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曙光這句話,看似在訴苦,其實也是怕顧詔楞勁兒上來,把這件事鬧大。其實在顧詔的心裡,車禍這種事是無法避免的,畢竟山區修路已經很不容易,就算是道路設施再完整,那事故也並非杜絕。他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種情況,面對許曙光的這句話,顧詔淡淡的說道:“車輛超載引起了轉彎不及,主要是還是出事司機的責任。”

許曙光倒是沒有想到顧詔這麼好說話,深深地看了顧詔一眼,點點頭說道:“交通部門的監管也是有些懈怠,顧副縣長,還是需要抓一抓啊。”

顧詔點點頭。許曙光的這種表態彷彿有那麼一點心虛的表現,但顧詔倒不認為許曙光被他抓了小辮子。能夠在地方上崛起,經營紡山這麼長時間,許曙光不是個草木皆兵的人,哪怕面對柳研的調研組下來,紡山的秘密還是被捂得嚴嚴實實,顧詔若是想鬧騰一下,還是有很大難度的。

關鍵在於顧詔的根基不穩,如果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迅速建立起自己的派系,顧詔開始考慮是不是該融入這個整體。但若是融入,那顧詔的背後就有了汙點,恐怕到時候也是難以脫身的。

“我看,是不是專門成立個協查大隊,對出境的車輛進行統一測重?”顧詔帶著商量的口氣說道。

許曙光看看顧詔,發現顧詔臉上沒有什麼別樣的表情,隨即想了想,覺得這個提議有給這件事事故大事化小的意思,既表示了縣裡對事故的重視及彌補,也表示顧詔沒有就這件事鬧騰的心思,唯一的不妥,就是這個協查大隊的負責人,顧詔恐怕不會讓與他手。

隨即,許曙光又想到,這個協查大隊的工作是不是能夠進展順利,也是個問題,如果讓顧詔掌握住,那他的心思恐怕也會放在這上面,其他方面就會變得不專注一些,對於縣裡也是緩和的途徑。誰也不知道顧詔下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鍍金還是為了掀蓋子,這時候穩住顧詔,更能讓縣裡做一些操作。

“顧副縣長,有沒有推薦的人選?”

顧詔笑了笑,說道:“縣裡的人事關系還沒有徹底摸清,我看還是交通部門自行推薦吧,主要還是儘管把工作落實到實處,這種血淋淋的感覺,看上去很不舒服。”

“血淋淋的感覺”,這個修飾詞讓許曙光心中一動,顧詔臉色平靜,彷彿就是在討論工作一般。許曙光稍稍放心,同意了顧詔的說法,準備明天班子會的時候將這個建議提出來。

回到縣裡居住的地方,顧詔感覺非常氣悶,許曙光主動找他談話,無疑是用縣委書記的身份向他施加壓力。柳妍是天都副廳沒錯,但這種關係不能常用,顧詔還是在紡山地方,許曙光能夠操作的手法很多,要想給顧詔出難題是非常簡單的。這種壓抑的感覺讓顧詔自從重生之後還從來沒有過,這讓他有了種砸東西的慾望。

劉藝州那邊,上次一鬧之後就沉默下來,柳妍等人並沒有給劉藝州訴說什麼冤屈的機會,這也是顧詔刻意為之。如果想把礦產的事完全捅上去,柳妍的分量還顯不足,哪怕是省委高層有人說話,也是需要承擔很大壓力的,或許還牽涉到其他省份,真正能夠用到力的那只有天都。而劉藝州的兩個本子現在已經落在了柳部長的案頭,能夠做出這麼大的鐵蓋子,一旦狠下心來深挖,恐怕連省裡都要牽連,那就關係到派系了。

柳部長有能力推動此事,但若真由劉部長推動,恐怕也得罪了天都的派系領袖,挖掉了紡山卻讓劉部長失去了重心,那政治前途實在渺茫。柳部長能夠暗中使力,可絕對不適合站在明面上來。

憋了一口悶氣的顧詔在抽屜裡拿出酒來,自己倒上了一杯,還沒有喝,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現在已經是晚上,顧詔這邊時不時有人拜訪,但今天出了這事,大家都不知情況會如何發展,實在不應該這時候有人來。

帶著疑惑的心思,顧詔打開門,付家星和平鴻雁一起站在了門口。

顧詔讓兩人進來,還沒等坐穩,平鴻雁已經迫不及待的說道:“顧詔,商業局那邊我發現了不少壞賬和疑帳,你看這該怎麼處理?”

平鴻雁就是心直口快,顧詔笑著指了指杯子,對付家星說道:“喝點?”

付家星發現沒有小菜,便站起身來出去,回來的時候拎了幾道熱菜,兩人便面對面的倒上酒。平鴻雁也是有家學淵源的傳統,看他們沒把她當回事,自己拿了杯子倒了二兩酒,跐溜一下喝乾了。

“喲,都能喝點啊,那咱們再來一瓶。”

說著,顧詔便拿出了兩瓶五糧液擺上。

平鴻雁這次查出來的賬目是她偷偷摸摸接觸的,在交通設施建設和地方建設上的出戶資金很有些七拐八繞的貓膩,讓平鴻雁迫不及待的跟顧詔談談。顧詔知道她的心思,本來就對官場的那些齷齪很不感冒,看樣子是準備查出點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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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詔聽了平鴻雁的彙報,眉頭微皺,問道:“這件事還有其他人知道麼?”

“當然不會有別人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平鴻雁撇撇嘴說道:“現在誰看不出您顧副縣長在縣裡的形勢有些不妙,我又被貼上了你的標籤,還不防備著點啊。反正現在我就是沒事跟人談談心,再喝喝茶水,順便看看報紙完事,多輕鬆。”

顧詔笑著點點平鴻雁,轉頭對付家星說道:“你恐怕也是這個情況吧。”

付家星點點頭,說道:“劉書記離開紡山,苟冠才一直看我不對付,恐怕還在乎我把他銬起來的那件事,局班子會上處處針對我。不過他也不敢太直接,要是惹得我火了,班子會上給他揭傷疤,他也很沒有面子。”

顧詔端起酒杯,慢慢的說道:“看樣子需要做點事情了,還是需要攪動一下。上次我們去平安鄉那邊,被人拖欠飯錢的飯店應該還沒有關門吧?”

付家星點頭說道:“老劉跟那邊私下聯絡著,人家也是給逼急眼了,準備再告一次。”

顧詔嗯了一聲,說道:“劉九通這個人比較圓滑,但骨子裡面還是有些東西的,要不然也不會被送到信訪處。這樣吧,這件事讓他送到縣裡來……嗯,不要以地方政府欠債的原因,就以地方企業欠債吧。”他笑呵呵的看著平鴻雁道:“這件事我推動一下,你下去走走,看得更多有利於我們瞭解某些資金的具體去向。”

平鴻雁噘著小嘴道:“就知道支使人,我要是受苦受累了你不給我補償,我可是要去我爸那裡告狀的。”

現在顧詔、付家星、平鴻雁三人,已經被看做是一個外來體系,做出手腳的難度不小,也幸虧顧詔刻意露出了自己的部分背景,讓某些在紡山鬱郁不得志的人有了些看點。他們夠不著顧詔,自然要向付家星和平鴻雁這邊拉關系,紡山的一些情況已經被他們摸清楚。說實話,今天付家星和平鴻雁過來不知道推了幾個飯局。

三個人又說了一陣,兩瓶五糧液慢慢減少,顧詔跟付家星談起了地方上有些勢力需要如何打擊的時候,平鴻雁抱著沙發上的枕頭,歪著頭睡了過去。

顧詔看平鴻雁臉色紅潤,喝酒後的耳垂還帶著絲絲晶瑩,對付家星聳聳肩,在床上抱了被子給平鴻雁蓋上,繼續跟付家星討論。

兩人現在制定出來的策略,還是需要在平安鄉薛風那裡開啟缺口,怎麼打如何打打到什麼程度,還要看看對手的反擊力度如何。

平鴻雁躺在那裡睡得很香甜,付家星和她來拜訪顧詔的時候肯定有有心人看見,顧詔沒有打擾平鴻雁睡覺,跟付家星走出房門,站在林蔭下談到兩點鐘,直到平鴻雁醒來,兩人才告辭離開。

但顧詔二人一談就到兩點,一些人還是有了想法,不過要想對顧詔進行桃色攻擊,那就沒有意義了。

第二天,班子會上,許曙光對昨天的事故進行了通報,對縣裡的交通情況表示了擔憂。在他的推動下,縣交通協查大隊成立,童朝雲提議桂保虎兼任這個協查大隊的隊長。

顧詔根本沒有站出來,這個位置已經有人爭奪了,誰都能看出這個協查大隊到底有多少的油水,桂保虎放出了平安鄉鄉長的位置,理應給他個肥缺看看,許曙光沒有表示太大的反對,當場任命下去。

顧詔冷豔看著,童朝雲好像有點急躁了,在縣班子會上去做這種表態,姿態有點低,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或者說,這個交通部門,其實也有不少貓膩在裡面,童朝雲想要插手進去?

交通本應屬於政府管轄序列,但看童朝雲的樣子,桂保虎竟然沒有上到局長的位置,已經說明交通局長和許曙光的關係不是那麼淺,這一次他又幫桂保虎爭協查大隊長的位置,那許曙光跟童朝雲之間,應該還是有齷齪的。

怕的就是鐵板一塊,童朝雲的干將已經在平安鄉撤了出來,好像也是故意給了顧詔對平安鄉下手的便利。官場上拉一批打一批是很正常的,但顧詔並非縣裡的一二把手,童朝雲就敢隱隱下出這樣的賭注,膽子也是不小。

但這也是個機會,如果顧詔不動,童朝雲再把微微開啟的門縫關上,那再開啟就很難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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