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攝政王府, .燕於歌屁股底下的凳子還沒有坐熱,老管家便帶著他的孫兒一同迎了上來:“王爺, 您傷著哪了,可要我給您上藥?”

因為燕家是將帥世家, 這府上的主子受傷都是家常便飯了,府上因此備了許多的傷藥,並不比皇宮裡太醫院差。

攝政王看了眼管家:“本王受傷的事情,你是從哪得知的?”

管家恭恭敬敬解釋說:“王爺還沒回來,便有李家的主子前來拜訪,說是探望您的傷勢。”

“他們人呢?”

管家接著說:“您不是說,李家的客人, 一併拒了便是, 瞭解情況之後,我便以您不在為由,拒了他們進府。”

燕於歌一向不愛旁人來打擾他,這李家來客, 也是因為攝政王受了傷, 不管燕於歌想不想見他們,他們總是得來表示一下,免得惹了這麼個位高權重的親戚的不快。

“不用了,對了,你年紀也挺大了,平日裡總是這般操勞也不好。”

他看了眼跟在管家身後,同管家很是有幾分相似的青年, 話鋒一轉,又說:“為人奴僕,總歸是不好,這契就不結了,本王替你尋了處莊子,你隨孫兒一同住過去吧。”

老管家是燕家的家生子,不過燕於歌看在他盡心盡力地服侍了自己三代,早就把賣身契歸還,讓對方脫離了奴籍,成了良籍。

老管家擔憂的面容瞬間化為惶恐:“王爺,是奴才做得哪裡不好嗎?”

他改了更顯親熱的自稱,一口一個奴才,顯然是十分的誠惶誠恐了。

“你做得挺好,好到都能替本王做這個主了。”

老管家撲通一身跪了下來:“老奴知錯。”

他身後的青年忙去扯他:“爺爺。”

老管家瞪了他一眼,厲聲道:“你出去。”

攝政王發聲道:“你們也退出去吧。”

攝政王都發了話,房間內很快便只剩下他們兩個。

老管家仍舊跪在地上,管家犯了錯,自然要受罰,只讓人跪著,已經是他看在對方多年的貢獻沒做別的,燕於歌當然不可能再念著他年事已高叫他起來,只道:“你還有什麼話想對本王說的?”

管家十分謙卑地跪伏在地面上,“梆梆”地磕了兩個響頭:“老奴做過的事情,絕不後悔。”

攝政王地聲音十分的冷漠:“哦,你倒是說說看,你做了些什麼事情,讓你不後悔的?”

這幾十年來,管家為這個府上兢兢業業,什麼不該做的的沒有做過,唯一一件違背了主子意願的,便是當初剪壞了主子的那件喜服。

對攝政王來說,府上就沒有什麼事情是他查不出來的,他當初對著那件喜服動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懲罰的準備。

只是從府裡的那位小姐大婚到現在,攝政王一直沒有說,他也就當不知道,現在這一天終於來了,他倒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那一日是我動手剪壞了王爺備的另外一件喜服,這種醜事,若是發生在府上,老奴愧對燕老將軍,也愧對燕小將軍。”

老管家口中的燕小將軍不是攝政王,而是攝政王的生父。

燕於歌簡直要被管家的邏輯給氣笑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如果沒有管家剪了他的喜服,他就會做出辱沒先祖的事情來。先前他不同管家計較,是因為當天的時候,小皇帝準備了另外一套喜服,另外一場婚事還是順利地辦了下來。

成婚之後,他待在宮裡幾日,正是夫夫兩個如膠似漆的時候,橫豎沒有造成什麼糟糕的後果,他就拖了拖,沒有花心思去查這件事情。

本來府裡出了過錯,他都是交由老管家來查的,但後來他反應過來,尋思著底下的人再大膽,也不敢擅自對他的東西動手。

更何況那件喜服,他又不是交由下人操持,而是全權交給了管家,囑咐他把事情做好。

管家一向細緻,不可能把東西交到他手上的時候,過都不過一遍。若是底下人出了差錯,管家鐵定第一時間就向他也交代了,哪可能一聲不吭。

他若是把這事情交給管家去查,那豈不是等於讓賊去喊捉贓。出於多年的情分,他也沒有那麼著急地和管家對峙,而是等對方親自來同他談。

但他等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始終沒有等到管家給他一個交代,算著時間已經絕對說不上短了,乾脆便就此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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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管家居然給出這樣一個理由,反倒倒打一耙,說是擔心他做了醜事,燕於歌怒極反笑。

管家抬起頭來,極其認真地說:“王爺您領了那位如歌小姐進府,告訴老奴,這是您的親妹妹。奴才沒有那本事,不知道府上何時流落出這樣一顆明珠,但您說,我便信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喜服,除了大婚時候穿,老奴不知道它還可以另做什麼用處,您吩咐老奴,做一套同皇后喜服同一個款式的男子婚服,說是自己要穿,難道不是想要私底下……”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難道您不是想要同皇后私下裡穿。”

男子婚服,自然是和女子相配的。攝政王做別的款式也就罷了,他還可以欺騙自己,說是攝政王日後要用,可偏生是和皇后相同的款式,再加上攝政王一向不近女色,那燕如歌進府之後,攝政王卻頻頻出入人家閨閣小姐的房間。

要知道,女子及笄之後,便是做父親的,為了避嫌,都會很少在私下裡進入女兒的閨房。攝政王倒好,說是長兄如父,但攝政王實際上也只是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更加應該避嫌才是。

是了,為了燕家的臉面著想,攝政王讓自己對外宣稱,說這位如歌小姐是是那位少夫人的女兒,少夫人有沒有另外懷過孩子,外人不知道,他這個伺候了燕家人幾十年的老僕能不知道?

一個同父異母的兄長,隔三差五的就進入親妹妹的閨房,而且經常不分時間,進去之後,老半晌才出來。這也是府上抓的嚴,沒有人敢議論攝政王的閒話,什麼古怪的事情都傳出府去,不然就憑著這一點,攝政王就要教天底下的文人戳脊梁骨。

思及此處,老管家面帶悲憤地說:“少夫人去的早,您又一直是老主子帶著,在禮教方面,您可能就不注意要避嫌,這一點也不要緊,咱們府上就您一個主子,那是鐵桶一般,閒言碎語什麼的,和蒼蠅一樣,根本飛不出去。可即便如此,老奴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您做出此等不倫之事!”

是了,外人不知道,可攝政王府裡,那些燕家先祖的靈牌還在祠堂裡好端端地擺著呢,那麼多先祖都在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怎麼能夠因為自己的膽怯,讓攝政王誤入歧途。

等等,燕於歌覺得自己有點聽不大懂管家的話了呢,他皺起眉,呵斥說:“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

管家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什麼時候和不倫二字扯上關係了。誠然,小皇帝喊他一句王叔。但那是念在他是攝政王,是長輩,為了表現親熱,才這麼叫的。

燕家數代忠良,權位雖然不低,但既沒有娶皇室的公主,也沒有嫁女兒進皇宮,為皇家誕下子嗣,所以到他這一輩,除了頂著和皇室同樣的姓之外,他還是同皇室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男子的龍陽之事,雖然不是正統,但也可以稱得上一句風雅。當然了,擱在他們身上不能說是風雅,但也絕對和不倫二字沾不上邊。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攝政王的意思,管家有點茫然:“您不是說過,那男子的喜服,要按照皇后的婚服來?”

燕於歌點點頭:“是啊,本王是這麼說過。”他是要同小皇帝成婚,那皇后婚服的款式是對照著小皇帝來的,他自己的婚服,自然也要和皇后的那件做一樣的款式,繡一樣的花紋。

管家又接著問:“您也透露過,那婚服是給您用的,沒錯吧?”

自己說過的話,燕於歌也沒有否認:“是這樣沒錯。”是他要和小皇帝成親,又不是旁人,當然是給他自己穿了,他辛辛苦苦求來的名分,難道還便宜什麼外頭的野男人。

那不就得了,管家頂著一張老淚縱橫的臉:“那便是如此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您非要奴才說得那麼明白做什麼呢?”

燕於歌遲疑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什麼:“等一下,你不會以為那婚服,是本王為自己和燕如歌準備的吧。”

他特地用燕如歌,而不是皇后,那是因為皇后也是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說法也可以,但這麼說的話,肯定讓管家的誤會更深。

管家更茫然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這樣!那婚服是我……”後面半句是,我和小皇帝穿的,不過這種時候,他也覺得沒有必要把事實同管家說清楚了。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為失去管家這個好用又得力的屬下感到惋惜,但這份惋惜,也僅僅只是深深的嘆一口氣罷了。

“事實到底是什麼,你也不需要明白了,你只要知道一點,從今兒起,你不再是攝政王府的管家,只是鄉下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夫。”

不管是出於什麼什麼原因,管家忤逆了他的命令,做出了陽奉陰違的事情是事實。

他的語氣平靜了許多:“你知道我的習慣,在攝政王府,從來就沒有什麼給一次機會的說法。”

知道自己可能誤會了自家主子,管家心中不免十分懊惱。不過被攝政王的平靜所影響,他的心緒平靜下來,又連著磕了幾個響頭,道:“日後王爺便要交由其他人照顧了,天冷了,您記得添衣。當年你在外征戰,身上有好些暗疾,夏日雖然熱,可您也切莫貪涼。這些年來,老奴也是多謝您的照拂……”

想著這可能是最後一日能夠和攝政王說這麼多的話了,老管家心中十分的不捨,但再不捨,他也得走,便抓緊了機會,絮絮叨叨地念了許多。

燕於歌也不嫌他煩,多花了些時間,聽管家說完,然後目送對方出去。

他手底下的能人不少,挑一個出來接替老管家,也不是難事,等管家走出了房門,他立馬便選了個十分長袖善舞的新人出來,接手先前管家所擔著的府上的事務。

雖然已經脫了奴籍,但在攝政王做管家本身就是一件好差事,老管家原本是想要讓自己的孫子來接自己的擔子,這些時日以來,還教了自家孫子不少東西。

輪到把手上權力交出去的時候,後者就有些意難平。當然了,再怎麼意難平,這年輕小夥也不敢當著外人的面亂說,只私下裡同自家爺爺講道:“您為燕家勞心勞肺了四十來年,看那攝政王,比我這個親孫子還親,可現在呢,您都沒有做什麼,攝政王便要將咱們一大家子都攆到鄉下去。”

不同於老管家,年輕小夥從生下來到現在,就沒怎麼吃過苦頭,甚至因為是攝政王深受重視的管家的寶貝孫子,他在上私塾的時候,受到的待遇和其他小富人家的少爺也差不多了。

在京城裡過慣了好日子,享受了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他哪裡受得了鄉下那種生活,而且攝政王還說什麼,還讓他爺爺去當農夫。

那成天在地裡刨食的農民多苦啊,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但這吃苦的前提是,他能夠做個人上人,而不是那種毫無意義的吃苦。

老管家呵斥自己小孫子:“你都在想些什麼呢,做主子的和善,不代表做奴才就能騎到主子頭上去,你也跟著夫子讀了幾年的書,哪個惡奴真的能夠騎在主子腦袋上一輩子的,不都是落得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結局。再說了,王爺對咱們和善,那也僅僅是因為他不隨便在府上發火,你還真當他玉面煞神的名號,只是坊間隨便傳傳的。”

老管家也學著攝政王嘆了口氣,只是他嘆氣不是為了別的,純粹是後悔自己沒有預料到現在這個結果,把孫子養的有點不懂事了。

看著眉眼酷似自己,卻仍舊有些懵懂的孫子,他總結了幾句:“我本來還想著,自己先前做的那事情,是不是錯了,但現在來看,倒是件好事。我現在活著,還能看顧你一些,等我死了,你指不定得惹出什麼禍事來呢。”

得虧現在做錯事的是他,攝政王念著舊情,也就只讓他在地上跪一跪,一大家人發配到莊子裡去,等他不在了,日後無人提點,自己這個小孫子惹出事情來,那可不是現在這種結局了。

管家的年紀大了,做事情卻依舊和往日一樣利索。在燕秦安排的人來做了交接之後,他用最快的工夫把手上的事情全部都交了出去,當日下午,管家那一大家子人,便被攝政王府的馬車送到了某個十分適合養老的州城的莊子上。

燕於歌不近女色,當然,在開啟新的大門之前,他也不近男色,所以偌大一個攝政王府,並沒有專門伺候他的王妃,妾侍之類的 。

但沒養那些女子,他這府上的每年的開銷還是十分的巨大,因為他養了很多的私兵,還有非常多的門客。

哦,不能說是門客,那是前朝的說法,用現在的詞來講,應當說是幕僚。

燕於歌府上這些幕僚,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這些人為燕於歌在京都,甚至是整個大燕的疆土,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訊息網,他足不出戶,也能夠透過這些人知曉天下事。

當初那齊國六公主的事情,就是他養的這些幕僚替他辦的,除非對方在大燕比他更加手眼通天,不然的話,根本不可能查出來是他差人動的手腳。

以前他沒有同小皇帝在一起的時候,除了處理朝中政務,便是花時間來聽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奇聞怪事,現在同小皇帝在一起了,他花在燕秦身上的時間多了,在府上待著的時間就少了。

但時間再少,他也會抽出空閒來聽這些人做基本的彙報。

這次回來,管家的事情著實是讓他不大高興,但這份不高興只在他心中停留極短的一段時間,便被另外一個好消息掩蓋過去。

望著跪到自己腳底下彙報的屬下,他難以相信地再確認了一遍:“你說的話,可都屬實?人真的找到了?”

那人再一次地肯定了攝政王的問話:“是的,千真萬確,不管是信物,時間,還有容貌,都能夠對的上,絕無半點虛假。”

雖然他們也不明白攝政王為什麼對他們下這樣的一個命令,但既然是攝政王的吩咐,他們就不敢輕易搪塞,尋了整整一年半,他們才總算是尋到了一個符合攝政王條件的人。

倘若是真的話,那可絕對算是個極好的訊息了。

燕於歌因為管家垮下來的臉染上了幾分喜色,他坐也坐不住了,嚯地一下站起身來,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若是此事屬實……罷了,先把人帶到京城安置下來。”

他找這人,純粹是心血來潮,而且一般人要造假,也應當是選擇男子,而非女子。但保不齊有人萌生出別的想法,特地花了大力氣做了這麼一出等著他。

不過現在的皇室,也算是已經斷了香火繼承,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裡去。若人是真的,那自然最好,是假的,沒告訴燕秦之前,他會親自把這假貨抹除。

當然了,他必須要親自見到人,才能夠確認真假。

他原本是想親自去看看的,抽出空來,踩上那個人生活的土地,親自把一切都調查清楚。但他也答應了小皇帝,這些時日要讓對方幫忙換藥,怕是在他這些傷口好之前,他都沒有辦法真的抽出空閒去那麼遠的地方。

要去的話,肯定免不了驚動小皇帝。他不想讓燕秦失望,所以在真正的確認之前,他還是打算先瞞著燕秦,等確認了,再把這個訊息告訴對方。

不過,不能讓自己的孩子繼承大燕江山,燕秦其實心裡還是會有些不高興的吧。這天底下人的男人,沒有幾個是不重視血脈傳承的,就拿先皇來說,分明不喜歡燕秦這個兒子,但因為只剩下這麼一個,還是要立太子,還是要為燕秦鋪路,盡到自己作為父親的最後的責任。

他仗著自己作為攝政王,作為長輩,從一開始,便逼迫小皇帝做了選擇,絕了有後嗣的希望。

他不知道小皇帝是不是心有不甘,可有一點他自己很明確,儘管做的是雌伏的這一方,但這不代表他就是個女人,他也不會想要做女人,為小皇帝生兒育女,操持後宮。

自己真的是個糟糕又霸道的人,小皇帝和自己在一起,也該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吧。燕於歌再一次的對自己和小皇帝的這段孽緣下了個這樣的結論。不過事已至此,就算是小皇帝想後悔,那也沒什麼後悔藥可吃。

他作為這段孽緣的罪魁禍首,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好做的,只能盡力地減輕小皇帝對先皇,對皇室那些先祖的負罪感。

等人接到了京城,一確定了,他就去找小皇帝。攝政王這樣對自己說,但事總是不如人願,事情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發展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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