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一邊兒看著賈赦的臉色, 一邊兒忙說道:“今兒我打外頭回來, 聽鳳姐說,前兒賴大媳婦在她跟前扯了謊,她心裡氣不過, 便讓丫鬟去打聽了一回,本意是想拿住那賴大媳婦的錯處, 好生整治一下,可沒想, 丫鬟打聽來打聽去, 竟打聽出一件稀奇事來。兒子聽了,這心裡左思右想,總覺得有那麼一絲不對勁, 便壯著膽子領人去抄了一抄那賴大家, 哪知這一抄,竟抄出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來了。”

賈赦臉色一變, 只說道:“抄出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了?”

賈璉低了低頭, 說道:“邢大舅。”

賈赦一聽,心下便是一緊,當下倒抽一口冷氣,只追問道:“你說誰?全哥兒。”

賈璉無奈的嘆了口氣,斟酌了下用詞, 方說道:“不是邢德全,是邢忠邢大舅。”

說著,賈璉瞅著賈赦的臉色道:“父親不知道, 這邢大舅倒是個能耐人,咱們府裡這些日子不消停,這裡頭數他的功勞最大。”

賈赦心裡隱隱也猜到了幾分,忍不住冷笑一聲,看著賈璉淡淡道:“你還有理了不成,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若沒個錯處,別人再怎麼算計,也算計不到你頭上來。說罷,你查出了什麼?”

賈璉抹了抹汗,只忙忙道:“這事裡牽扯了好幾宗事兒,邢大舅在平安州那邊便坐了監,卻被賴大託人贖了出來,邢大舅回京在賴大府上呆了幾日,便啟程去了金陵,後來就有了這兩個金陵媳婦子找上門來的事情。咱們家進了爵之後,賴大似覺出了什麼,把跟著邢大舅去往金陵的人都打發了,就連邢大舅,若不是東府裡大老爺沒了,怕也早被賴大送出京去了。”

說著,賈璉偷眼看了下賈赦的臉色,又說道:“這裡頭其他的事兒,我也不好說,賴大和邢大舅我都已命人帶來了……”

賈赦一怔,只忙喝道:“還不叫人帶進來。”

卻說賴大和邢忠兩人被綁著進了屋來,賴大還罷,見了賈赦自是低頭垂首,一副俯首認罪的模樣。

可那邢忠,一見賈赦便咬牙切齒不已,作勢便欲撲上去,只是奈何身子不爭氣,剛一動作便被下人給按住了,邢忠大罵道:“賈恩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野雜種,你邢爺爺—”

才罵了一句,賈璉一個眼神過去,旁邊的下人便忙比迭拿東西堵住了邢忠的嘴。

賈赦瞥了邢忠一眼,面沉如水,只看著賴大冷笑道:“賴大賴總管,你到是能耐人啊,咱們府裡是哪處兒對不住你啊?”

賴大越發膽戰心驚,他在賈府管家這麼多年,對府裡的情況也算一清二楚,賈璉一上門,賴大便後悔不已,到底這正經襲爵的是大房,二房縱是孃家再有勢,也遠水解不了近渴。

早知如此,他母親一開口,他就不該答應,二太太許的諾雖好,可也不值得一家子都搭進去。

可是,賴大終究是在這府裡體面慣了的,素日這府裡的主子又多敬著他,賴大雖後悔,但心裡卻忍不住想著,他的母親在老太太跟前很有幾分體面,他們家又是這府裡幾輩子的老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看著祖上的情分上,他們再差也不過是被攆出府去。

可若是保住了二太太,王家是絕對不會虧了他們家,說不得離了這府裡,還有更好的去處呢。只是要賴大抵死不認,也不大可能,一時賴大只低下頭,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心裡權衡著利弊,面上卻沉默不語。

賈赦一見,心裡越發不喜,沉聲喝道:“老爺我可沒什麼精神在這陪你打啞謎,你要是不吭聲,我只送你到衙門去,由著官差料理是正經,橫豎咱們家這兩日很出了些見不得人的事,也不差再多一件兩件的。”

賴大到底眼界低了些,一心兒以為這事是家醜,賈赦必不敢走漏風聲的,哪知賈赦張口便要將他往衙門裡送,竟是半點不怕人言了。

也是賴大運氣不好,他哪知道賈赦才挨了訓,正為賈府的名聲犯愁,結果賈珍又鬧出一件烏七八糟的人命案來,正氣的要咬牙呢,一回頭,自己兒子的風流事卻是被自己的大舅子給掀出來的。

賈赦就是一腔熱血,也能被這些事情連番澆成冰渣渣,更別說,賈赦原就是個優柔寡斷的平凡人,破罐子破摔什麼的,賈赦也不是不會,不就是壞了名聲麼,賈赦連官都不想做了,名聲有多重要啊!

至於兒女親事,賈赦咬咬牙,大不了給女兒招上門女婿,給兒子定娃娃親,他就不信了,他堂堂一個現代人還能被口水淹死,當他沒見過芙蓉鳳姐啊!

賴大一想周瑞那一家子無聲無息的死在衙門裡,這骨頭便軟了下來,只灘在地上磕頭喊道:“我說,我說,我說,我說,我全說,老爺看在我們一家老小在府裡效力多年的情分上……。”

且說邢夫人與尤氏分說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將尤氏給勸住了,只是見尤氏仍舊神色悲切,邢夫人難免生出些同情來,只忙讓人喚了鳳姐過來。

邢夫人原是想著,鳳姐與尤氏年齡相近,平日也算說得上話兒,讓鳳姐陪著尤氏排解排解也好。

只是鳳姐見賈璉出去了,百無聊賴著,忽又想起了外院的事情,只打發人去捆人拿人。

一時正鬧得人仰馬翻,邢夫人那邊傳話的人卻來了,鳳姐聽得是邢夫人傳喚,低頭思量了一番,只笑著看了平兒一眼,只說道:“你且看著這些外院的管事,讓他們好生想一想,這府裡做主的人究竟是誰?有什麼該說的話,若是有那徇情的,且睜著眼睛瞧瞧旁的,奶奶我可不是那吃素的菩薩!”

平兒聞言,不自覺的打了個寒蟬,只往旁邊看了一眼,笑說道:“奶奶放心,這些管事都是知事懂禮的人,能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鳳姐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圈那些站在窗邊等候吩咐的管事媳婦,看著那些管事媳婦都恭順的低下了頭,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但願如此。”

方才搖了搖扇子,往邢夫人屋裡去了。

鳳姐剛一進院子,便迎面碰上了王善保家的,鳳姐忙笑盈盈的問道:“媽媽這可是要家去?”

王善保家的一見鳳姐,便笑了,只忙說道:“哪裡是要家去,卻是討了太太的話兒,要給二姑娘送新衣去。”

說著,王善保家的瞅了瞅鳳姐身邊的人,又悄聲道:“奶奶進去可小心著些,東府這會子可招了大禍了,我聽丫頭們說,老爺已是發話不管了。”

鳳姐一聽,心裡便咯噔一聲,趕忙問著王善保家的道:“東府如今正辦著喪事呢,還能出什麼事?”

王善保家的連忙壓低了嗓子道:“奶奶怕是還不知道罷,那府裡的楊姨娘沒了……這回東府珍大爺……珍大爺是什麼樣的人,都這麼多年了,兩府裡還有誰不清楚的,唉,尤大奶奶也是命苦。”

鳳姐聽得王善保家的提到楊姨娘,心裡已明白了幾分,再聽得事情和賈珍有關,當下越發清楚,只低了一回頭,抬頭嘆氣道:“也是事情趕在一堆了,難怪老爺會生氣,論理,珍大哥著實也太不成樣了,很該受些教訓才是。”

王善保家的聽了這話,忙也陪著嘆道:“可正是奶奶這話,先前尤大奶奶來時,老爺正和太太說著那孩子的事呢,偏東府珍大爺又招了這事出來,便是我們聽著,尚覺得可氣,更別說老爺了。”

鳳姐一聽,便冷笑了一聲,只對著王善保家的說道:“媽媽還說那孩子呢。咱們家二爺這會可是被人給冤枉夠了,說什麼在金陵置的外室,其實不過就兩個風月地出來的瘦馬,弄心計耍手段,一心兒想攀高枝兒,可惜二爺心太軟,反倒被人藉機給訛上了。裡頭還很有些彎彎纏纏的事呢,橫豎這兩天,咱們家是甭想太平了。”

王善保家的聽了,猶豫了一下,方問著鳳姐道:“奶奶這話的意思是……”

鳳姐抿唇一笑,也不作答,只領著人往邢夫人屋裡去了。

佛堂裡煙霧嫋嫋,王夫人坐在椅子上數著數珠兒,只是數著數著,這手裡的佛珠不知怎麼斷了線,瞬間便落了一地。

王夫人眼神一滯,心裡突生出些許不安來。

王夫人思前想後,心下越發難安,揚聲便喚了金釧兒進來,只問道:“你出去問問,今兒賴嬤嬤怎麼沒來府裡?順道兒使人給賴大家的傳個話兒,就說寶玉二十六的生辰,老太太是怎麼吩咐的,她也該過來說一聲才是?”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金釧兒一邊應著,一邊飛快的抬頭瞄了王夫人一眼,不免私心窺測道,王夫人今兒好生奇怪,賴嬤嬤雖說常回來陪賈母說話,但到底是出去了的人,哪能時時刻刻都在府裡呢?

況且著,賴嬤嬤來不來府裡與王夫人有什麼相干,賴嬤嬤過來請安問好,是禮數,不過來,也不為錯兒。

只是心裡這麼想著,金釧兒面上卻是絲毫不顯,笑著便欲轉身出來,哪知剛打起簾子,便見著賈母身邊的鴛鴦忙忙過來了。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