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已經將車速開得很快,唐鋒南卻還嫌不夠,又催司機提速了好幾次,趕到之後,下了車就大步進屋,一眼便看見沙發上的少年。

警察剛剛才問完話離開,已經確定案情只是一場普通的入室盜竊,也確定屋主沒有受傷,並詳細核實了具體損失,接下來的工作就剩抓捕竊賊了。唐浩初穿著一件寬鬆的棉質T恤,外面裹著一件不知從哪撈出來的外套,頭髮有些凌亂,一張小臉也有些蒼白,一個人安靜地蜷坐在沙發上,竟讓唐鋒南想起了當年第一次看到他的樣子。那時候小孩也是孤身一人坐著,一手拿著生母的遺照,另一手拿著一隻小熊,小小的一隻,讓他看著就莫名覺得心疼,就想把他抱進懷裡,想寵著護著,永遠不放開。

“……浩浩。”

唐浩初正沉浸在自己的儲存的甜點全部摔壞了不能吃的悲傷事實裡,聽到唐鋒南的聲音,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下一秒就下意識委屈起來,拉住唐鋒南的衣袖道:“小舅舅,我家進小偷了……”

唐鋒南將少年的手反手握住,另一手摟住他的肩,努力壓著擔心問:“乖啊,不怕,你有沒有什麼事?”

唐浩初搖搖頭,“但是我的甜點全都沒有了……”

明明唐鋒南早就跟唐浩初說過大門有安全隱患,唐浩初卻毫不在意,整日裡進進出出還一副闊綽的模樣,難免會遭賊惦記。今夜來的這兩個竊賊顯然踩過點了,入門入的輕車熟路,唐浩初雖然睡得很沉,卻在系統的友情提醒下及時醒過來,隨即便開啟燈下樓檢視,導致其中一個竊賊慌不擇路地跑進了廚房,又在唐浩初的追擊之下弄倒了他專門擺放甜品的櫃子。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一盒盒小蛋糕還有馬卡龍等各種小點心摔了一地,接著又被倒地的櫃子砸得亂七八糟,完全不能吃了。

唐浩初最近這兩天因為練習賽車而沒顧得上吃甜食,好不容易輪到明天上午休息,特地買了一堆甜食準備明早在家吃,現在全都毀了,簡直比丟錢更傷心。眼下又有人摟著哄,就覺得特別特別委屈,繼續說:“小偷把我的點心全弄壞了,櫃子還差點碰到了我的手,兩隻手腕都有點酸……”m.

手腕完全是因為練習賽車才酸的,但唐浩初本能地沒在唐鋒南面前提賽車的事,這也並不妨礙他傾訴委屈。

唐鋒南心疼地輕拍著他的背哄:“沒事了,我明天幫你買更多的甜點。”

拍完又安慰性地摸了摸他的小臉,最後幫他按摩手腕。唐浩初感覺帶著薄繭的指尖輕撫過自己的臉,——那隻手明明有強大的力量,卻因為充滿了珍惜而無比溫柔,比棉花還輕。

按摩手腕的時候自然使了點力,沿著骨骼一點點揉捏,唐浩初被捏得特別舒服,甚至忘了甜點被毀的憂傷,小小的哼唧出聲,像個渾身長著絨毛的軟乎乎的小動物,把自己朝唐鋒南懷裡拱了拱。

他一向喜歡糖衣炮彈,真正哄起來其實特別好哄,才揉了沒一會兒,竟然已經在唐鋒南的懷裡睡著了。

白天在賽道上練習了整整一天,晚上又經歷了盜賊事件,唐浩初是真的累到了,呼吸聲緩慢又綿長。隱約感覺到似乎有人把他抱起來放回床上,給他用熱毛巾擦了臉,又脫掉了外套。

外套脫下來的時候有點冷,但對方懷裡十分暖,就像暖暖的火爐。系統有關‘精神衰弱’的懲罰已經隨著他手臂的恢復取消了,身體和心情都變得非常好,所以唐浩初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醒來時只覺得神清氣爽,不由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下一刻才意識到唐鋒南就睡在自己身邊,先是愣了兩秒,然後對著唐鋒南的睡臉看了一小會兒。唐鋒南很安穩地睡著,原本凌厲的眉眼在閉著的時候柔和了幾分,同時添了幾分英俊。

他們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經常同床而枕,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但想起數日前的那個吻,唐浩初又莫名覺得有點怪。轉頭看窗簾緊緊關著,分不清外邊是明是暗,但大腦裡的時鐘告訴他現在已經將近十點了,記得唐鋒南向來是早上七點起來準時起來鍛鍊,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在睡。

唐浩初就這麼胡亂想了一會兒,打算輕手輕腳地下床。他像小蝸牛一樣緩緩挪,一點一點挪出被子邊緣,然後出了被窩,直起身,想越過唐鋒南爬過去。

可惜爬了一半就感覺到唐鋒南動了動,不由停下來,看對方是否被他弄醒了。這一停,竟被對方伸出手一把拉回到被子裡。

唐浩初不由小小地喊了一聲小舅舅,而唐鋒南半睜著眼睛看著他,眼神有些迷糊,像還沒睡醒似的。——反正神色和平時不一樣,眼睛明明看著他又似乎沒看到他,也不對他的喚聲做任何回應,片刻後把被子一拉一裹,閉上眼睛繼續睡了。

這一拉一裹,卻將唐浩初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扣進臂彎裡,唐浩初立即掙了掙,又喚了一聲小舅舅。

唐鋒南重新睜開眼,依舊是那種看著他卻又像沒看他的迷濛眼神,甚至帶著難得一見的無辜和茫然。

唐浩初近距離望著眼前這張和霍彪及鄭銳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心頭一動,輕輕道:“我睡好了,要起來了。時間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該起了?”

過了好一會兒,唐鋒南才終於開口,也許是因為還沒睡醒的緣故,聲音啞得厲害,“天還沒亮,你繼續睡,哪也不許去。”

已經睡飽了的唐浩初自然不願意再睡了,唐鋒南乾脆把整個人都拉進懷裡,像巨龍抱住他的珍寶一樣緊緊抱著。唐浩初第三次喚他:“小舅舅,天已經亮了……”

唐鋒南的嗓子依舊啞得不像話,“……寶寶乖,讓我抱一會兒。”

唐浩初終於發現了不對。唐鋒南的呼吸聲不對,整體狀態不對,身上的體溫也不對,溫度明顯比他的高很多。

他上個世界就是醫生,抬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迅速就判斷出對方絕對是發燒了。記得床頭櫃裡就有溫度計,忙推開唐鋒南,急急找出來給他測一下。

對方竟輕易就被推開了,唐浩初忍不住皺起眉,很快看見測量的結果顯示為三十九度八。

這對成年人來說是非常可怕的高溫了,他終於知道唐鋒南沒能在七點起來鍛鍊以及眼神迷糊的原因,顯然是燒到迷糊了。樓下的林令很快得知到這個訊息,頓時有點慌。——他知道唐鋒南之前差點發展成胃穿孔的事,也知道這些日子唐鋒南都是怎麼過的,生怕他會突發什麼其它炎症,急急打電話叫了醫生。

在唐浩初的記憶裡,唐鋒南是從來沒生過病的,更不要提發燒感冒了,這次發燒卻不燒則已,一燒驚人,醫生趕來的時候,體溫甚至跑到了四十度。醫生迅速開始做基本檢查,見醫護人員圍著唐鋒南忙來忙去,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唐浩初便出了房間,和林令一起等在門外。

等了不知多久才終於看到醫生出來,聽醫生提到了著涼胃炎飲食不規律等一堆問題,但基本排除了重病的可能,病人也已經昏睡過去,才略略放了心。透過門縫又看了唐鋒南一眼,決定下午照常去賽車俱樂部練一會兒車,便跟林令打了聲招呼,說晚一點再來。

嘴上說得輕鬆,唐浩初卻在剛走出大門的時候又走了回去。彷彿有什麼無形中有什麼東西,在隱隱牽著他的心,讓他根本放不下心。

“小少爺怎麼又過來了?”守在臥室門口的林令見唐浩初折返回來,不由問道:“是忘帶什麼東西了嗎?”

唐浩初搖搖頭,“我怕小舅舅睡不好,還是再守他一會兒。”

林令點了下頭,沒說什麼,卻在唐浩初將要抬腳邁入臥室的時候突然開口道:“其實老闆現在還好,因為已經熬習慣了。當初你剛剛離家出走的那會兒,他才最睡不好,而且整夜整夜地抽菸,也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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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低,低到不像是說給唐浩初聽的,而像是在自言自語,卻讓唐浩初心頭一顫,腳步都頓了頓。

最終還是踏進臥室,輕輕關上房門。唐鋒南閉著眼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沉重和短促,看上去的確是睡著了,但顯然睡得不舒服,眉頭緊緊皺著,面容帶著明顯的疲憊。唐浩初緩緩坐到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依然很燙,溫度並沒降下來。又看他嘴唇乾燥又蒼白,想拿水來幫他在唇上蘸點水。

剛要起身,卻發覺唐鋒南似乎動了動,接著有什麼抓住了他的手,聽到對方聲音低啞的喚:“寶寶。”

唐浩初知道唐鋒南的睡眠非常淺,沒想到他連發高燒的時候也睡不安,輕聲問:“你渴不渴,我去給你倒點水好不好?”

“……渴。”

唐浩初聽了,立刻就要起身給他倒水,卻被唐鋒南用力抓著,不讓他走。唐浩初語帶疑惑的道:“小舅舅?”

唐鋒南的手熱得像火,“不要叫我小舅舅,叫我的名字。”

於是唐浩初改口:“唐鋒南。”

“嗯,”唐鋒南的腦子是真的很暈,昏沉沉的亂成一團,手也沒有什麼力氣,卻拼命拉著唐浩初,“寶寶不要走。”

唐浩初耐心的說:“你不是渴了嗎,我去幫你倒水啊。”

唐鋒南還是抱著少年不鬆手,灼熱的呼吸就灑少年耳畔,“渴也不許走,”他的體溫滾燙,呼吸滾燙,聲音也是燙的,啞著嗓子一句句喚:“……浩浩,寶寶,寶貝。”

聲音似乎能燙到耳膜,唐浩初想要出聲回應他,卻見他痛苦又隱忍地皺緊眉,“你為什麼要走?”

唐浩初才這下覺得唐鋒南是真的燒糊塗了,“我沒有走啊,我就在這裡。”

發燒的人卻固執地抓著他的手腕,緊得好像再也不放開,突然說:“你嫌我太□□,我會改的。”

“你嫌我總管著你,我也可以改。”

“你不喜歡的,我都改。”

唐浩初微怔地看著死死抓著他的男人,看他堪稱低聲下氣的樣子,聲音低到彷彿帶著請求,最後低聲重複:“你哪裡也不許去。”

唐浩初自然不和燒糊塗的人計較,只管答應說:“嗯,我哪也不會去。”

唐鋒南安靜下來,許久不再說話,久到唐浩初幾乎以為他就這樣抱著他睡著了。但他很快就有了動作,不再像之前那樣扣著他的手腕,而是沿著手腕往上摸。熱氣再次噴灑在耳邊,聲音聽起來像著了魔,“寶寶乖,不怕,讓我親親你。”

說完竟如獸類般咬住唐浩初的脖頸,彷彿捕獵者叼住它的獵物,然後側著頭看他的下巴和半個側臉。

就算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少年也依然這般好看。這好看不單是指外貌,是從性格氣質等各方各面。而不管是哪一面,他都是他最喜歡的那個,獨一無二。

被咬住的唐浩初茫然地試圖轉過頭,卻見唐鋒南鬆開口向前傾身,眼神深沉得可怕,彷彿藏著能把人吞沒的旋渦。接著感到腰部猛然懸空,同時被唐鋒南按住肩膀,一陣天旋地轉後,被唐鋒南緊壓著摔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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