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了幾乎一上午,廠子的概況基本都在顧詔心裡有了印象。秦小鷗被顧詔光天化日之下偷襲,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偶然看看顧詔的側臉,也是迅速轉過頭去。

不過兩人也看到有那麼五六個人正在往破三輪車上扔廢鐵,顧詔僅僅一笑而過,也沒有多做停留。秦小鷗知道顧詔是揹著軍令狀的,廠子裡的這些事她也知道一些,不明白顧詔為何不開口阻止。

“行了,差不多摸清楚了,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啊。”在回廠委辦公室的路上,顧詔笑眯眯的說道。

“稀罕麼。”秦小鷗狠狠的掐了下顧詔,急匆匆的離開了。

回到廠委辦公室,韓求知和遊宏志均是滿臉笑容,想來協商得很是融洽。如果顧詔想知道商談的內容很容易,但是他已經表態不插手這件事,那就不會插手。韓求知也明白顧詔的意思,所以便跟顧詔商量下午的時候開一下班子會。

對此顧詔沒有異議,等到兩人把遊宏志送走之後,兩人重新回到屋裡,顧詔眉頭微微皺起,說道:“韓書記,遊老闆畢竟是個大客戶,我們應該留他吃頓飯啊。”

家長裡短才是吃飯穿衣,韓求知沒想到顧詔竟然會以這種事情作為開局。不過,顧詔這麼說也有拉近關係的意思,韓求知心知肚明,點點頭說道:“本來是應該的,不過咱們廠子有規定,工作日中午不能喝酒。所以,不是我們怠慢了遊老闆,實在是……”

顧詔一愣,像工廠這種地方,工作日中午喝酒確實是個*煩,萬一酒勁上來,下午工作操作失誤,那事情可就大了。但是,讓顧詔一愣的原因,卻是因為韓求知身為一把手,根本不用下車間,竟然也以這種條框約束自己,這讓顧詔油然升起一種好感。

一樣米養百樣人,每個人都有缺點,或者好酒或者好煙或者好色,但是心裡只要想著真正辦事,顧詔還有可以承受的。所以,韓求知這麼一說,顧詔點點頭說道:“韓書記以身作則,我還是要多多向您學習啊。”

韓求知也是一愣,顧詔這麼說,不像是作偽,倒像是由衷而發,讓他也情不自禁的露了些真性情,嘆口氣說道:“咱們廠連個自己的招待所都沒有,光北最好的飯店又是遊老闆的產業,咱們還真不好意思請人家吃飯啊。”

兩人唏噓了一陣,便到了吃飯的時候,黨委書記和新廠長同時去了廠食堂。顧詔本來就是打算先摸摸底,等吃到食堂那種幾乎不能入嘴的稀飯菜湯之後,臉色就變得很不好看。

韓求知看到顧詔的臉色,也只有暗暗憋屈。他是黨委書記,抓黨政方面的,廠內具體的操作,還是老廠長的話語權。老廠長能向上面伸手,這是機械廠的期盼,可是要到了資金只給職工維持最低的生活費,這又讓人恨,矛盾所在,不是一句兩句能夠說得清的。

但是,韓求知卻沒有想到,顧詔看似無害的樣子,竟然在下午的班子會上發了飆,說了狂話。

班子會,說白了就是領導會議,包括書記、廠長、兩個副廠長和七個車間主任。

會議一開始,韓求知首先將上面的任命頒佈下來,同時把顧詔介紹給大家認識。這些人在機械廠裡面最低的也呆了六七年,顧詔這個小毛頭根本不放在他們眼裡,就算是普通的車間主任,也是抬著眼睛跟顧詔打了聲招呼。唯一的例外,倒是六車間的葉大姐,對顧詔露出和藹的笑容。

顧詔一一微笑面對,彷彿沒看出他們那種倨傲的態度。

隨後,韓求知便將今天跟遊宏志的生意說了出來。機械廠自從老廠長被調查之後,一個個愁眉苦臉,上面的路子斷了,這以後機械廠會更加艱難。如今聽說有大訂單,說不高興那是假的,相互交頭接耳。

顧詔冷眼旁觀,兩個副廠長不動聲色,但從偶然晃動的眼神中可以察覺,他們心裡還有有小九九的。而幾個車間除了六車間,其他幾個主任一邊跟身邊的人談論著,一邊偷偷攥著拳頭,看樣子都準備為自己車間搶下這個大活。

有了業務,那跟獎金是分不開的,只要這個活完工,那應該有些進賬。

“書記,這個活,我們一車間包了,保證按時完工。”一車間主任先是耐不住性子,開始向韓求知立軍令狀。

“我看,一車間還是休息休息吧。機械老化,工人又大部分上了年紀,要說經驗是有,可是對這種咱們很熟悉的機械來說,還是我們三車間拿手。”有人站出來,就有人開始搶。

“三車間的小夥子們幹活是利索,可是出的麻煩也不小。上一次制磚機,不就是差點出了危險,有個工人差點把手給削下去嗎?要說安全生產,還能保時保量,還要我們七車間來。”

“你怎麼說話呢,七車間都是我們一車間的學徒,生產個小零件還差不多,要說整機,除了一車間沒人能幹好。”

“這話我不愛聽,憑什麼你們一車間就這麼癩蛤蟆大喘氣?我們二車間比你們強得多!”

“我覺得,我們四車間五車間才是幹這個活的好手。大件小件一起上,能夠搶在工期之前完工。”

幾個車間主任這下子可是甩了面子,臉紅脖子粗的爭辯起來,你說你的不是,我說我的厲害,誰都不想放開這塊肥肉。

顧詔冷眼旁觀,已經對這幾個車間主任已經有了初步印象。他趁著幾個人說話的間隙,敲了敲桌子說道:“雖然我是初來乍到,不過看到大家這麼熱情,看起來我們朝陽機械廠騰飛有望啊。我看不如大家齊心合力,以最快的速度把東西產出來才是最好。”

幾個車間主任的目光同時望向顧詔,想不到這個場合,顧詔竟然敢說話。說他是愣頭青好呢還是說他不上道?沒看到大家根本沒有把他當根蔥麼,自己舔著臉想插一腳?

按說這種業務上的事,黨委書記是不應該插手的,可顧詔毫無根基,大家全都將顧詔視若無物。

副廠長一個姓林,將近五十歲,紅光滿面方頭大耳;一個姓周,三十多歲,膚色黝黑身型偏瘦,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頗有些精明。

聽了顧詔的發言,老林一副老好人的樣子,笑呵呵的說道:“顧廠長,你剛來,還不瞭解情況,這種情況在咱們這裡是很正常的。”

顧詔哦了一聲,面帶求教的問道:“哦?是這樣麼?若是有數個大活,都被一個車間拿下了,是不是能夠全部按時完成呢?”

這句話問得有點尖銳,隱隱約約的透露著機械廠朝不保夕,為了一個活,就跟野狗看到肥肉一般哄搶。老林的笑容有些尷尬,解釋道:“那不能,我們廠領導要負責協調好各車間的工作任務。”

“哦?”顧詔再次疑問一句,慢慢的看過在座的每個人,隨即又停到老林的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問道:“剛才好像除了六車間,其他的幾個車間都加入了競爭行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現在這六個車間都沒有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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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徹底的暴露了顧詔的內心,他今天不是和顏悅色來得,就是準備以廠長的身份先聲奪人。反問的一句,相當於在幾個車間主任的臉上啪啪的甩著耳光,就連老林和老周臉色都有些陰沉。

“顧廠長啊,你年紀還輕,我們廠裡的事,還是由韓書記掌握方向,林廠長主導生產吧。”一車間的主任慢條斯理的說道,帶著倚老賣老的口氣。他當著正廠長的面,直呼“林廠長”,裡面的意思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而老林則慢慢的端起茶杯,放在嘴邊相當有派的吹了吹。

“哦?”第三個疑問出來了,顧詔雙手慢慢的放在桌子上,兩手手指相互交叉,慢慢的側過頭去,看向一車間主任,淡淡的問道:“按照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個廠長可有可無,什麼事你們都能解決了?”

厲害!韓求知心裡打了個突,顧詔這句話分明就是要挑起下面幹部對他這個廠長的敵視。看上去顧詔非常無害,剛剛來到機械廠便給韓求知送了個大功,現在看來,這小子是有備而來啊。在韓求知的心裡,顧詔只不過是個毫無工作經驗的年輕人,不知道摸到什麼門路想在機械廠混個資歷。其實韓求知對於誰當廠長倒沒有什麼意見,只要能夠搞來錢,什麼都好說。本來他是打算聯合眾人排擠顧詔,可是偏偏顧詔見面就送了他好處。所以,韓求知並沒有說什麼花,靜等事情發展。

“機械廠這麼些年,風風雨雨也過來了,也不知道上面怎麼想的,派個小毛蛋孩子來這邊。”三車間的主任也發話了。

“機械上的事,顧廠長還是瞭解的淺,還是交給林廠長吧,他辦事你放心。”四車間的主任說道。

顧詔的嘴角慢慢的揚了起來,這群人好像真以為他顧詔是個任人欺負的小受?一個個牙尖嘴利,好像自己現在馬上就走,才當真遂了他們的心願。

除了六車間主任葉大姐,其他人的話裡都帶著或明或暗的刺,直衝顧詔而來。

“哦?”顧詔今天第四個疑問又慢慢的發了出來。他慢慢的站起身,讓幾個車間主任的聲音頓時小了下來,逐漸變得沒有聲音。

“或者我應該這樣認為,沒有我顧詔,你們就能把機械廠管理好了?”顧詔的笑容已經隱去,變得森冷異常:“那很好!等到縣公安局的人來了,我倒想看看,那些偷賣國有企業資產的傢伙,到底跟你們有沒有聯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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