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顧長安跟著陸城去了廟裡。

陸城跟上次一樣,一來就四處的抓耗子。

顧長安蹲在門頭底下拆開一包西瓜子磕了起來, 這玩意兒不好磕, 他要用舌頭掠半天才能磕出瓜子仁,有時候沒那個耐心就直接一通亂嚼。

“這廟裡以前也沒見這麼多耗子, 現在怎麼回事?你來住幾天, 帶了什麼東西?”

“你知道個……我不跟你說髒話。”陸城拍掉身上沾到的牆灰, “我來了以後, 廟裡的風水就好起來了, 人住養人, 耗子住養耗子。”

顧長安的嘴一抽, 說裝||逼|就|裝||逼|,沒有一絲絲防備。

陸城一路走一路找, 目光睨一眼青年:“別光顧著嗑瓜子, 過來幫我。”

顧長安說不去,懶得挪動。

餘光無意間瞥見了一道白色身影, 顧長安吐掉瓜子皮站了起來,轉頭朝男人那裡走去。

陸城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聲音:“不是說不過來嗎?良心痛到了?”

顧長安示意他看西邊的牆頭。

少年沉靜的立在那裡, 穿的一身白色長袍, 衣發被寒風肆|意吹|動著, 在半空中勾||出優美的弧度。

從天而降就算了,還站牆頭上, 出場方式自帶音效。

少年幾個跳躍停在陸城面前,恭敬的彎下腰背,嗓音清澈明亮:“少爺。”

他維持著彎腰的動作, 微偏頭喊:“顧先生。”

顧長安這個角度看去,眼前的少年不是一般的漂亮,那次只是匆匆一瞥,這次近距離看,完美無瑕。

少年的白袍左下角繡著一個火烈鳥圖案,栩栩如生,跟陸城原來那個皮夾上一樣。

氣氛莫名的怪異,陸城摘了皮手套放石桌上,淡聲道:“十二,你把周圍的耗子抓一抓,抓完了去屋裡見我。”

話落,他就拽了顧長安進屋。

背後隱約有道視線,顧長安忽然回頭,少年還是那個動作,他沒什麼意義的扯了下嘴皮子。

進屋後,顧長安就深坐在椅子裡不動彈,像個七老八十的老爺爺。

陸城說:“我讓十二回去了一趟,他這次過來帶了你喜歡吃的橡皮糖,夠你吃到春天。”

顧長安沒反應。

陸城把門掩上,手撐在椅子兩側,俯身低頭湊到青年面前親他。

顧長安躲開:“你跟我提過那個孩子幾次,第一次說他是你僕人,第二次說他負責照顧你的生活起居,第三次說他是自己人,第四次說他是個孩子。”

陸城微挺直腰背拉開距離看青年,面色既愉悅又帶著幾分揶揄,更是誇張的嘖嘖:“屋裡的醋味真大啊。”

顧長安踢了他一腳。

陸城沒躲讓他踢了,也不在意褲子上的鞋印,寵溺的笑問:“舒坦了?”

顧長安坐起來些:“為什麼他的衣服上繡著火烈鳥圖案,你之前那個皮夾上也有,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嗎?”

陸城語出驚人:“他就是火烈鳥。”

顧長安:“……”

陸城撥了撥青年額前的細碎髮絲:“沒看出來?”

“這我怎麼可能看得出來。”顧長安眯眼問,“他跟你家是什麼關係?”

陸城輕描淡寫:“他的家族對陸家而言,從職責上來看,算是守護靈之類的存在吧,世代都是。”

顧長安坐了回去,原來是這麼回事。

手機響了,顧長安拿起來接通,那頭是季青的聲音,說姚樂樂,梁月,柳寧三人的口供都出來了,沒發現異常。

季青又說:“吳芳欣那邊也搞定了,我們直接跳過她聯絡的她的上司,已經把出差的任務給了她的同事,伍康沒找到前,為了方便隨時查問,她都不能離開。”

顧長安懶洋洋的問:“那她本人知道嗎?”

季青說:“我們交代過,吳芳欣如果要一個合理的說法,上司只會說是公司臨時做出的安排,不會牽扯到警||方。”

“看她接下來會做出哪些舉動吧,我有派人監||視,先就這樣,晚點再聯絡。”

顧長安把手機擱到一邊,抬手掐了掐眉心。

陸城的墨眉攏在一起:“長安,我一開始對你除了好奇跟興趣,還有憐憫,接觸之後就是同情,你活的比我累多了。”

顧長安聽出男人話裡的意思,他哦一聲:“你在我身上找到了安慰。”

“的確如此。”陸城說,“我活在一座城裡面,你活在一個古老的鎮上,活動的範圍比我大,但是……”

顧長安說:“但是比你苦逼。”

他甩出跟男人身上的貴氣對等的配置:“你在家應該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進出都有一波下人跟著,冷了熱了餓了渴了,只要喊一聲就有人立馬過來伺候,十指不沾陽春水。”

陸城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呢……”顧長安手指指自己,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叫慘,還很應景的露出苦澀的笑容,“不但要接手我爹留下的擔子,背負著家族的使命為維護世界和平出一份力,稍微歇兩天都膽戰心驚,唯恐地底下那位出什麼亂子,這也就算了,我還要疲於生計,開個店沒時間打理,為了賺生活費絞盡腦汁,我容易嗎我?”

陸城抿著薄唇憋笑,他咳一聲道:“不容易,國家欠你家一面錦||旗,以及一筆豐厚的經費。”

顧長安呵呵:“拉倒吧,你看白嚴修他們,全國各地的抓||妖||驅||魔|,風險那麼大,經費也高不到哪兒去。”

陸城搖頭嘆息:“真是可憐。”

話是這麼說,陸城的表情卻很漠然,體會不到,對於跟顧長安有關的一切,他倒是很樂意去感受去瞭解,也會竭盡所能的去守護。

至於有關部門,那就跟他沒半毛錢關係了。

不多時,十二敲門進來,安靜的立在一旁,低眉垂眼,看起來乖順的讓人心疼。

陸城問了家裡的情況,沒有避開顧長安。

十二在回答前有意無意的往顧長安方向看,不難看出他的震驚,那種情緒轉瞬即逝,不留一絲痕跡。

顧長安半搭著眼皮刷手機,似乎對陸家的事沒有興趣,也沒有開口的跡象,直到陸城問少年,家裡知不知道他們的事,他才輕抬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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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躬身說不清楚。

這個答案其實充滿變數,也暗藏深意,顧長安多看了少年兩眼,又垂了眼皮繼續刷手機。

陸城屈指一下一下敲點著桌面,屋裡只有持續不止的清脆聲響,富有一定的規律,每一下聽起來都像是敲在心頭,聽的人緊張不安。

十二一看就是平時不敢忤逆自己的主子,也不敢出聲阻止,就那麼站著,極其漂亮的臉上無悲無喜,很符合一個下人的姿態。

顧長安看著面前的少年,就想到了生死不明的伍康。

年輕一輩的顏值平均線提高了很多啊,不說娛樂那個圈,就說圈外,高的,帥的,漂亮的也不在少數。

長這麼漂亮,卻是個下人,小說裡有這樣的設定,不過是升級流爽文,下人是主角,前期雖然憋屈,但以後是能稱霸全世界,日||天||日||地,跟太陽肩並肩的牛||逼人物。

顧長安打量的視線並沒有做任何遮掩,很明顯的投在少年身上,當事人始終都沒有絲毫回應,定力相當不錯。

陸城還在敲。

顧長安的思緒回籠:“糖呢?”

陸城敲點桌面的動作瞬間止住,昂首道:“十二。”

十二應聲出去,他很快回來,手裡拿著一個大布袋,全是橡皮糖。

顧長安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直了。

陸城揉額角,橡皮糖在小東西心裡的地位比我高。

十二忽然開口:“少爺,您讓我查的事情都查出來了。”

說著,他將一個紙袋拿出來遞過去。

陸城接住紙袋,指尖點了幾下就轉手丟到青年面前的桌上。

顧長安眼皮不抬的問:“給我幹什麼?”

陸城說:“大病的身世,以及他那一趟出門的經歷,都在這裡面。”

顧長安聞言就把紙袋壓在手肘下面,語氣不鹹不淡的說:“我可沒讓你查。”

“是,我閒的沒事幹自己要查的。”陸城看青年一條接一條的吃橡皮糖,提醒道,“少吃點,回頭晚飯會吃不下去。”

顧長安說:“大哥,現在才三點多。”

陸城皺眉:“不好消化。”

顧長安嘴上說囉嗦,還是把剩下的半包橡皮糖扔回了袋子裡面。

十二後退著離開屋子,反手帶上門站在門外,他低著頭,垂放的手指動了動。

顧長安摘掉眼鏡捏兩下鼻根:“陸城,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有手有腳,為什麼還要人伺候?”

陸城不認為有什麼不妥:“生來就是如此。”

顧長安翻白眼:“你在我家不都是自己動手嗎?”

陸城低聲嘆道:“忍受的很艱難,尤其是前三天,只是出於好面子,不想被你嘲笑,就沒表現出來而已。”

顧長安鄙視的看過去,他搞不懂這個有什麼好艱難的,還忍受呢:“小朋友都是自己穿衣服穿鞋子,自己吃飯喝水,你連小朋友都不如?”

“……”陸城握住青年的手,眼神既蘇又充滿深情,“以後我的生活起居就交給你了。”

顧長安如同被電流擊中般渾身一麻,他反手按住男人的腕部,指尖玩性的劃了劃,輕笑著說出三個字:“我拒絕。”

陸城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不誠實的孩子:“拒絕無效。”

門外站著人,顧長安不想跟陸城有什麼親||密||舉|動,哪怕是親|個|嘴,他也會不自在。

不是臉皮薄,是純粹不想給人看或者聽,這是他的|隱||私|,沒必要攤出來秀。

陸城跟顧長安不同,他習慣了十二的存在,不會出現所謂的彆扭跟排斥,心裡壓根就不會想到那兒去,該幹嘛幹嘛。

結果就被顧長安給連著踹了兩下,老實了。

十二沒有跟著顧長安陸城下山,自己走的另一個方向,轉瞬間就消失在了林間。

顧長安慢悠悠下山,陸城走在他後面,邊走邊打電話。

山裡空氣潮溼陰寒,連根鳥雀的毛都沒見著,天太冷了,它們都找地兒過冬去了,不上外頭玩耍。

顧長安停下腳步,陸城撞他背上,他被那股||慣|性|||撞的身體往前傾。

陸城及時從後面摟住青年的腰,沒讓他跟樹來個面對面的擁抱:“走的好好的停下來幹嘛?”

顧長安突兀的說:“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陸城跟電話那頭打過招呼就掛掉,他把手機放進口袋裡面:“什麼不對勁?”

顧長安又不說話了,他無意識的左右看看。

陸城不給面子的笑出聲:“這裡沒牆角給你蹲,回去再蹲。”

顧長安:“……”

快到山腳下的時候,顧長安碰見了何呂,對方剛進山,一手提著個麻袋,一手拿著鏟子。

何呂是來找藥材的,施張身上的抓傷不見好,他找了民間的藥方,卻一味藥。

一見到顧長安,何呂就跟看見救命稻草似的跑過去,跑到半路的時候他又突然停住了,臉上的表情特別精彩。

昨天老大睡著覺,迷糊的從嘴裡喊出了一個名字,何呂就在旁邊,他聽的一清二楚,就是“長安”,不止一聲,後面還喊了好幾聲,把他給整懵了,好半天才捋明白。

難怪那次明明成功抓獲了狼妖王,老大卻跟他們道歉,說對不住,敢情那時候真的動了賣掉陸城的心思,掙扎著耽誤了幾分鐘,這才有了後面的一場惡鬥,他們三差點兒團滅。

老大慘,忒慘,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何呂回過神來,顧長安跟陸城已經站在他的面前,他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哈哈哈:“這麼巧啊。”

顧長安掃掃何呂,還是一身非主流打扮,全身充滿活力,完全瞧不出來前些天被打的奄奄一息。

他隨意的詢問:“你進山幹嘛來的?採藥?”

何呂嗯吶,他湊在顧長安耳邊,很小聲的說:“那什麼,長安,老大在醫院養傷,你不去看看?”

完了還特別沉重的補充一句:“傷的挺嚴重的,快不行了。”其實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顧長安還沒有說話,就聽見陸城不冷不熱的開口:“既然快不行了,那就燒||香||拜||佛|,聽天由命。”

何呂頓時一臉臥槽,我說這麼小聲,你也能聽得見?

顧長安意味深長的拍拍何呂的肩膀,別搞事情了哥們,你也看到了,我家管教很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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