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看向了攝政王, 燕於歌後退兩步。

燕秦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襬,然後把攝政王身上披著的黑色披風扯掉, 對方還想退讓,他厲聲道:“別動!”

燕於歌拿他沒有辦法, 只好站在原地不動,燕秦繞到攝政王的身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本來攝政王就穿得不算單薄,但是這會背後全部都被劃爛了,跳下來的時候,對方是拿著自己的身體做緩衝的,山崖上那些鋒利的岩石在他的背部劃了老大一個傷口, 從背部繞到腰腹的這一處, 直接被磨掉了一層皮,露出鮮紅的血肉來。

不已經不能說是鮮紅了,血跡已經乾涸,成了巨大的暗紅色血痂, 這還只是露在外頭, 肉眼可見的地方,衣服遮住的部分,還不知道有多少傷口。

燕秦回想了一番,攝政王在山洞裡的時候,就一直面對著自己,讓自己看不到背部,出了山洞之後, 又立馬披上了一件厚實的黑色披風,對方忍耐疼痛的能力一直很強,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竟是成功地欺騙過了自己的眼睛。

燕秦看著那些傷口,都不知道攝政王是怎麼忍住的。燕秦皮嫩,平日裡不小心弄傷了一個小傷口都覺得疼,攝政王身上這麼大的傷口,他光是看著都覺得疼,得虧攝政王居然還能忍得住。

燕秦眼圈都有點泛紅,他讓士兵原地搭了個帳篷,也不管其他人異樣的眼光,直接拉了攝政王進去,又喊了幾個擅長處理外傷的御醫進來,沒有叫過多的宮人進來伺候。

御醫提著個小藥箱,小心翼翼地說:“王爺,還請您除去衣物。”

攝政王沒動,又看向小皇帝:“陛下,這血汙髒人眼,您還是出去吧。”相處了這麼一段時間,他也知道小皇帝不喜歡血腥味,本來是想著等回去後私下裡上藥的,沒曾想居然被小皇帝給發現了。

燕秦瞪了他一眼:“給孤尋把乾淨的剪子來。”

不等常笑答話,御醫便說:“陛下,微臣這就有剪子。”

一把嶄新鋥亮的小剪刀遞到皇帝跟前,燕秦接過剪子,不由分說地把攝政王按在一個小凳子上:“你給孤做好了,不準動。這個是聖旨,你再動,是想抗旨不成。”

攝政王的表情很是無奈,只好坐穩,任由小皇帝動作:“臣聽陛下的。”

燕秦用剪子剪開攝政王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他小心翼翼地避開攝政王的傷口,把攝政王染紅了的白色褻衣剪成了一塊塊的碎片。

等到小凳子下頭堆積了一小堆碎布,燕秦才看向攝政王的脊背,儘管心裡早就有了預料,他還是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冷氣。

臨時搭建的小帳篷裡響起兩口冷氣,還有一口是御醫的。見慣了傷患的御醫都受到驚嚇,足見攝政王

“方才在山洞裡,你怎麼不同孤說?”攝政王傷成這樣,居然還逞強,男人的面子有這麼重要麼,要不是這裡還有御醫,他肯定要痛罵攝政王一頓。

攝政王沒吭聲,到底還是看傷重要,燕秦又看向御醫:“給他看看,然後上藥。”

御醫把脈又仔細看了傷口,道:“王爺沒有內傷,這傷口上了金瘡藥,養些時日便能大好了。”

這也勉強能夠算是個好消息了,御醫的話音剛落,攝政王就說:“我說了吧,只是小傷,陛下太大驚小怪了,在戰場上,臣的士兵,腸子破了,都能自己塞回去,縫一縫,繼續上戰場,只是蹭破了一點皮……嘶!”

攝政王還沒講完這個冷笑話,他俊逸的面容就因為疼痛一下子變得十分扭曲燕秦從御醫手裡接過了那種金瘡藥,一下子把藥粉拍在了他的傷口處。

他苦笑道:“陛下便是要報復臣有所隱瞞,也不該下手這麼狠。”

燕秦看了眼太醫:“高太醫,你說說看,孤下手重不重?”

高太醫用衣袖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回陛下,您動作非常的輕了。”

燕秦上藥的動作,可以說是相當利落標準了,他這個處理了那麼多傷患的老大夫,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那怎麼會這麼痛?”剛剛那感覺,簡直像是再一次硬生生地撕裂了他的傷口。

高太醫看了眼小皇帝,又看了眼攝政王:“回王爺,陛下給您上的藥,是最好的金瘡藥,不留疤的那一種。”

太醫院研究最多的藥就是金瘡藥了,燕秦手裡這種,生肌速度最快,而且一點疤痕都不留,唯一的缺點就是,特別的疼。

等著給攝政王上完了藥,好好一挺拔俊秀青年硬生生地被小皇帝裹成了木乃伊。

這還僅僅只是上半身而已,下面燕秦可還沒看呢,燕秦把小藥瓶蓋上,放在一旁,冷冰冰地說:“站起來。”

燕於歌很乖地站了起來,一下子比矮矮的老太醫高了一個頭,讓後者充滿了壓迫感。

燕秦又說:“脫褲子。”

攝政王的臉頰有點泛紅:“陛下,這不妥吧。”

還有外人在呢,怎麼就能叫他脫褲子,當著老太醫的面,他實在是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燕秦雖然氣憤,也不至於做出當場扒人褲子的事情來,他看了眼老太醫:“醫者什麼沒看過,在人家眼裡,你就是白花花一塊肉,脫!”

攝政王又說:“腿上沒有傷口,你看,衣袍和褲子都是乾乾淨淨的。”他一改做事雷厲風行的風格,磨磨蹭蹭,手擱在腰帶處,就是不動手。

倒是老太醫,在攝政王威脅的眼神下快有點扛不住,額上不斷地冒汗,最後在攝政王直接扯崩了褲子上一顆銀釦子的時候,他終於沒抗住,說了個法子:“皮外傷的話,臣把這傷藥留下,王爺自己來上藥就可以了。”

攝政王以前就很不好相處,身上總帶著一股子煞氣,現在不在戰場上殺人了,可現在比以前看起來還糟糕。這兇狠的眼神也太嚇人了,他總覺得,自己再待下去,怕是小命不保。

“這個法子好。”攝政王手裡的釦子落到地上,撞在小凳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一脆響似乎是拉斷了老太醫心頭的某根心絃,攝政王話音剛落,老太醫就把上好的金瘡藥往小凳子上一放,像只受了驚的兔子一樣溜出了帳篷。

“高太醫那麼一個老人家,你這樣嚇人家。”他特地問攝政王要這樣的傷藥,就是要攝政王記住這份疼,不然的話,下次對方還這麼胡來,硬抗,要是抗得失血過多死了怎麼辦。

攝政王側過臉來,表情很無辜:“他自個膽子小,怎麼能怪臣。”

“現在人都出去了,可以脫了吧。”

燕於歌說:“臣羞怯,陛下出去吧,臣自己來就可以了,這種傷口真的只是小問題,不礙事的。”

出於男人的自尊心,他還是不希望小皇帝看到他的傷口的。然而他的這句話只收穫了小皇帝一個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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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醫怕攝政王,燕秦可不怕,他懶得和攝政王廢話這麼多,手一扯,抽掉腰帶,又去拽攝政王的褲子。

燕於歌死死地抓住褲子不撒手,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倒是燕秦這個沒受傷的洩了勁。攝政王笑眯眯地:“陛下,臣真的可以自己來,你看臣力氣還這麼大。”

他軟硬皆施:“陛下,您看,臣雖然力氣大,但是再這麼扯下去,上頭的傷口可都開了。”

這話顯然很管用,燕秦一下子就縮了手,背過身去。

趁著燕秦沒注意,燕於歌露出齜牙咧嘴的表情,在對方轉過來的時候,他又恢復先前那副淡然冷靜的樣子。

但是在看清楚燕秦手裡拿著的東西的時候,他淡然不起來了。

最後的結果,還是以燕秦咔擦咔擦用小剪子把他的褲子剪成了一塊塊地破布給告終。

看情攝政王腿上的傷口後,燕秦總算知道這個傢伙為什麼非得讓他出去了,他氣極了,又不好往攝政王的傷口上打,他盯著攝政王兩條腿看了好一會,然後一個巴掌,就打在對方唯一一塊好肉上。

“啪”一聲脆響,燕秦還覺得不夠,換了一邊,又打了一下,這樣雪白的肌膚上兩個紅巴掌印,看著特別的鮮明。

攝政王整個人的羞恥度爆表,本來臉上還能勉強地維持住冷靜,這會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了,全身所有的血液全部湧上腦袋,臉一下子從失血略多的蒼白變成了油燜大蝦,紅得滴血。

他猛地往後退了三步,離小皇帝一尺遠:“我今年都二十有六了,陛下怎麼能如此目無長輩,沒大沒小!”

燕秦的眼神冷冷的:“妻子犯了錯,做夫君的責罰,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是在行家法。”

打屁股算是哪門子家法啊,攝政王的臉還在發燙,他想穿褲子來著,可惜衣服褲子全讓小皇帝剪了,衣不蔽體地站在那裡,只好一臉警惕地盯著小皇帝:“我知道錯了,我這就自個把藥給上了,陛下您拿套新的衣服進來,好吧。”

“不好。”

這麼僵持著也不好,山上涼,雖然有帳篷擋住了風,但也還是冷,燕秦抿了抿唇,退讓了一步:“我不打你,給你把藥上完,馬上就拿套新衣服來。”

攝政王表情很是苦澀:“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苦肉計對我沒用,你都騙了我多少回了,現在在我心裡,你的信譽度為零。”燕秦的語氣兇得很,“我給你兩個選擇,我幫你上藥,或者你就光著身子在這裡待著,孤把其他人全部喊進來。”

攝政王又說:“陛下捨得讓我光著身子被別人看嗎,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一個人能夠忍受自己的妻子赤身裸/體地被其他人看個精光的。”

他是篤定了小皇帝不會這麼做。

燕秦惱羞成怒:“我那是冷靜狀態下,現在我腦子一點都不清楚,你再激我試試看,我馬上就走!”

話音剛落,他右腿抬起來。

燕於歌只好服輸,哄小孩一般地說:“好了好了,讓陛下替我上藥,你說話算話。”

燕秦走了過去,蹲下來,一邊細緻地給攝政王上藥,一邊咬牙切齒地說:“你當孤是你,滿口謊言,謊話連篇!你知不知道,說謊話生孩子沒屁/眼的!”

為了抨擊攝政王,燕秦竟是連民間的俗語都說出來了,一點都沒有皇室子弟的文雅。

攝政王看著小皇帝烏黑的發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僅僅是因為小皇帝的話,還因為藥粉灑在他的傷口疼。

他一邊齜牙咧嘴,說話的語氣卻盡力保持著四平八穩:“陛下這話說得可真是不大動聽,得虧這是臣生不出孩子來,要是真能生的話,到時候哭得稀里嘩啦的肯定是陛下了。”

明明痛得要死,他也卻還有心情開玩笑。燕秦聲音悶悶地:“王叔還是不要說笑話了,一點都不好笑,難聽死了。”

又是一把藥粉灑在他的大腿上的傷口上,燕於歌盡力地讓自己“嘶”的呼痛聲小一點,雖然今兒個在皇帝面前,面子裡子都給丟光了,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他還是時時刻刻地要記住維護男人最後的尊嚴。

感覺到自己一處處的傷口被皇帝上了藥,又纏上一圈圈的繃帶,攝政王又接著說話活躍氣氛:“臣覺得,陛下這藥粉啊,灑得特別均勻,就和臣在羊腿上撒孜然一樣,塞外的烤羊腿啊,特別香。”

燕秦還是沒理他,他便換了個話題:“其實呢,陛下這會叫其他人進來,也不要緊,因為臣全身上下都被裹起來了。”

燕秦總算是出了聲,卻不是在接攝政王的話,只說:“王叔你忍著點,要痛的話,哭或者喊,孤不會嘲笑你的。”

他先前撒的,都是不算很嚴重的地方,而且也是比較皮糙肉厚的地方,攝政王都在那裡發出嘶的聲。

傷得最厲害的大腿他還沒動手呢,而且大腿內側,可以說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之一了,也不知道攝政王當時跳下來的時候到底是蹭到了哪裡,臉倒是好好的,其他的地方,簡直就是在下落的時候直接往山石上摩擦,這簡直是不要命了。

小皇帝這麼說,就是給自己做個準備,燕於歌嘴上說的很輕鬆:“古語有句話說的好,男子漢流血不流淚,這點痛算什麼。

“操!”那種靈魂都要昇天的痛讓攝政王完全裝不下去了,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剛罵完,就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上。

燕秦抬起頭來,撲哧一聲笑了:“王叔真是沒有用,還說自己不怕疼。”

攝政王低著頭,看著小皇帝抬起來的臉,小皇帝剛剛雖然笑出聲了,可嘴角卻是向下彎的,眼睛也紅通通的,蒙著一層水霧,不像是在笑,倒像是在哭。

燕於歌伸出手來,輕輕地抹掉燕秦眼角的淚痕:“陛下哭了?”

“誰哭了,孤只是眼睛裡進了沙子,孤的眼淚,才不會為了一個蠢貨掉呢。”他已經兩年多沒哭了,上次哭,是先皇去世,心裡沒有多悲痛,但為了表示自己的孝順,他還特地往自己袖子裡抹了一點辣椒水。

燕於歌柔聲說:“那陛下就別為我這個傻子哭了,哭得臣心口疼。”

“心口多疼?”

攝政王認真地說:“比陛下方才那把藥粉灑在臣身上還疼。”

燕秦眼裡的水霧關不住水閘了,他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幾回眼淚,但是眼睛就是控制不住:“都怪王叔,把口水都吹進孤眼睛裡了。”

他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難過,但是攝政王方才那副風輕雲淡的話一出來,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裡像是被針密密麻麻地扎了一遭,很難受。

燕秦到底是男孩子,哭起來的樣子,和梨花帶雨這個詞是沾不上半點邊的。但對方眼睛越擦眼淚,眼淚就掉得越兇,那麼漂亮的一雙眼睛,哭得和兔子一樣,表情特別倔強,還不斷的流著眼淚,看著就叫人覺得特別心疼。

攝政王的一顆心都叫小皇帝給哭軟了:“是了,是臣不好。”

“那你以後還敢不敢騙孤?”

攝政王徹底老實了:“再也不敢了。”哎,他人老了,心承受不住這種哭法。孟姜女是能哭倒長城,小皇帝這種哭法,是要了他的命。

他幫著小皇帝擦眼淚,結果對方的眼淚還真的止不住,他乾脆就不擦了,還動上了嘴,吻掉小皇帝的淚痕,又親上了對方的嘴。這下子,帳子內徹底安靜下來,誰說話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親完了,燕秦又很嫌棄地說:“你把眼淚都弄嘴巴裡了,也不嫌髒。”

攝政王只看著小皇帝笑。

折騰得差不多了,燕秦把臉上的淚痕利落地擦乾淨,又出去給攝政王找了一套衣服來。

本來他們是打算在這行宮待上幾日的,攝政王愛潔,帶了好幾套換洗衣服,他也沒有多費功夫,就找了套合身的衣物過來。

等到燕於歌從帳篷裡走出去,又還是先前那個英明神武的攝政王。而燕秦除了眼圈有點紅,表情冷冷的,直教人不敢直視,完全不可能有人猜到他先前在帳篷裡哭得不成樣子。

被“趕出”帳篷的常笑見燕秦出來,立馬就迎了上去,他個子曾經和小皇帝差不多,但是這兩年過去,已經變得比小皇帝矮了許多,看燕秦的時候一般是仰視,也就很輕易地發現了小皇帝紅紅的眼角。

先前燕秦進帳篷的時候,明明是好好的,常笑心中不解,便小聲地說:“陛下,您的眼眶有幾分紅了,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看看?”

燕秦拒絕了他的提議:“孤不礙事,只是先前風沙迷了眼,倒是你,讓御醫看看嗓子吧。”

帳篷裡哪來什麼風沙呢,常笑便曉得這個是燕秦不肯說了。他是個識趣的,也知曉自己的本分,沒有再刨根究底,只說了句:“奴才多謝陛下關心。”

常笑也不貪心,做奴才的,能夠讓做皇帝的主子能夠注意到他啞了的嗓子,還說出這樣關切的話來,已經算是奴才裡的巔峰了。

這樣的情況教他十分的知足了,他會盡力維持住皇帝的這一份信任,不會做出什麼糊塗事來。

給攝政王上藥,著實是花了燕秦好些功夫的,等著他們從帳篷裡出來,天色已經從大亮變得有些暗沉。

本來今日他就起的不算早,落到山崖下後,又折騰了好些時辰,燕秦才重回地面上。

從行宮出來到此處,又費了一番功夫,他又等了一會,等到霞光染紅了半邊天,又安排了一些人做接應,帶著浩浩蕩蕩一支隊伍就這麼離開了。

皇宮離秋獵的這座山行程不算遠,也不算是近,本來按照正常的速度,凌晨出發,一路不停歇,到宵禁時分,應當能夠抵達燕都。

現在已經日落西山,夜間行軍,危險比白日裡多得多,自然比不上白日的速度,但燕秦心裡掛念著攝政王的傷,自然不可能多做停留,直接在路上度過了當天的夜晚。

本來為了避嫌,兩個人來的時候並不共乘。但攝政王為了救自己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燕秦便以此為理由,讓對方坐了自己的那輛馬車,以便兩個人之間能夠有個互相照應。

更準確的說,是他要照顧攝政王。

在山上的時候,幾次驚心動魄。結果從山下離開一直到皇城,路途雖然顛簸,一路過來,卻十分的順利,並沒有發生什麼行刺之類的意外。

不過因為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燕秦一宿都沒有睡,倒是攝政王,可能是因為上了傷藥,月上柳梢頭的時候,他便在枕在燕秦的肩頭睡了過去。

天矇矇亮的時候,隨行的隊伍抵達了皇城。

和往常一樣,燕秦掀開簾子,吩咐道:“傳令下去,讓諸位愛卿各自回府休息,今兒個早朝免了,文武百官休沐一日,連夜趕路,諸位辛苦了。”

傳令官一下子精神抖擻起來,中氣十足地應道:“是,陛下!”

燕秦放下簾子,又看向枕在自己肩頭的攝政王,手摸上對方的額頭,還好,是正常的熱度,沒有發燒。

他輕輕地地推了一把攝政王:“王叔,已經到燕都了,你是去攝政王府,還是隨孤回皇宮?”

攝政王現在的情況,想要以皇后的身份出現也不容易,而且皇后的衣物繁複,對對方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燕秦不想讓他折騰。

但他不知道攝政王到底是怎麼想的,在做決定之前,他還是要徵求對方的意見。

攝政王的睫毛動了動,清醒過來:“皇城已經到了嗎?我睡了多久?”

燕秦點了點頭:“已經過了城門,到了銅雀街,現在時辰還早,天才亮,你若是困的話,再睡會,等到了你的府上,我再喊你。”

他們進城的時候,同行的都是些挑著新鮮蔬菜水果之類的進城販賣的農夫,城內也沒有什麼鋪子開著門,人稀少的很,太陽已經露了圓圓的全臉,把東邊的雲朵全部染成了橘紅色,煞是好看。

因為旭日東昇,才冒頭不久,若是直視那一輪紅日,也不會讓人覺得刺眼。

“不了,還是進宮一趟吧,有些事情,我想同陛下談談。”攝政王的聲音裡還帶著濃濃的倦意,他依舊靠在燕秦身上,隨口問了句:“陛下怎麼起得這麼早?”

燕秦輕微地搖了搖頭:“孤昨夜一宿沒睡。”

攝政王便坐直了些:“可是因我枕在陛下身上,讓陛下睡不著了?”他知道小皇帝一向睡眠很好的,一旦睡著了,叫都叫不醒。

燕秦便解釋說:“孤不是很困,而且你也知道,孤雖然睡得沉,但是入睡之前,有些響動就難以入,這馬車駛得再平穩,一路上也是顛簸的。”

他頓了頓,又道:“王叔同孤進一趟宮裡也好,先去一趟太醫院,孤還得替你換藥。”

提到換藥,攝政王一下子清醒了幾分:“這藥不用換得那麼勤吧。”

燕於歌給他用的那傷藥雖然好,但是也太疼看些,雖說男子漢大丈夫,不應該計較這種小疼小痛的,但那當真是折磨人啊。

燕秦瞥了他一眼:“我是要問下太醫,能不能給你換種傷藥,再說了,昨兒個換藥的時候,都沒有什麼條件,等待會到了太醫院,孤還得清洗一番。”

他頓了頓,又說:“你要是不方便,孤可以幫你擦。”

攝政王便用一種故作嬌羞的語氣說:“哎呀,那怎麼好意思呢。”

“給孤打住,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當孤是變態不成,瞧你那樣子還能起什麼興致。”攝政王這語氣,一點都不可愛,反倒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燕於歌的聲音又變回先前那種略顯冷淡的風格:“臣沒有那麼想。”

“最好是這樣。”

攝政王睡的時辰也不算短了,被小皇帝叫醒之後,他越說話,也就越清晰,因為不大捨得離小皇帝遠一點,他也就維持了之前的姿勢,緊緊的挨著小皇帝坐著.

之前睡覺的時候,他的兩隻手是放在雙膝上的,現在醒了,這樣規規矩矩的放著反而有點不大自在。

他是坐在燕秦的右邊,這會右手很自然的垂在身側,左手悄咪咪地從自己的膝蓋爬到了小皇帝的膝蓋上,和燕秦的手交握在一起。

燕秦看了一眼,沒有拒絕。他也就趁熱打鐵,順著杆子往上爬,緊扣住了燕秦的手,然後就不肯鬆開了。

燕秦看了眼兩個人交握的手,心裡嘆了口氣,算了,也沒有多長時間,攝政王愛握著,就握著吧。

馬車行駛了好一會,在攝政王府前停了下來,在前頭趕車的馬車伕看了眼擠在自己身邊的常公公,後者立馬扯著嗓子喊了句:“陛下,攝政王府已經到了。”

這半夜行軍,肯定不可能走走停停,太過隨意。為了強調紀律,基本上隔兩個時辰,停一刻鍾,讓人集中解決三急問題。若是實在難受,也只能憋著。

雖然不是不讓休息,但也確實不怎麼方便,所以常笑也不敢喝什麼蜂蜜水之類的潤嗓子,只問隨行的太醫要了對嗓子有好處的藥糖,含了一晚上,現在喊出來的,總算是和先前差不多的,細細的尖尖的嗓音了,而不是像破銅鑼一般,聽著刺耳。

聽到常笑的嗓音,燕秦連車簾子都懶得掀:“繼續走,回皇宮。”

常笑疑惑的聲音從車外傳來:“陛下,攝政王不回府休息嗎?”

昨兒個上藥的時候,是兩個人獨處,他也不知道對方傷的怎麼樣,但無論如何,攝政王確實是救了自家陛下的,這一點,常笑很感激他。

但感激歸感激,他還是不大待見這個把自家主子弄成斷袖的攝政王。要知道皇帝沒有子嗣,攝政王的佔有慾又那麼強,那大燕江山就會因此後繼無人。

當然了,他先前一直安慰自己,現在皇帝還小,這段感情還不見得能夠走得長久,可現在攝政王來這麼一出,依著燕秦的性子,肯定會多看重攝政王幾分。

有個詞怎麼說來著,藍顏禍水,他覺著攝政王就是典型的藍顏禍水。站在燕秦和大燕江山的角度,他是希望兩個人這段畸形的感情能夠斷掉的。

但也只是想想,他不過是個伺候人的奴才,沒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能夠輕易左右燕秦的想法。

燕秦只回了一句:“王叔有要事同孤商談。”

文武百官都休沐去了,攝政王這個點進宮,能有什麼要事談的,估計談著談著,就得到龍床上去。

得,怕是這段時間內,兩個人又得如膠似漆好一陣了,常笑突然就覺得未來生活十分的渺茫,心塞塞的,又往嘴裡塞了顆冰冰涼涼的小方糖。

他年紀大了,找不到讓他那種甜甜膩膩的日子的人了,還是自給自足,直接吃糖吧。

常笑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是燕秦料不到的,光是是揣摩攝政王的心思,就夠他煩心了,他也沒有必要去費那個閒工夫去想常笑的想法。

過了攝政王府,馬車沒多久便入了宮城,燕秦吩咐馬車伕直接去太醫院,從入燕都的城門,到把太醫院的所有御醫都召齊全,大概花了有一個半時辰的時間。

燕秦剛開始用那種特別讓人覺得疼的金瘡藥,只是為了讓攝政王吃點苦頭,記住教訓,第二次換藥的時候,他就讓御醫換了另外一種藥物。

他前兩世的時候,雖然也處理過不少次的傷口,但手法肯定是比不了這些大夫老道熟練,不過比起御醫,燕秦還是更相信自己。

因為傷口不能沾生水,換藥的時候,還得等把水燒開,用溫水,或者是涼白開擦拭攝政王身上的傷口。

這段時間還挺長的,燕秦也沒有走,就坐在那裡,看著水咕嚕咕嚕地冒泡。看著看著,他的眼皮子就打起架來。

剛開始的時候,還很努力地掙扎一番,眼皮一合上,就馬上睜開來,眼睛瞪得堪比銅鈴大,但也只是堅持了一瞬,眼皮子感覺有千斤重,不自覺地,它就又慢慢地自己合上了。

到最後,燕秦到底還是沒有能夠阻擋上眼皮和下眼皮這對夫妻恩愛,他眼前一黑,直接坐在椅子上就睡了過去。閉上眼睛之前,他還在心中告訴自己,水開了,還得等著涼,然後還要換藥,他就眯一會,就一會就好了。

燕於歌擦拭完傷口邊上的髒汙,就瞧見小皇帝閉著眼睛睡著了。燕秦先前說了,他要來替攝政王換藥,所以等著幫攝政王弄乾淨傷口,太醫便要出聲喊陛下。

但還沒等御醫開口,攝政王便阻止了他:“噓,小聲一點,你們出去吧,本王自己來就好了。”

等到自己把藥上完,燕於歌也沒有叫小皇帝,他等了好一會,又輕聲喊燕秦:“陛下,這裡睡著不舒服,你到床上躺著吧。”

燕秦睡得很沉,沒有被叫醒。

燕於歌便伸出手來,直接把小皇帝抱了起來。

他雖然受了傷,但力氣並沒有因為這些傷口變小,別說是抱一個小皇帝,就是再來一個,也是很輕鬆的事情。

但是抱到半路的時候,一向睡覺很沉的燕秦卻突然醒了,攝政王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有把燕秦給摔地上去。

好在離太醫院的床只有兩三步,燕於歌穩住了,一個箭步向前,把燕秦安安穩穩地放在了床上。

燕秦先前喊那句:“王叔”的時候,還沒有完全醒,這下子徹底清醒過來了。

他的臉一下子就拉長了:“藥呢”

燕於歌便道:“已經換好了。”

他還掀開自己寬鬆的上衣,給小皇帝看清楚。

“孤不是讓你叫我起來嗎?”

“我看陛下睡著了,著實不忍心。”小皇帝昨兒個晚上都沒有睡呢,他哪裡捨得叫他。

算了,藥都上了,總不能讓攝政王重新拆掉再來一次吧。

燕秦繃著個臉:“下不為例。”

他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你先前在宮外說,有要事相商,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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