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聽著,蠻是不解,只側頭朝著邢夫人無邪問道:“伯孃,你怎麼會有眼無珠呢?”

邢夫人只笑道:“若是我這眼眶裡這兩個珠子管用,這麼多年,怎麼沒瞧見老太太這個大福星,要是早瞧見了,我呀,可不得成天跟著老太太寸步不離,也好早早沾一身的福氣兒,不過如今再沾,也算不得遲。”

話兒一出來,招得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賈母更是前仰後伏,指著邢夫人笑的說不出話來,王夫人在一旁,聞言也微微笑了笑。

待得笑過了,賈母方才又問著賴大家的道:“信上可還說了什麼,敏兒的情況可好?”

賴大家的便回說道:“姑奶奶這會可險著呢!”

賈母一聽,忙趕著話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賴大家的瞧著賈母神色,忙笑道:“老太太可別急,說來還多虧了大老爺送去的嬤嬤和大夫呢。”

說著,見著賈母緩和了神色,賴大家的又道:“姑奶奶到揚州的時候,因著姑爺新官上任的關係,很是忙碌不堪。姑奶奶的身子骨又不怎麼好,因而查出了身孕不久,姑奶奶就有了些坐不住胎的跡象,幸而那時大老爺送的人到了揚州,幫姑奶奶保住了胎兒不說,還瞧出了姑奶奶的胎位不正。這幾個月裡,那些嬤嬤和大夫不但幫姑奶奶調養好了身子,而且竟是連胎位也幫姑奶奶給矯過來了,所以,姑奶奶這會生姐兒的時候,是順順利利,一點兒都不為難。”

賈母聽了,口裡直唸佛,又朝著賈赦道:“我的兒,還是你想得周全,幫你妹妹過了這劫,我獨生了你們幾個,你這個作長兄的,到底要比他們穩重一些。”

次日,賈母為賈敏並著林黛玉祈了福,又忙忙的備了一船禮打發人送去,這邊船還沒離岸,那邊邢夫人卻又鬧了事出來了。

邢夫人自打賈赦病好之後,這日子是越過越舒心的,不說賈母的青眼與賞賜,單是賈赦對她也比以前好了許多。換了往日裡,她一天也見不著賈赦幾面,更不用說吹什麼枕頭風,賈赦不被那起子小蹄子挑著找她要銀子便是萬幸了。

如今的賈赦,雖仍常往姬妾屋裡去,但對那些小蹄子卻一視同仁,也不再偏寵哪個了,而且賈赦時不時還會歇在她屋裡幾日,即便是矇頭便睡的時候居多,但多少讓她有個指望。

這人有了盼頭,自是比以往大不相同,邢夫人不但在賈母面前越發恭順,對賈赦關心過的迎春也越發上心。每每邢夫人到賈母那兒去請了安,都會順便去瞧瞧迎春,言語也由以前的生硬變得柔和許多。

有時還打傳送些東西過去,雖然那些東西和賈赦送的是天淵之別,但邢夫人送了東西過去,落在那起子下人眼裡,自然是另有意義。

卻說這日裡,邢夫人因前兒說話討了賈母的歡心,被賈母賞了幾匹據說是什麼小國進貢的布料,那布料說來也招邢夫人喜歡,只是顏色不大適合,邢夫人便是做了衣裳也上不得身。

換了以前,這般稀罕珍貴的布料,邢夫人便是壓在箱子底下,也是不會給人的。

可如今邢夫人瞧著那顏色鮮嫩,竟不覺想到了迎春穿著如何,這麼一想,邢夫人拿定了主意,用這料子給迎春做幾件衣裳。

一來,自是為了討老太太和賈赦的歡心,如今正是春天,這料子輕薄柔滑,正是做外裳的好料子,迎春穿在身上,老太太焉有看不到的理兒。

二來,王夫人素日口上說兩個姑娘都養在老太太身邊,一應用度,自是一樣,但私下裡不知給元春添了多少好東西,這世上未必就只許王夫人給元春添,這會她倒也要給迎春添一回,也好順順心氣兒。

因著這兩個緣故,邢夫人這日見衣裳做好了,便忙忙的帶了人給迎春送去,迎春早一天穿上身,她就早一天得老太太的喜歡。

到了迎春屋裡,迎春正同著兩個年歲差不多大的小丫鬟,一邊拿針扎著花兒,一邊輕言細語的說笑著。

邢夫人瞅眼看去,那兩個小丫鬟裡,有個身材豐壯的瞧著眼熟,邢夫人細細思量一下。

倒記起來了,彷彿這丫頭是王善保家的外孫女,名兒好像叫司棋,棋邢夫人暗自啐道,這王善保家的倒會見機。

見著邢夫人來了,迎春忙起身上前行禮,又命著丫鬟送了茶來。

邢夫人接了茶,和顏悅色的問了迎春幾句家常話,便朝著迎春笑道:“前兒老太太給了我幾匹上貢的料子,我瞧著那顏色鮮嫩,正合給你做幾件春衫,便命人做了,今兒拿過來給你試試,瞧瞧可還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說著,也不待迎春推辭,便命著丫鬟給迎春更衣。

待得迎春換好了衣裳出來,邢夫人眼前一亮,只見迎春著了一鵝黃色的撒花織金刺繡鑲領對襟襦裙,往日有些怯弱的迎春,也被這衣裳襯得活潑了許多。

邢夫人微微頷首,只朝著迎春轉了一圈,笑說道:“竟是再合身不過了,這顏色也好,正襯著你這年紀,人也映得朝氣不少。”

迎春聞言,只有些羞澀的捏著衣角,低頭不語。

邢夫人見了,只微微笑了笑,又打量了迎春一番,邢夫人正欲讓迎春另換一件再瞧瞧,忽而腦海中靈光一閃,邢夫人又忙笑道:“我說怎麼有些不大對,竟是這衣裳上的香囊不配,竟撞了色了。”

聽得邢夫人這麼說,那個叫司棋的小丫鬟側首笑道:“前兒老爺才送了姑娘幾把扇子幾個香囊,裡頭有個白玉金累絲的,倒襯這衣裳的顏色。”

聽著那小丫鬟這麼說,邢夫人忙命人取來給迎春換上,口上還對著迎春唸叨道:“若說這扇子香囊,你那父親也給了我幾樣,我瞧著竟不怎麼敢用,倒不為別的,我這個年紀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著實不像不說,也徒惹人笑話。你卻不然,小孩子家家,正是該仔細打扮的年紀,若是穿的太素淨了,反倒不好。不是我說,這些東西,你也該常常帶著,橫豎也不是稀罕玩意,收在匣子裡,倒白糟蹋了。若帶在身上,拿在手上,自己看著舒坦,旁人瞧著也喜歡。再說,你父親若見你時常拿在手上,知道你喜歡,少不得還要給你幾樣呢。”

邢夫人正說著,旁邊的丫鬟已是把前兒賈赦給的那個掐絲鎏金匣子拿過來了。

邢夫人笑著接了匣子,正開匣看時,臉上的笑容卻瞬間僵住了。

旁邊的丫鬟瞅著不對,忙往裡一看,當下便唬得不輕,只見裡頭不但香囊不見了蹤影,竟連那幾把扇子上的寶石也被人扯了去,只留著破爛不堪的扇骨扇面躺在裡面。

恍眼瞧著,這哪裡是價值千金的寶貝,竟是連乞丐身上的骯髒衣裳都不如了。

那丫鬟慌忙跪下,對邢夫人道:“太太明察,奴婢實在不知這裡頭的東西怎麼會這樣。前兒姑娘拿了匣子回來,便一直收在櫃子裡,也無旁人動過,今兒太太問起,奴婢才取了匣子出來。”

邢夫人聽了,冷笑兩聲,只道:“你也不用說了,我倒清楚著,必是哪個黑心爛腸子的下作東西,順手偷摸了去。看來是府裡對你們太好,竟養出了幾個賊來了,今兒若不料理一番,怕明兒強人就該上門了。”

說著,邢夫人便讓人去請了賴大家的過來,要好生審審這事,一時間,屋裡的丫鬟婆子都嚇的渾身打顫。

迎春最是個老實仁德的,見著邢夫人動怒,只低著頭,細如蚊吶的勸說道:“還是算了罷,只當是我不慎弄丟了。”

邢夫人聽著,只朝著迎春道:“胡說,今兒他們能偷摸東西出去,焉知以後就不敢拿你打主意,再往後,誰知還能做出什麼事來。寬和待下是好,也要看是什麼人去,今兒能拿,明兒就敢騙,似這等下作東西,你只管拿出小姐的身份來,該怎樣便怎樣,若有人不聽的,你就回了我去,便是我也奈何不著的,橫豎你老子還在呢。”

迎春聽了邢夫人這話,一時不語,只低著頭又擺弄衣角去了。

邢夫人說了迎春一番,心頭越發動氣,兩個眼睛裡竟要冒出火來似的,只盯得那些丫鬟婆子瑟瑟發抖,竟是連站也站不住了。

司棋也唬的不輕,兩眼只敢盯著那匣子看,眼珠兒都不敢輕易動一下了。

突然,司棋想到了一事,只細著嗓子道:“對了,前兒老奶奶進來給姑娘請安的時候,我好像見著她拿著這匣子擺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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