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初不再講話了,開始輪到唐鋒南講了:“辦完身份證之後你打算怎樣?就準備待在內陸不回家了?你父母和外公留下來的遺產也不要了?”

不知道為什麼,唐浩初又心虛起來,半天都沒出聲,只忍不住咳嗽了幾下。坐在前排的林令和司機更不敢出聲,整個車廂一片安靜,直到唐鋒南嘆了口氣,打量著唐浩初又道:“怎麼感覺你又瘦了,最近過得好不好,沒有按時吃飯嗎?”

這個問題唐浩初倒沒有感到心虛,因為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瘦了,只是這兩天嗓子不舒服有點咳嗽,“按時吃飯了,我最近很好。”

其實唐鋒南才是真正瘦了,不睡覺,煙又抽得兇,胃病也沒好,趕來見唐浩初之前才剛在家庭醫生的千叮萬囑下吃了胃藥。但他絕口不提自己的事,繼續問:“手呢,是不是已經痊癒了?下雨天還會疼嗎?”

說著伸手碰了碰唐浩初放在身側的手,然後輕輕握了握,單純像是長輩給小輩鼓勵的那種握法,沒有絲毫逾矩。唐浩初乖乖地任他握著沒動,“已經好了,下週末就去醫院做最後一次複診……”

唐鋒南又握了一會兒,剋制地收回來,“那你具體什麼時候回港島,遺產不要了,連你外公的公司也不管了?”

行為上很剋制,但事實上唐鋒南內心從未停止過叫囂和渴望。那顆一向冷靜剋制的心總因唐浩初而難以自制,彷彿連血液都在奔騰和咆哮。

唐浩初得到的遺產除了房產、基金和數量不少的古董字畫金銀珠寶,還有一間實力雄厚的百貨公司。公司這些年一直是由唐鋒南代為管理的,而且經營的很好,收益可觀。唐浩初在第一個世界裡就從零開始的創業過,不是不會管理公司,而是沒那個必要,卻又不能直接點頭說自己不管了,只能道:“七月份就要比賽了,我想等比賽結束再說。”

然後主動向唐鋒南報備起別的事試圖轉移話題:“我買了一棟房子,就離賽車俱樂部不遠,款已經付過了,只剩手續沒辦齊,等哪天你有時間,可以去我那裡看看。”

轉移話題還是很有用的,唐鋒南沒在公司的問題上繼續糾纏,卻想起了別的事:“……你之前說過比完賽就回港島看我的。”

唐浩初再次心虛起來,微微低下頭,訥訥的道:“如果能跑到前三的話,就可以備戰十月份的F3。耽誤那麼久,技術肯定退化了,拿到好成績的機率可能不大,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他知道唐鋒南十分反對他賽車,所以有點擔心唐鋒南聽完這話會生氣,卻不料唐鋒南沉默了幾秒,說:“沒關係,我可以等。”

唐浩初愣了愣,抬頭撞上唐鋒南深邃又隱忍的雙眸。

感情這種事是真的沒有道理可講,唐鋒南一生的溫柔和隱忍恐怕都用在唐浩初一人身上了,再分不多餘的一絲一毫。他定定望著他,語氣放緩,又重複了一遍:“我會一直等你。”

唐浩初就是再想講些什麼,面對這樣低姿態的唐鋒南也講不出口來。所幸車停了,目的地到了。

“你不用跟我一起去,”下車之前唐浩初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我自己去就行,我之前問過了,很容易就辦好了。”

但唐鋒南依然下了車,“容不容易辦,進去了才知道。”

唐浩初還要說話,卻被唐鋒南摸了摸腦袋。就像以前常做的那樣,先在頭頂順了順毛,然後沿著軟軟的頭髮下滑到眉梢和臉頰,在細嫩的小臉上輕輕捏一捏。

心頭翻湧的叫囂和渴望平息了一點,因小孩三番兩次趕他走而升起的怒氣也消散了不少,“倔什麼,我都到門口了,自然要陪你進去。萬一遇到什麼麻煩,也能幫你解決。”

果然遇到了麻煩。

唐浩初要辦身份證在內陸報名A1GP比賽,其實就相當於轉入內陸戶口了。轉移入條件有三個,一是需要和內地的配偶團聚生活的,二是成年或未成年子女投靠父母的,三是父母來內地照顧或投靠子女的。

他之前來簽證中心詢問的時候,工作人員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第二種,所以回答他說辦理過程非常簡單,把戶籍檔案帶過來就好了。可事實上唐浩初哪一種都不是,只能歸到特殊情況裡去,負責稽核的人甚至覺得他的情況不符合申請條件,而且申請存疑,需要進行查證。

這件事到底還是唐鋒南幫忙解決的。

唐浩初也不知道唐鋒南具體用了什麼手段,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也耗費了不少時間,但唐浩初最終在當日拿到了嶄新的身份證。

走出簽證中心,時間已是傍晚五點,本來就到了晚飯時間,唐鋒南又幫了他那麼大的忙,加上唐浩初自己也餓了,答應和唐鋒南一起吃一頓晚飯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詢問想吃什麼的時候,唐浩初立即表示想吃火鍋,唐鋒南似乎有點不贊同,但還是吩咐司機開去最有名的那家火鍋店。

落座後,飢腸轆轆的唐浩初很快在選單上勾了一堆自己想要的東西。選單繼而傳到唐鋒南手裡,唐鋒南掃了一眼他勾的東西,微皺起眉,道:“你咳嗽,不能吃辣的東西,也不能喝冰果汁,酥肉這種油炸的食物最好也別吃。”

說著在唐浩初打勾的東西裡劃掉了幾樣,又在唐浩初一樣也沒勾的蔬菜分類裡勾了好幾樣,甚至把川味牛油鍋底換成了養生的菌王湯。

唐浩初挑了挑眉,語氣雖然如常,但臉色已經不太好了,“那乾脆走吧,別吃火鍋了,改喝白粥算了。”

唐鋒南看都不用看唐浩初一眼就知道他不高興了,但唐鋒南並沒有著急,反而不疾不徐地在選單上又勾了一筆,“想喝粥也行,這裡也有。”

那風輕雲淡的架勢讓唐浩初這會子連語氣也不好了,甚至氣到又咳嗽起來,“之前我說要吃火鍋,你若覺得不行,就別同意,既然同意了,就別這個不能吃那個也不能吃……”

唐鋒南的確沒反對吃火鍋,但沒想到小孩點起菜來絲毫不管自己的身體,還不願意接受別人的關心,簡直任性到極點。

最終還是兩兩各退一步,換成了鴛鴦鍋。

和所有年輕人一樣,唐浩初喜歡重口味的東西,甜的辣的酸的都可以,就是不愛吃清淡的。所以鴛鴦鍋對他來說完全個擺設,上菜後,只管盯著紅湯那一面吃,吃了沒幾口,嘴巴和小臉就全被辣紅了。唐鋒南看在眼裡,給唐浩初倒了一碗清水放到他跟前,“煮好後用水涮涮再吃,當心吃完了嗓子疼。”

“……哦。”

唐浩初嘴上答應著,手上卻根本不動,唐鋒南想了想,把鍋轉了一下,將紅湯那一面轉到自己這邊,將清水也拿回來了,“還是算了,放在我這,我涮好再給你。”

唐浩初:“……”

全天下沒有一個小孩喜歡家長的管制,這就是唐浩初不願意跟唐鋒南吃飯的原因,——江柯就從來不會管著他,安森或者孫念宇他們就更不會了。

而唐鋒南已經開始忙活了,把從紅湯裡撈出來的肉和菜在清水中一一滾過之後,放進另一只空碗裡,再給唐浩初端過去。

唐浩初吃得很不情願,沒滋沒味地吃了幾塊肉,又在唐鋒南的要求下吞了幾根青菜,就放下了筷子,甚至站起身來,“我已經吃飽了,小舅舅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

他當然沒有吃飽,只是因為吃的不合他意罷了。唐鋒南早就知道小孩是真被他慣壞了,任性又散漫,不懂得照顧自己還拒絕別人的照顧,脾氣壞的要命,稍有一點不如意就抬腳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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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鋒南依舊沒有著急,不疾不徐地跟著唐浩初一起站起來,同時拿起了椅背上的大衣,“你打算回哪去?”

唐浩初想了一下,還是如實答:“我回我新買的房子那裡。”

那棟房子的主人急需用錢,所以合同已經簽了,錢也付了大半,只等他帶著身份證去房產局把一道手續辦完就徹底歸到他名下了。房子之前一直是閒置狀態,沒有人住過,內部的裝修依然很新,而唐浩初也不注重裝修,只要住的溫馨舒服就可以,於是早在打電話問唐鋒南要戶籍檔案的那天就搬了進去。

“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唐鋒南說著抬手示意手下人結帳,同時抬腳朝外走,走得反而比唐浩初還快一步。

唐浩初委婉地表示拒絕:“已經很晚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之前不是還說,等哪天我有時間,可以去你的房子那裡看看?”唐鋒南腳步不停,“正好我今天就有時間。”

找不到理由辯駁的唐浩初只能和唐鋒南一起回去。

房子的位置不錯,但因為是臨著街道的獨棟小院,不屬於任何小區,也沒有小區安保人員,在唐鋒南看來,有一定的安全隱患。房屋內部倒意外的乾淨整潔,——唐浩初早上才剛請專業的保潔人員打掃過,冰箱裡甚至塞著滿滿的食物。

唐鋒南在房子裡瀏覽了一遍,又在庭院裡站了一會兒,總結說:“院牆不夠高,院門也不夠安全,最好換成帶監控和警報器的實心大門,院牆上也裝幾個監控。”

現在的院門是那種老式的木質柵欄門,上面還有精緻的歐式花紋,樣子很好看,安全性的確不行。但唐浩初對唐鋒南的話不以為意,只點了點頭,實際上根本沒聽進去。

唐鋒南正準備再提點兩句,卻聽到他肚子傳來咕的一聲。

唐浩初之前壓根就沒有吃飽,吃的那幾片肉走一圈也消化完了,肚子重新變得空空如也。唐鋒南看了看小孩無辜又羞赧的小臉,有些無奈的道:“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唐浩初知道唐鋒南是會做飯的,據說對方當年十六七歲離開唐家之後,都是自己給自己做飯吃,但他還從來沒吃過他做的飯。唐浩初坐在餐廳裡,忍住了去廚房轉悠的念頭,直到唐鋒南把第一道菜端過來。

晚上吃太多對身體不好,唐鋒南沒打算做多少東西,就一葷一素,再弄個蔥花蒸蛋。菜轉眼已經好了,唐鋒南端著蒸蛋走去餐廳,一進來就見唐浩初看似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微微弓著身子,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冒著熱氣的果味裡脊,像一隻下一秒就要跳上餐桌偷吃的小奶貓。

於是唐鋒南夾起一塊裡脊送到小貓嘴邊,“嚐嚐好不好吃。”

這道菜不僅聞著香,燈光下的色澤也特別好看,唐浩初猶豫了一下,沒有抵擋住肉的誘惑,張口把肉和筷子全叼進嘴裡。

細細咀嚼了一會兒,很快微眯起眼露出享受的神情,一張小嘴被擠得鼓鼓囊囊的,一臉滿足的模樣讓唐鋒南又夾了一塊裡脊餵給他。

唐浩初同樣叼進嘴裡,腮幫子不斷地動啊動,吃得不亦樂乎,甚至忘了自己拿筷子,就這麼任由唐鋒南喂。

唐鋒南恍然間覺得似乎回到了幾年前。

但下一秒就很快認識到對方已經長大成人的事實。

他看著他整個人包裹在暖色的燈光下,彷彿全身上下都毛絨絨的,每個不經意的舉動都能撓到他心裡,帶來難以抑制的癢意。以前只覺得小孩嬌氣可愛又惹人疼,絕不會有其它想法,如今望著那紅潤的嘴唇,竟突然產生了想親吻上去的衝動。

唐鋒南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但這個念頭一時間竟像著魔一樣揮之不去,越陷越深。他彷彿魔障般定定望著那對唇瓣,直到唐浩初因為吞嚥吞得有點急了而站起來,伸手去夠放在餐桌另一邊的茶水。然後微微揚起頭喝水,有一點水流順著嘴角流到下巴,唇瓣上盡是晶瑩的水光,比之前更加誘人。

唐鋒南緊跟著站起來,攬住了唐浩初的肩。唐浩初抬頭只見對方的目光無比深沉,還來不及講話,男人的另一只手已有力地環上他的腰,然後一低頭就親上了他的唇。

嘴唇相貼,僅僅是個最清淺不過的吻。

唐浩初卻被親得呆住了。

大腦空白一片,動也不會動了,思緒還沒緩過來,下一刻就被一個灼熱的東西撬開牙關,張開嘴巴想要說話,反而被更深入地吻進去。

唐鋒南定定看著懷裡的人,眼裡像燃燒著火焰,緊貼著他的唇也燙得像起了火,親吻的同時有力的雙臂環住他的腰,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唐浩初絕對不矮,但相對於唐鋒南來說還是矮了不少,因為身高差的問題,上半身被對方抱到了唇舌平齊的位置,原本踩著地面的雙腳就變成了腳尖點地的樣子,心也跟著懸到半空,沾不到地。

少年顯然不會換氣,也不會親吻,唐鋒南聽到少年努力想要呼吸的唔唔聲音,手臂無意識中收得更緊,只覺得連這細小的聲音聽起來都可愛無比。唐浩初卻覺得整個人處於懸空的狀態,除了緊緊地攀附眼前肆意親吻自己的男人之外沒有其它選擇,腰被緊抱的力度緊到讓他覺得有些痛,覺得自己快要沒法呼吸,所以在被放開的下一刻立即朝後退了退。

唐鋒南慢慢回過神來。

心頭一沉,想摸一摸少年紅腫的唇,伸手的同時見對方又後退了一步,模樣帶著明顯的戒備。

唐鋒南的動作定格在原地,眼裡似乎剋制著極大的情緒,但事實上唐浩初躲避的動作完全是無意識的,就像叢林裡的小鹿察覺到豹子的氣息會本能地後退一樣,並不是因為排斥和厭惡。

儘管沒有排斥和厭惡,可唐浩初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在心裡默默想著,如果對方再伸手過來就不再躲了。

可唐鋒南沒再伸過來。

他甚至在接下來的幾天都沒再出現在唐浩初面前。

唐浩初心裡莫名空落落的,但還有其它重要的事等著他,——週末就是去療養院複查的日子,在外地工作的江柯專門回到B市,陪著唐浩初做了最後一次複查。

檢查的結果非常好,手臂的各項指標全部顯示正常,因為完全按照醫囑進行復健的緣故,兩隻手的靈活性也沒有任何問題。儘管陰雨天仍有可能感覺痠痛,過度勞累也同樣會造成痠痛,但絕不會再有手臂無力的問題。

這絕對是值得慶祝的事,江柯還為此送了唐浩初禮物,並帶他出去吃飯。於是唐浩初這次心滿意足地吃了一頓完整的火鍋,還在回來的路上買了奶茶,又去甜品店買了一大堆糖果和甜點。

唐鋒南只是沒出現在唐浩初面前而已,並不是不再出現了,事實上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到唐浩初的住處去。此刻他就站在車邊,遙遙望著院子的柵欄門,想象著少年的臉。

從傍晚等到天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腳下的菸灰落了一地。林令忍不住開口問唐鋒南要不要給小少爺打個電話,問問他人在哪裡,唐鋒南卻搖搖頭,掐滅了最後一根煙,另一只手放進口袋裡,握住那只至今沒有送出去的手錶,閉了閉眼。

林令實在是想不通老闆來都來了,為什麼不去見小少爺一面,然而唐鋒南已經面無表情地坐回車上,司機隨即遵從他的吩咐開車離開。卻在倒車的時候,遠遠看到唐浩初和江柯從另一輛車子裡下來。

江柯幫唐浩初把買的各種糖果和甜食一樣樣搬下車,再送進屋子裡。唐浩初嘴巴裡還吃著一顆糖,整個人因為甜食而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跟江柯道謝。

林令下意識從車內的後視鏡看了自家老闆一眼,只見對方放在身邊的手驟然收緊,緊到手背上青筋都爆起來。

並不是因為兩人親暱的動作,而是看著少年笑容燦爛又鮮活的模樣,唐鋒南意識到自己老了。他手裡握有再多權勢,也抵不過一個恰好的相遇,和將近十七年的漫長時光。

他也曾像江柯這樣年輕過,只是不像江柯這樣好運,能在年輕的時候就遇到喜歡的人。十七年實在太久了,連月光似乎都在街邊榕樹的遮擋下分割出兩個世界,一個漆黑無光,一個星光璀璨,而他站在黑暗裡,隔著漫長的年齡鴻溝,怎麼也跨不過去。

唐浩初如今的年齡對於賽車手來說也偏大了,很多優秀的車手都是在十八歲之前就拿到了F3的通行證。他今日正式進入賽車俱樂部裡訓練,負責教導他的教練叫錢濤,是整個俱樂部最有經驗的教練,費用也相對較高。

當年獲得國際卡丁車大賽兒童組冠軍的時候,唐浩初也稱得上一戰成名,但那已經是好幾年之前的事了,港島的賽車俱樂部興許還有不少人記得他,內陸卻很難會有,所以一開始錢濤只以為他是富家子弟來玩玩,教得雖然很認真,但都是一些初級的東西。

唐浩初的確也需要從頭練一下,完全沒在意錢濤的態度,只管把心思全部投入在眼前的賽車上。他先在室內賽場裡試開了一下,發現場地太小,彎道也較緩,和專業賽場上曲折的彎道相差甚遠,立刻要求去專業賽場裡練習。

因為不論是哪種賽車比賽,彎道的處理都是最重要的。一般而言,為了保持最高速度過彎,內切和外切的細節全要衡量,比如入彎時要儘量靠外,從而最大限度地使用彎道,彎中時則要儘量貼這內側行駛,從而使出彎時能跑出直線。此外還有緩彎、髮卡彎等特別的彎道,需要做出彎道的取捨,按所處的位置選擇用內外還是外彎。

錢濤不贊同唐浩初去專業賽道上練,一來是覺得唐浩初不夠資格上專業賽場,二來也是怕他出什麼事,或者撞到了什麼人。專業賽道建在附近的體育館,不隸屬於哪個俱樂部,是由幾個俱樂部公用的,每天都會有很多車手在那裡比賽,除了需要豐富的經驗和技術,還要有突發狀況的處理能力,畢竟賽道上不只有你一輛車。所以新手一般會先在俱樂部內部的賽道練習小半年,像唐浩初這種只在室內賽道熟悉了一下車子的,上了專業賽道恐怕連半圈都跑不完。

然而唐浩初堅持要上專業賽道,錢濤完全阻止不了他的決定,心裡暗暗想著少年實在太急功近利,後悔自己就不該為了錢給這些好高騖遠的富二代做教練。

唐浩初如願抵達了專業賽道,果然看到了很多車手,他很低調地參與進去,就跟在一眾賽車的最後面。

專業賽道完全是一場比賽接著另一場比賽,隨著一聲令響,賽車紛紛啟動,第一個大彎便是由兩個小彎道組成的直角S彎。

這種彎道沒有人敢造次,紛紛降低車速,唐浩初同樣減到二檔,以八十碼的速度過彎。過了直角S彎後就迅速加檔,將檔位瞬間從二轉四,竟一下子就超了兩輛車。

錢濤頓時看得愣了愣。

接下來的幾個彎因為離心力的緣故,唐浩初表現的更趨於穩妥,沒再冒進,像是在熟悉整個賽道。待八個彎道全部過去,前面終於出現一條直道,才想也不想便直接加到最高檔,全油門往前衝。直道之後是最後一個髮卡彎,唐浩初再次降低車速,最終安安穩穩地跑到了最後。

賽場上一共十二輛車,一圈過去,唐浩初跑到了第九名。這個名次已經讓原本以為他連半圈都跑不完的錢濤覺得驚訝的,對唐浩初來說卻遠遠不夠。

畢竟很久沒摸車了,雖然身為腦域異能者,知識只要學在腦子裡就不會忘記,但落實到實際操作上的技能仍免不了退化,即使唐浩初心裡清楚應該怎麼入彎和出彎,也跑不到想象中那麼完美。

這其實就是練得不夠,實戰是最好的老師,要練習很多遍,在實戰中不斷總結和完善,才能達到最完美的速度區間。

於是跑完一圈之後,唐浩初又回到了出發點,繼續跑第二圈。

透過在腦海中的分析,加上精神力的輔助,他能在最快的時間對整個賽道獲得最深層次的瞭解。大腦在開車的同時一直在不斷地反思和總結,就像一塊落在水裡的海綿,不停地吸收周圍可以吸收的一切。所以他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甚至快到肉眼清晰可見的地步,——不過是跑了一圈,錢濤就發現唐浩初在過彎上更加的平穩了,包括他對賽車速度的控制以及入彎角度和時機的把握都厲害了很多。

可少年還沒有停,一言不發的再次回到出發點,開始準備跑第三圈。

然後是第四圈,第五圈……

很多車手已經下場休息了,現在上來的車手幾乎全變成了另一波人,但唐浩初依然還在。不一樣的是他的名次,從第一圈的第九名,到第二圈的第七名,然後是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

——最後是第一。

錢濤倒吸一口涼氣,卻沒想到這仍不是盡頭,唐浩初還在繼續跑,又從獲得第一發展到了蟬聯第一。

最後的這幾圈唐浩初純粹是在磨練技術,水平在一圈一圈中顯著提升著,過彎的速度和角度離心中那個完美的點越來越近,每一圈所需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錢濤已經徹底驚住了。從頭到尾他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唐浩初的表現,明明是親眼所見,卻還是不可置信。回想起自己當年剛開始上賽道的時候,一圈下來就已經不行了,少年年紀輕輕,卻跑了那麼多圈,最可怕的是一圈比一圈厲害,進步的速度令人髮指。

這人與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

其實在出車禍之前,唐浩初的訓練也和現在一樣努力,哪怕那時候他已經走在同齡人前端,有大把的時間練習,也沒有現在的壓力和緊迫感。他一直都是那種能為了達成目標而下功夫努力的人,而且只要選定了就不會放棄,會堅持拼搏到最後一刻。

唐浩初一共跑了足足二十圈。後六圈次次都是第一,後三圈的成績更是將第二遠遠甩在了後面,在場的其他人也和錢濤一樣驚住了。

過彎的重力會給駕駛員帶來很大的壓迫,駕駛久了還會遇到更多來自身體的壓力,比如高溫和心率的加快,但唐浩初徹底進入駕駛狀態,一顆心以及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因此而激昂高亢,完全沉浸在賽車的世界裡。

將油門踩到最大的那一刻,那種感覺帶給人的不僅僅是飛一般的速度,還有難以形容的激情。

這就是賽車的魅力。

從賽車上下來之後,唐浩初依然處於極度亢奮的精神狀態,甚至完全忽略了比賽後的疲勞和不適。注意到唐浩初的狀態,錢濤心裡的驚訝已然完全暴露在外,毫不掩飾,面對唐浩初,也再擺不出一點架子。他今日親眼目睹了一個天才的誕生,——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眼前的少年是個瘋子,也絕對是個天才,假以時日絕對會成為賽車界最閃亮的新星。

唐鋒南覺得自己已經處於瘋狂的邊緣。

夜色深沉,他卻剛剛從夢中醒來,回想起夢中的場景,不由按住心口,像得了心臟病一樣又痛又悶,喘不過氣。他再次夢見唐浩初,夢見少年帶著燦爛的笑朝他跑過來,一聲聲喊他,喊的不是小舅舅,而是唐鋒南。

他把少年抱進懷裡,深深吻住他,甚至從唇瓣吻到了全身。白皙的胸膛因承受不住慾望而上下起伏,少年閉著眼睛尖叫的樣子更是美得不可思議。

畫面卻在這時驟然變了,少年不斷後退,看他的眼裡盡是厭惡和排斥,最後開口讓他滾。

那個滾字就像巨錘狠狠敲在唐鋒南心上。

外面同時傳來敲門聲,三短一長,正是林令的習慣。對方從來不是那種冒裡冒失的人,會在這個點敲門一定是出了什麼重要的事,唐鋒南莫名生出了不好的預感,收拾心情坐直身體,“進來。”

林令推門而入,報告的果然是唐浩初的事:“南爺,小少爺那邊出事了。”

唐鋒南心裡一緊,本就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可怕,眼神也冰寒無比,“浩浩怎麼了?”

“據說是家裡進了竊賊,警察已經過去了,具體有沒有人員傷亡還不清楚……”

唐鋒南一時間滿腦子都是唐浩初的安危,頓時什麼都顧不得了,這幾日盤旋在腦中的自卑彷徨也都拋在腦後,只想第一時間趕到唐浩初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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