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只道:“太醫院可不是什麼談話的好地方, 隔牆有耳啊,陛下。”

其實人都在外頭守著, 要屏退左右,也談不上什麼隔牆有耳, 不過是燕於歌覺得不習慣罷了。

人總是喜歡在某個特地的地方談重要的事情,燕秦能理解:“那就移步御書房?”

攝政王意味深長道:“臣覺得陛下的寢宮更為合適。”

燕秦瞪了他一眼:“你身上還有傷,別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燕於歌辯駁道:“臣只是想,陛下的寢宮比御書房安靜,而且現在時辰也不早了,等著談完事情,陛下就可以用午膳, 省得還在御書房耽擱功夫。”

燕秦才不信攝政王思想有這麼純潔, 就算方才對方說的是實話,皇宮裡多少清靜地方,對方偏偏特意挑個寢殿,分明是故意誘導他想歪的。

算了, 看在攝政王還是個病人的份上, 他不同對方計較:“去寢殿就寢殿吧,談完事情,王叔也好早些回攝政王府休息。 ”

正好先前把他們送過來的馬車一直在外頭等著,也不用另換御攆,燕秦直接和攝政王坐了馬車回他的寢殿,路上都沒有怎麼耽擱便到了他的寢殿。

等宮人都被他屏退,燕秦便道:“如你所願, 這下王叔總可以說了吧。”他也是好奇,攝政王有什麼事情不能同他在外頭說,還非得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

燕於歌笑了笑,又說:“先前同陛下說的,齊國君主非本人的事情,陛下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燕秦忘了別的也不會忘記這件事,當時他可是為了商婉的秘密大吐特吐,差點把膽汁都給吐出來了。

“莫不是有了什麼線索?”自從攝政王還政於他,他就一直悄摸摸地在發展自己的權力,畢竟先皇死的早,他坐在太子這個位置上不到兩年就登基,羽翼尚未豐滿,就要在攝政王手底下討生活。

剛開始的時候,他很多事情都做的非常的低調,就怕攝政王一個心血來潮,扶持了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人做新皇。

也就是這一年來,他動作才打了些,但主要的發展還是燕國本國,沒想著那麼早把爪子伸到燕國之外的地段去。

攝政王就不一樣了,雖然對方是在他那皇帝老子死後才當上的攝政王,可是在這之前,對方手裡就握著百萬軍權,如今便是讓他親政了,手下也沒有懈怠半分。

像查齊國晉國之類的事情,他還是得靠著攝政王。

燕於歌便說:“是有了線索,那位齊國的君主被人找著了,如今已經回了宮,重新坐在了那把龍椅上。”

燕秦掏了掏耳朵:“訊息屬實?”

對方答:“訊息屬實。”

那燕秦就十分的不解了:“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那王叔你方才都在笑些什麼?”

他看攝政王笑,還以為對方是把那齊國國君逮著了。當然了,這種事情的可能性不大,但再不濟,也是比齊國人先找到對方,才能算是好消息吧。

可攝政王方才說的這個訊息,就好像是拿出一把錢往他的口袋裡塞了一下,然後馬上又拿了回去。

“齊國國君在外頭遊玩一番又回去,哪裡值得這麼神神秘秘的說,莫說是御書房,我看在太醫院裡也是講得的,你非得到孤這個寢殿來。”

現在他這個寢宮,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也做不出什麼別的特別有趣的事情來。攝政王身上那麼嚴重的傷,這會就是脫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生不出別的興致來啊。

燕於歌便笑:“這位國君是自個跑出去的,但是回去的路途中,卻出了些意外,幸而得貴人相助,他才得以回宮,而回宮之後,他便立了那貴人為如妃。”

“你的意思是,那如妃,是我們的人?”

攝政王點點頭。

燕秦臉上便露出幾分喜色,能夠在對方身邊安插這樣一枚暗探,確實能算得上一件喜事了。但想到些什麼,他又說:“這訊息雖然好,但我總擔心,那如妃假戲真做。”

攝政王沒有讓那女子藉機殺掉齊國的國君,而是救了對方,並藉著這個機會成為對方的枕邊人,那就是想要讓這個如妃做他們燕國的暗探了。

但暗探哪裡是哪麼好當的,人心難測,背主之人從來不缺乏。像他最初那會,想著給攝政王送情人,還要殫精竭力地想人選,生怕花了大代價培養了一個探子,千辛萬苦地送到攝政王身邊,結果對方看攝政王容貌好,英姿勃發,情根深種臨陣倒戈。

被別人養的惡犬咬一口疼,但好歹知道這是別人的惡犬,心裡有所提防,咬也不會咬得多兇,就怕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像那種話本裡,什麼丫鬟兄弟的,為了情郎或者女子背叛的還少麼。

莫說是話本了,正史上也常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武藝高強的刺客,因為君主的英武於心不忍,臨到跟前,又放棄刺殺。

貌美如花的女子入了宮,為那英俊的帝王所傾倒,因為愛上了對方,所以動搖了原本的信念,反倒背叛了原來的主人。

都說兒女情長,世間多痴情女子薄情郎,那齊國的國君是個風流多情,薄情寡性的,會立這貴人為妃,一個是為了女子的美貌,一個是為了對方的恩情。寵愛可能會寵一段時間,但更多的,也不大可能。

燕秦背著手,來回踱步:“若是孤登基那會,有人告訴你,在將來,你會喜歡上一個男人,還主動雌伏,甚至同對方成婚,你會覺得這個人說的是真是假?”

攝政王便說:“臣會覺得,這個人是瘋子。”

是吧,他就知道攝政王會這麼說:“主要是感情這種事情,完全是不可估量的。要是擱在我身上,有人對我這麼說,我一定把他扔天牢裡去。”

想想他和攝政王的上輩子和上上輩子,那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大仇人。攝政王要是死了,他肯定會大笑三聲,拍手叫好,哪裡會像現在這樣,攝政王受了些傷,反倒是他紅了眼眶。

他說自己的情況,只是做個例子:“你看,孤和你之前本來都不可能的,結果還能在一起,足見情愛的力量之大,能夠讓人神魂顛倒,做出根本不符合本心的事情來。那如妃,愛上齊國國君也不是不可能。”

要是那齊國國君長得醜也就算了,一臉油膩和褶子的老頭,是很難讓美人對他動心的,特別是在這個老頭後宮還有著無數個要臨幸的宮妃的情況下。

但齊國的國君可不是什麼早老頭子:“王叔你也說過,齊國的國君同孤一樣,是登基沒多長時間的新帝,而且他的年紀也和孤相差不算大,最重要的是,他還是齊國的第一美人,出身尊貴,氣度不凡,容貌學識能力俱是不俗,甚至能教那齊國六公主為他傾倒,生出這般不倫的心思來。”

他自認自己的容貌也不算是差,上輩子和商婉相處的時候,也可以說是把這位婉妃捧在掌心上寵著,結果呢,對方心裡只有她那個兄長。

雖然他並不是很想承認,但商婉和那位齊國國君雖然不是一母所出,但好歹也有一半的血液是相同的。會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生出這樣的念頭,也可以從側面來證明商昊的優秀。

燕於歌便說:“陛下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那如妃是個狠角色,絕對不會對齊國的君主動心。”

“哦,這又是什麼說法?可是有殺人父母這種不共戴天之仇?”

“差不多,那女子原本就是齊國人,只是她摯愛的夫君和孩子,都因齊國的皇室枉死。她的故事就說來話長了,陛下若是有興趣,待到日後我再講給你聽。”

攝政王頓了頓,又添了幾句:“都說婦人之仁,可還有句話,叫最毒婦人心,女子若是狠下心來,可比那些個男兒家狠多了。”

“我也沒說女子就不行,情愛這種東西是穿腸毒,比美酒更加能夠讓人昏頭。這做暗探的事情著實不易,而且收效還不見得大,孤只是有所顧慮。”

拿暗探來說吧,蕭遠,一個非常成功的暗探,從一介布衣,做到當朝閣老,又做成三朝元老,還把女兒都嫁給了皇帝。

而且上一世,上上一世,他到死,都沒能知道蕭遠暗探的身份,這輩子也是陰差陽錯,才把查出了他的另外一重身份,再往下查,才知道蕭遠私下裡送出多少訊息,害的大燕打了多少次敗仗,損失了多少疆土。

燕於歌看著小皇帝:“陛下便是杯毒酒,臣也甘之如飴。”

燕秦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知道你甘之如飴了,你還把自己折騰得遍體鱗傷了呢。”

說到傷,他又添了句:“這些時日你就好好在攝政王府歇息著吧,每日早朝過後孤給你換藥。”

他受的確實是些皮外傷,沒有什麼是深可見骨的傷處,就是看著特別唬人罷了,而且容易留疤。

宮裡的那些嬪妃若是落了這麼一身傷,肯定要死要活,指不定早就昏了過去,但燕於歌是個男人,他身上的舊傷都縱橫交錯,也不靠這一身上好的皮肉來博取小皇帝的愛慕,留點疤痕也沒什麼。

但小皇帝堅持要給他上藥,也是促進兩個人感情的大好機會,第一次的時候,是他自己彆扭,才會有那麼羞恥的事情發生,這會燕於歌也想通了,大大方方地道:“那臣就先謝過陛下了。”

“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沒的話,孤送你到宮城。”

他的寢宮攝政王府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他實在是懶得再跑那麼遠了。而且……燕秦抬起手來,手向內握成拳,在唇角處虛掩著,打了個哈欠。

而且先前在車內顛簸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說著說著,他又覺得十分的疲乏。也不是說攝政王說話很無聊,主要是他昨兒一宿沒睡,先前神經緊繃著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攝政王的藥也上好了,該說的話都說了,他就有點撐不大住,想睏覺了。

瞧小皇帝眼角沁出的淚花(困的),燕於歌也看出對方這會是乏了:“不用了,我自個回去便好,陛下好生休息。”

其實他還有些事情要同小皇帝說,但不是特別急的事情,還是讓燕秦先休息才好,畢竟小皇帝還在長個子,生活規律再重要不過。

本來他是想在這宮裡待著,但是這幾日的事情他一直壓著,而且其他的官員都各自回府,他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卻在皇宮裡待著,難免會引起什麼流言蜚語。

雖然攝政王這麼說了,燕秦的身體也告訴他,自己很困了,想要沾床就睡,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堅持送了攝政王出宮。

燕秦送了攝政王回去,也沒有多想什麼,直接按照原路返回,折回寢宮之後,他匆匆洗漱,腦袋剛沾著自己的龍榻,便睡了個昏天暗地。

他睡得酣甜,其他人卻不安穩。在小皇帝送自己的路途中,燕於歌便瞧見了遠處的穿著漂亮宮裝的貌美宮妃。

他見小皇帝沒有注意,心裡有幾分寬慰,但想到這些女人,又覺得堵心,本來都想留下來的,但看著小皇帝睏乏的一張臉,心裡盤算著,待會燕秦肯定回去就睡,常笑那麼護住,不可能讓這些宮妃來打擾皇帝的清眠,至少在皇帝睡醒之前,他不用擔心宮妃們會見到聖顏。

這次皇帝出行,帶出去不少隨行伺候的宮人。他回來之後,皇帝遇刺,皇帝被困,皇帝和攝政王一起被困,皇帝和攝政王被困後救出來,這一波三折的事情,便在宮裡迅速傳了開來。

人受了驚,是心裡最脆弱,也是最容易讓人乘虛而入的時候。反正現在的小皇帝沒有什麼心上人,誰不想成為皇帝的唯一,得到那萬千寵愛呢。

為了展示自己溫柔貼心的一面,除了皇后外,宮妃們紛紛花了大心思梳妝打扮,又準備了點心和一肚子有趣的話,準備充足地前往皇帝的寢宮,打算用自己溫柔似水的胸懷來寬慰小皇帝受了驚的心。

燕秦原本有二十四個妃子,沒了一個蘭妃,變成了二十三個,後來沒了白牡丹,又成了二十二,添了個皇后,重新回到二十三。

這二十三個裡,其中只剩下三個,是燕秦自己挑選的,剩下二十個,都是攝政王的人。

皇后就不用多說了,攝政王精挑細選的,個子特別高挑,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容貌四五分相像,當然,是在一開始就帶了人/皮面具。

男人對一個女人動心,一開始,肯定是很簡單粗暴的看臉,只有臉好看,才能夠繼續深入看對方的內心,是溫柔體貼,還是萬種風情。

如果臉不行,那就要靠頻繁的刷存在感,展現自己有趣的靈魂。

當初燕秦選妃,候選人的名單裡就沒有什麼醜的,而且燕於歌當初覺得,肯定要容色殊麗,才能吸引小皇帝注意,所以隨便一指,指得還都是些漂亮的。

這一點他自己也很後悔,但是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可吃,發生了的事情也不可能再更改,此事便按下,暫且不提。

除了皇后外,剩下那十九個宮妃,都不是能夠讓他省心的。

其中有十個左右的宮妃,被攝政王覺得容貌過於出挑,有可能引起小皇帝東西,是需要換下去的。

換人其實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且有些宮妃野心勃勃,一直很努力地在皇帝,在其他妃嬪面前刷存在感,一下子換了個人,肯定會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好在當初他是隨便選的人,這十個,都是家裡地位不高的,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格博得皇帝准許,讓父兄或者母親進宮裡與她相見。

宮妃也不像宮外的女子,隨隨便便想出宮省親就省親。說句難聽的,不受寵,份位又低的宮嬪,便是死了,都沒有人發現。

攝政王先處置的這一批,便是不怎麼在家中受寵,出身低微,份位低,也沒有什麼存在感的。

這攝政王使手段的十個宮妃,兩個“病逝”,八個生了傳染病,長了一臉的麻子,從美人變成了醜人。避免驚擾了聖上,這些麻子臉“美人”自然也不敢再見小皇帝,徹底斷了她們和小皇帝的姻緣。

剩下那九個,姿色有,身份有,腦子也有。想讓這些人也沾上所謂的傳染病,也不是不可能做到,但是一個宮裡,幾個走得近的宮妃互相算計,結果都染了病,那還能說得過去。

可要是份位高份位低的,都染上一樣的病,還全變成了一臉麻子的醜人,這本來就是件十分奇怪的事情,難免就會叫人生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大臣們雖然期盼自己的女兒能夠博得聖心,可也不會傻到勸小皇帝去寵幸一臉麻子的宮嬪。

但若是後宮全是這些麻子美人,底下那些大臣,鐵定一封又一封的奏疏遞上來,勸小皇帝納新。

說到納新,燕於歌又想起一件事來。大燕皇室因為子嗣單薄,所以先祖定下規矩,每逢三年,便要選秀一次,選秀的人數,主要是依據宮中的人數而定。若是皇帝已經有了繼承人,宮裡的妃嬪數量也不少,皇帝不願意的話,那也可以不再添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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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的時候,主要還是從官員的適齡子女中選,等過些年,範圍便擴大到民間。

燕秦的父親,是個風流多情的,幾乎每次下江南,或者微服私訪,總會惹出些風流事情來。而且每次選秀,都要留下好些人來,等到燕秦死的時候,說不上後宮佳麗三千人,近千人也是有的。

當然了,大部分都是宮女,沒有份位,也沒有被寵幸過的那種。

而如今,小皇帝登基已經兩年了,燕秦為先皇守孝了三個月,差不多三個月後,就納了那些美人入宮。

前不久又大婚,算是正兒八經地有了結髮妻子。但娶皇后娶的晚,選秀卻不會因此推遲,按照正常的進度,選秀應該在近日就要被提上日程。

一碼事一碼畢,小皇帝是允諾了自己,散盡後宮,那散盡的是現在宮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可沒有說過,今後絕不辦選秀這種事情。

但有件事情很簡單,他連小皇帝現有的女人都忍受不了,正想方設法地把剩下幾個不安分想爭寵都弄掉,更別提讓新人再進宮了。

更何況,選秀這種大事,除了禮部和戶部的官員要出大力氣之外,作為一國之母的皇后,肯定是要盡心盡力,主持中饋。

小皇帝的皇后是誰,當然不是那個戴著人/皮面具的木頭樁子,而是他燕於歌。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捫心自問:“能夠忍受燕秦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嗎?”

答案是:“不能!”

“能夠大度地為小皇帝主持選秀的事情,挑選美人嗎?”

答案當然還是不能,別說是美人了,只要是可能打上皇帝的女人的標籤的人,就算是個眼歪鼻斜,滿臉麻子的醜八怪,他都難以忍受。

而且一回憶起兩年前的自己,他就恨不得捶胸頓足,把過去的自己錘死。當年他是不知情,都表現得很敷衍,現在的他,怎麼可能還能忍受這種事情呢。

問題是,選秀的事情,他還沒來得及說。

算了,燕於歌心裡嘆了口氣,等小皇帝醒來,他一點趕在第一時間同對方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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