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深處, 兩方人馬戰的難分難解, 道火四溢,符文滿天。道元與妖元夾雜著突起的狂風, 肆意掠過,掀起塵塵硝煙,大樹隨著過境風浪,左右狂曳。這片峽谷低窪,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弄得破敗不堪。

蘇毅解決完自己的對手, 便前去協助赫白。有他加入,旻聞之頓時倍感壓力。

不管是赫白還是蘇毅皆是一方大妖, 妖元深厚。當初,二妖被捉進監獄,那還是佛道雙教齊心協力, 費了好些人員, 才把這二妖捉拿,這還是一群人對戰一隻妖的情況。可如今, 憑旻聞之隻身一人, 對上一個都不敢大意。二妖同上,他更是拿他們沒有辦法。

片刻功夫,旻聞之就落了下風。他根本就拿二妖沒有任何法辦法, 哪怕他雙手畫符,也撼動不了二妖的聯手。

鬥了半晌,旻聞之就有些後勁不足了。

畢竟,他年紀大了, 雖道元充沛,但體力到底不如年輕人,再加上,蘇毅與赫白默契無邊,一人擾亂他畫符的速度,而另一人,則趁隙攻擊他。

這種級別戰鬥,已經不是普通的拳腳功夫能決定輸贏。目前,雙方拼得就是速度與元氣。

旻聞道元消耗過大,眼看就快落敗。就在這時,赫白卻驟然轉頭,不屑地對加入戰場的蘇毅道:“一邊去,這老家夥交給我。”

赫白有些不悅,本想放開手腳,活動一下筋骨。誰知半路卻殺出個蘇毅.…..

蘇毅看了一眼赫白,見這傢伙眸光晶亮,眼中戰意濃濃,當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有些不贊同時地蹙了蹙眉,嘴巴一張,正準備反駁,可想到這裡還有幾個他們的天敵,到嘴的話,生生噎了下去。

罷了,這老道士已到了強弩之末,他既想要試手,那就讓他試手吧。

“別拖太久,速戰速決。”說完,蘇毅身形一晃,瞬間退出戰場。

蘇毅一退,赫白頓時放開手腳,開始毫無章法的與旻聞之糾纏起來。同時,蘇毅的撤退,也讓旻聞之大大減輕了壓力。

旻聞之體力不夠,但戰鬥經驗卻極為老練,他腳踩八卦,看似慢吞吞,卻每次都能險險躲過赫白的攻擊,不但如此,沒了蘇毅牽制,他還能趁手畫符,攻擊赫白。

突然出現的三妖,讓旻聞之心下赫然,不敢有一絲大意。

他一邊與赫白對戰,眼角餘光卻時時留意退出戰場圈的蘇毅,生怕蘇毅突然發難,朝被他打暈過去的幾個小輩出手。

戰場兩分,黑雄依舊在峭壁上戲耍著周意飛,把周意飛引以為傲的道術,一個一個打破。比起下方那動了真格的戰鬥,他這裡,反倒多了幾分愜意。

戰鬥十分激烈,銀環與青蟒在蘇毅支援赫白之時,就趕到了現場。二人找了一顆茂盛的大樹隱身,便開始觀望下方戰鬥。

看著被破壞殆盡的峽谷,銀環胸中火星飛濺,漸漸燃燒,嫩白的小臉黑了又黑,整個鬱氣森森。

她輕輕戳了下身邊的青蟒,極為不虞的道:“他們把我家打壞了。”

可不就是打壞了!

黑雄那只豬,跑到峭壁上去打架,把整個峭壁上的亂石都削了下來,她家洞口,已經被亂石堵得,連一絲狹縫都沒有了。

“等他們打完了,讓他們給你收拾。”青蟒隨意附和了一句,雙目緊盯下方戰場,似乎是在確認什麼。

銀環:“你去,把那個老道士捉起來,讓他去收拾。”

青蟒嘴角一咧,扯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點頭:“好。你等著。”說完,青蟒身形一晃,變出原形,猛得一下從樹上爬了下去。

剛到達地面,青蟒那巨大的蛇尾,就朝峽谷邊上的巨石猛然一抽。

“砰——”一聲驚天巨響,亂石頓時四濺。

飛濺的石塊,如一柄柄凌利的刀刃,遽然朝戰鬥中的旻聞之與周意飛直射而去。

聲音響起的剎那,雙分的戰場,有了霎那間的停頓。等回過神來之後,旻聞之與周意飛頓時大急,拋下對手,轉身,立即逃竄。

“姓旻的,你私闖我洞府,意欲哪般?是想與我重啟當年恩怨嗎?”青蟒一現身,便厲聲質問。

方才他在樹上,已經看清楚了夜探深山的人究竟是誰。

——旻聞之。

一個在修士中聲望頗高的道士。這老道是茅山派的人,修為不弱,且還疾惡如仇。

這個人,在四十年前曾與他交過手,那時,霍飛還沒出山,也沒有什麼所謂的的協議。整個妖界與修士界都還陷在不死不休的局面裡。當初,他與還是中年的旻文之在東海之郊,惡鬥了足足一天一夜,最後,把這傢伙給重傷。

聽到對方喊出自己的名號,旻聞之心下大震,逃躥的身影突然一頓,側身,往那聲音響起的地方看了一眼。

等看見前方盤踞的巨大蛇身之後,旻聞之整個人都不好了。

“——青蟒!”

“還記得我啊。”青蟒瞪著如蛇瞳,目光森冷,直逼旻聞之不放。

旻聞之駭然:“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在東海之邊嗎?”

對於青蟒,旻聞之記憶猶新。

降妖除魔是道士的職責。當年他聽人說,在東海之邊有一條蛇妖。與是,他收掇起行囊,就出門收妖。可這場收妖大戰,卻給了他一個沉痛到永生難忘的教訓。

一場大戰,他身受重傷,足足養了八年,才堪堪養好。

青蟒的強大,讓旻聞之後怕。可也讓他清楚了一些東西。

當初,青蟒有殺他之能,卻不知因何緣由,放了他一馬。也是因為這,他養好傷後便放下了這段恩怨,且在後來,還意無反顧地加入了特殊安全局。那一戰,他知道,妖與人其實也是有好壞之分的..….並不是所有的妖,都是邪惡的。

這段孽緣....四十年之後,他又一次撞上。

青蟒:“誰規定妖就一定要在一個地方了。當初你大鬧我洞府,我為了清靜,不得不搬家。你是和我耗上了還是怎得,一次又一次破壞我洞府,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

旻聞之蹙額:“這裡是你洞府?”

青蟒:“不是我的洞府,難不成還是你的。”

對於青蟒,旻聞之是一言難盡。當年他遇上這條蛇時,就見他身上毫無人族血氣,應是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可那時,道士眼中妖就是妖,不管是好是壞,遇上了,就必須收。四十年過去,這條蛇身上依舊還是沒有人族血氣..….他應該是一心修行的妖。

旻聞之放下久遠的心事,不想再與青蟒糾纏,他道:“即是你的洞府,那我等便不打擾了,告辭。”

青蟒尾巴一甩:“你當我的這裡是賣雜貨的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瞅瞅,我洞府大門都被你們打架給打的,把門堵了,不許走,先把我大門前的那堆亂石給清理乾淨,才能走。”

青蟒一點都不怕旻聞之,四十年前他不懼他,四十年後的今天,有協議約束,他更加不怕。

旻聞之神情一頓,回頭,複雜地看了一眼青蟒。

半晌,他手一揮,五張符紙剎時落地成型,五隻花臉小鬼在一陣青煙中現身,他們嘻嘻哈哈,像幾隻調皮的小鬼,攀爬到峭壁下方的洞穴,開始搬運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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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小鬼搬運之際,旻聞之躊躇了一會兒,開口問:“青蟒,你即在這福定山修煉,那可曾在這裡見過一條騰蛇?”

青蟒腦頭微頓,狀似看怪物般,往旻聞之身上打量了幾眼:“騰蛇,你在戲耍我吧,你怎麼不直接問我,有沒有見過龍..….切,都什麼年代了,蛟龍要絕跡了,還騰蛇。”

旻聞之:“真沒有?”說完,他垂頭,暗暗看了眼被周意飛撿回來的羅盤。

這羅盤上,有那條在檳城外渡劫騰蛇的氣息,這個地方的氣息與騰蛇最相似,那條騰蛇哪怕沒在這裡生活過,也定然曾在這裡出現過。

還有,青蟒說這裡是他洞府,那另外出現的三妖呢?

難不成,一群妖的洞府都在這裡?

青蟒一直在世間行走,與道士打了無數次交道,對他們的道術極為瞭解。他一見旻聞之的動作,便知道他在幹什麼。

“你什麼意思,是在質疑我的話?”青蟒蛇目一緊,周身氣勢突然暴漲,厲聲道。

青蟒氣息一變,整個峽谷頓時狂風大作,旻聞之手中的羅盤也剎時飛快轉動,最後,那上面遺留的羅邙氣息竟與青蟒氣有一絲相似之像。

旻聞之往羅盤上看了一眼,額頭微微一蹙,眼中閃過疑惑。

氣息相近,難不成是他弄錯了,這裡真的只是青蟒的洞府?

“打擾了。”

說話間,旻聞之派出去的幾隻小鬼已經把洞穴前的亂石清理乾淨。

旻聞之雖心有懷疑,但卻不敢再留。他向青蟒道了一句,回頭,讓周意飛把地上那三個被蘇毅打暈的後輩弄醒,然後帶著幾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等幾個道士徹底離開,青蟒吐著肥厚的大蛇信,狠狠松了口氣。

總算是把旻老道忽悠走了。還好,他和羅邙同出一窩又是大死敵,對他極為熟悉,且這段時間又與銀環相處過,要不然,還真模仿不出與他相似的氣息。

希望這次過後,這群道士不要再來福定山了。

這裡畢竟是銀環生活過的地方,多少都會留下些許線索。道門術法博大精深,誰也說不準他們有沒有什麼秘法之類的東西,能偵查出銀環活動過的痕跡。

銀環才從樹梢上慢吞吞地爬了下來。她沉著小眉頭,肯定的道:“他們在找大哥。”

青蟒:“恩。福定山不亦久留。銀環,你要找什麼,快點去找,找到了咱們就下山。”

銀環緊顰眉頭:“嗯,現在就去。”

過門不入,銀環沉沉看了眼自己曾經的家,小尾巴一甩,立即帶著幾人,往山的另一個方向走了去。

事到如今,她也有些緊張起來。

按青蟒的活,這群人找大哥,極有可能是想透過大哥找出她,然後把她當大補丸使用。媽蛋,人類詭計多端,她覺得,自己真要落在人族手裡,等待她的,定然是個大寫的悲劇。

不行,強大,一定要強大起來。

銀環緊著小眉頭,輕輕哼了兩聲:討厭的降妖師,等著,等我強大了,我也要把你們當移動大補丸使用。把你們的家當全部打劫了,到時候,就帶著大哥和青蟒,一起在城裡買房,買車...…

幾人繼續前行,離開峽谷的旻聞之一行人,卻是越往前走,胸中疑惑越大。

周意飛:“旻前輩,我覺得那群妖很可疑。”能走上修途的人,又且會這般容易被騙,離開後不久,幾人就查覺到了,事情的不對之處。

太多巧合了。

旻聞之:“嗯,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不能硬拼,先離開福定山,下山後立即聯絡總部,讓他們加派人手。”

騰蛇曾出沒福定山,青蟒也同樣出現福定山,山中另有三個大妖……這裡說沒詭異,他都不會信。

但山上有四妖守陣,就憑他與幾個後輩,就算發現了什麼,也不能妄動。如此,還不如先撤退,等後援到了,再回頭查探。

勢不如人,他們如果繼續留下去,把那四隻大妖惹惱了,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方才那三隻大妖,妖元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有見過。

不過,他們沒有現出原形,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他們。

而且最讓他疑惑的是,另外那三妖,身上竟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孽,仿若新生小妖.…..這情況極為詭異,哪怕他們是循規蹈矩的妖,也不可能沒有在覓食殺過生啊?為何他們身上,連一絲其它生靈的血氣都沒有?

難不成,他們不用吃喝?

旻聞之是道界老人,眼力比起與銀環幾人打過交道的宋田山更加老練,短短功夫,就把幾人身上的情況摸了清楚。

四妖中,唯有青蟒身上還帶著一絲其它生靈的血孽,畢竟,他與銀環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半個多月,銀環的功德雖能消除業孽,但那也是一日兩日的事。且蘇毅三妖這十幾二十年天天被霍飛的佛經洗禮,通身遺留的血孽本就不是很濃。

旻聞之帶著幾個後輩下了山,而銀環則帶著青蟒幾人去了另一邊,林中一時恢復寧靜。

與此同時,黯淡的月夜下,離福山鎮不遠久的一個養蛇基地裡,一個中年男子乘著夜風,靜靜肅立在房頂的青磚之上,他緊蹙著額眉,深眸遙望著前方的那黑沉沉的大山。

看著山中爆發的道元與妖氣齊齊消弱,養蛇人額頭微松,輕輕闔下的眼簾中,流光閃爍,半晌,他才冷著一張臉從屋頂跳下。

他在院落中駐留了一會兒,思緒翻飛,隨即大步流星走回屋內。養蛇人從一個老式衣櫃裡抽一個古舊的藤箱,然後轉身,鎖上房門,往前方黑壓壓的大山步了去。

他的步子看似不緊不慢,可卻帶著一絲莫名的飄忽之感,一步十丈,瞬息間,就消失了在夜的盡頭。

養蛇人一邊疾奔,一邊暗道:女卉,女卉,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氣息如此之弱,騰蛇呢,為什麼騰蛇沒在你身邊?女卉啊..….騰蛇費盡心力,與天道爭搶,你之輪迴,他謀劃千年。有僕如此,再次輪迴,可千萬別再辜負他一番苦心。

千年緣份,你既有難,我且能袖手旁觀。希望當年你留在我這裡的東西,能助你一臂之力。

作者有話要說:  ...一走劇情,文就莫名變得嚴肅,我得想想辦法,把我的小銀環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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