知道蘭妃到底犯了什麼過錯,便連那句恭喜也沒說。

他的話音剛落,先前還垂死掙扎的蘭妃一下子蔫了,整個人都癱軟下來,要不是有兩個宮人押著她固定住她的身體,她怕是要軟成一灘爛泥。

她自己也清楚的很,入宮以來,皇帝根本就沒有臨幸過她,就算是她想,也沒辦法把腹中的胎兒按到小皇帝身上去。

先前知道這件事情燕秦已經生氣了一回,但現在得了準信,他心裡還是翻騰得厲害。燕秦轉回頭來,直勾勾地看著高太醫:“高平,你確定蘭妃是喜脈?”

此時的小皇帝顯得尤其嚇人,高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老老實實地道:“千真萬確。”

他把過的喜脈,沒有一萬也有一千,若是這都能看錯,就可以直接收拾包袱從太醫院滾蛋了。

燕秦深吸了一口氣,看了蘭妃一眼,像是在避開什麼髒東西似的,往後頭退了兩步,視線移向同行的白牡丹:“貴妃……”

他尚未把話說完,白牡丹便認錯道:“宮中出現這等醜事,是臣妾失職。”

她並不喜歡小皇帝,也不知道為何小皇帝給了她那麼高的份位,甚至還把屬於皇后的鳳印交給她,讓她暫時管理後宮。

但這些日子以來,她著實是愛上了這種高高在上的滋味,這次蘭妃出事,她管理不嚴是事實,與其等皇帝先問責,還不如先告錯。

“既然知道有錯,那就替孤把姦夫給找出來。”

他記得白牡丹尚未出閣的時候,便做過替生母揪出爬床婢女的事情。比起常笑來說,她應當經驗豐富得多。

“是。”儘管不明白皇帝為何對自己如此信任,但一心將功補過的白貴妃還是應了下來。

她差人把蘭妃身邊的伺候的宮人都帶過來,心中有了成算之後,又柔柔弱弱地道:“陛下,臣妾想問他們幾句話,只是怕汙了陛下聖聽,可否請陛下迴避一二。”

男人只喜歡女人在他們面前柔柔弱弱的樣子,到底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白牡丹可不想在燕秦心裡落個心狠手辣的印象。

自己這位白貴妃是個多心狠手辣的角色,在第二世的時候,燕秦就認得清清楚楚,但他看了眼蘭妃,還是意難平:“孤給你一刻鍾的時間。”

說罷,他一甩長袖,轉身大踏步地往外頭走。

常笑忙追了出去:“陛下,您的手爐。”

這宮外可沒有燒地龍,天寒地凍,萬一凍著了小皇帝怎麼辦。

接了常笑手裡的手爐,燕秦就打算讓常笑回去:“你去給孤盯著,白貴妃的手段,你也學著點。”

常笑剛要應好,瞅著皇帝身後那一張面孔,那個好字又被他重新咽了下去:“陛下,攝政王來了。”

攝政王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燕秦這麼想著,回過頭來,卻真的看到了他日夜想著,期盼著對方早點去見閻羅的臉。

燕於歌腿長,步伐邁得又大又快,幾乎也就是片刻的功夫,攝政王就從原處的一個小黑點變成了臺階上的一大坨。

他站在比皇帝矮了兩個臺階的地方,平視著小皇帝的目光:“臣聽說,宮裡出了刺客,擔心陛下安危,等不及通報便入了宮,還請陛下饒恕臣的罪過。”

光天化日的,哪裡來的刺客,燕於歌分明是知道他被人給戴了綠帽子,特地進宮來看他笑話的。

燕秦一眼便看破了攝政王險惡的用心,但攝政王給的理由冠冕堂皇,他只能壓抑著怒氣道:“王叔一心為孤著想,孤又怎麼會怪罪於你。只不過王叔這訊息怕是聽得岔了些,宮中並無刺客。”

“哦?”看著芙蓉殿外圍著的一圈士兵,燕於歌似笑非笑,“陛下無需逞強,微臣應允過先皇,定要護好您的安危。”

他邁開長腿走上臺階,徑直就往殿內走。

燕秦倒是想讓人把攝政王給攔下,可惜他很清楚,沒人敢攔攝政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免得自取其辱。

原本他還打算在外頭吹吹風冷靜一下,可攝政王都進去了,燕秦哪裡還有心情待在外頭,也走上臺階跟了上去。

攝政王來得實在是巧,這個時候白牡丹把有嫌疑的物件都帶了出來,又讓人抓了貼身伺候蘭妃的宮女出來,正打算審問呢,冷不丁身旁就多了個人。

她抬頭一看,竟是那日替皇帝選妃的攝政王。

這種皇家醜聞,自然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攝政王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趕過來?只一瞬間的工夫,她腦海裡的念頭轉過百轉千回,想著攝政王的身份,她還給攝政王行了個晚輩禮:“妾身見過攝政王叔。”

燕於歌的面上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這是?”

跟上來的燕秦在心底冷哼,呸,明明心裡門兒清,還在這裡裝模作樣,不要臉的戲精一個!

“正是皇叔想的那樣。”他看向白貴妃,“人呢,找出來沒有?”

白牡丹顯得十分尷尬,皇帝這才出去多久就回來了,這麼點時間,她變個臉嚇唬人都不夠。

蘭妃顯然對她那情郎還挺痴情的,不然早在高太醫點名她懷孕的時候,她就該把姦夫說出來,這樣還能死得痛快一些。

白貴妃說話的時候,燕於歌就在欣賞小皇帝比調色盤還精彩的臉色。他剛想說什麼,因為宮侍要給攝政王見禮的蘭妃卻突然迸發出異於常人的力量。

她如猛虎撲食一般撲向了離她最近的攝政王,然後在對方踢開她之前,牢牢地扯住了男人的褲腿。

得虧攝政王注意力在小皇帝身上,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又是豁出性命不帶惡意的一撲,不然不等她過來,她早就被踢到兩米開外去了。

這一次蘭妃哭得撕心裂肺,毫無形象:“王爺,你救救臣妾啊!”

轟隆!冬日裡無雷公,但這句話堪比天雷,把在場眾人砸了個外焦裡嫩。

趁著攝政王被雷得沒有反應過來,蘭妃又接著丟擲一句殺傷力更大的話:“孩子是無辜的啊,王爺,求您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啊!”

其實蘭妃想說的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她邏輯學的不大好,說出來的話十分引人浮想聯翩。

本來再等一段時間,姦夫都給揪出來了,也就沒有燕於歌什麼事了,可誰讓攝政王急著要看熱鬧,來得這麼巧,這麼妙,就被蘭妃這個瘋女人給纏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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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白貴妃被這宮內秘聞驚得目瞪口呆,其他的宮人垂著頭閉著眼,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而一旁的常笑已經氣得紅了眼睛,天殺的攝政王,陛下信任他,才讓他替自己選妃,可他倒好,竟然做出此等穢亂宮廷的醜事,這是陛下發現了,若是沒發現,豈不是教攝政王亂了皇室血脈!

這個時候,常笑氣得狠了,連邏輯也不管不顧了。

滿宮殿的人,最相信攝政王沒有碰蘭妃的就是燕秦了,他很清楚,就蘭妃這樣的女人,攝政王眼睛瞎了都不一定能夠看得上,而且若攝政王真要混淆皇室血脈,肯定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才是。

攝政王眼底的震驚並非作假,但就是那一瞬間,燕秦想了很多的東西,蘭妃雖然可惡,卻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

此時此刻,天時地利人和,他反應過來,擺出一張悲憤欲絕的面孔,趁著燕於歌還沒有來得及張嘴辯解,一盆髒水就潑到了攝政王的身上:“王叔,孤這麼信任你,你竟然做出這般醜事!”

小皇帝明亮的眼眸失去了鮮亮的色彩,充滿了灰暗和絕望,他那張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面龐上,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控訴著攝政王的惡行。

任誰看了這張臉,都無法昧著良心說這不是一個遭受至親之人背叛之人應有的面孔。

懷疑,憤怒,不可置信,失望……多種元素融和在皇帝略顯青澀的面龐上,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

如果戲精表演有評分,皇帝的表現一定是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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