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型的會議,卻是包含了梅縣的頂級權力。

一正四副書記各自抽著煙,將這個小小的會議室弄得煙霧繚繞。在他們的面前,分別放著一份復印件,其中的內容大家都已經知道,河溝鎮書記顧詔同志的某些問題已經在上面歷歷在目。

每個人心裡都不好過,這簡直就是擺在明面上的難題。憑這封舉報信的內容和實名舉報的原因,下放調查組跟顧詔談話是完全符合組織程式的。可顧詔現在,是能隨便動的嗎?

看河溝鎮的那幾項舉措,其中蘊含了什麼東西,沒有人會不知道。若是等個三五年,或許河溝鎮就能夠擺脫貧困的名聲,一塊大蛋糕正在緩緩成型。若是蛋糕做好,大家並不介意將顧詔這個蛋糕房的老闆給踹出去,大家共同排排坐分果果,那是對腰包的充實。可現在蛋糕剛剛做了個模子,這時候動他,無非是殺雞取卵。

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康齊濤的底細幾名書記早已經摸清楚,除了馮玉麒,恐怕每個人心裡都存著個念頭:你康世榮在地區好好做你的供銷社主任比什麼不好,沒事跑到我們梅縣的地頭上搞風搞雨幹什麼?

查顧詔,是不是得罪人先不說,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先不說,只要是有這個動作,就要受到相對勢力的詬病。

不查顧詔,有悖於組織程式,依舊會受到對方的問詰。

“大家討論一下吧。”王滬雖然有拍板的權利,但這件事相當的頭疼,乾脆把事情扔在明面上,大家一起討論討論。

他也知道,恐怕沒有人能夠搶先站出來說話,就算是發表意見,恐怕也只是萬金油而已。說完這句話,王滬的眼神看向了馮玉麒,卻奇怪的發現,馮玉麒的眼中也帶著幾絲無奈。

這可就奇怪了,王滬感覺有些被動,是因為這件事最終還是需要紀委書記來明確表態,劉革新是王滬的親信,那無疑造成王滬的弱勢,可是馮玉麒露出這樣的神情,又是個什麼意思?這封舉報信,又跟馮玉麒有什麼關係?

按理說,碰到這種情況,馮玉麒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一定會在言語上逼迫劉革新表態,從而奠定馮玉麒後發制人的優勢,可現在馮玉麒沒有絲毫說話的衝動,這情形未免太怪異了一點。

顧詔也不是馮玉麒的人啊,你這麼糾結幹什麼?

龍慶生咳嗽了一下,眾人的目光同時看向他。他衝著大家點點頭,說道:“書記,縣長,在討論這件事情之前,我想彙報一下關於梅縣這段時間的治安情況。”

很不合時宜。大家現在討論顧詔的問題,橫加插上一道無疑是對王滬權威的侵犯。可此刻每個人的心頭都舒了口氣,反而是希望龍慶生的這個彙報直接說到中午吃飯才好。

龍慶生便在那裡慢條斯理的彙報起來,聲音張弛有度。王滬等人的心思可沒有在這上面,而且這種彙報基本上是行動告一段落之後例行的總結,就算不聽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大家心裡還是在惆悵著舉報信的問題,龍慶生的這一番拖延,倒是給了另外四位書記眼神交匯的空間和時間。

不能動,堅決不能動!顧詔下放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在參悟其中的用意。按照顧詔的級別地位,下放到一個普通甚至富裕的鄉鎮都不為過,但是偏偏在平國新離開西清的時候,扔到了窮鄉僻壤,就算是顧浩然也有那個能力讓顧詔的權力比現在強不少。而且,平國新是升職而不是坐冷板凳,顧詔的這個安排就非常讓人費解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跑到山溝溝裡面受罪,誰不都是往高處走?

但顧詔就是這麼去了,驚掉一群人的眼珠子。到底蘊含著什麼意思呢?沒有人能夠看透,實在是太有悖於常理了。就算是再不濟,把顧詔弄到個有前途的鄉鎮應該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吧,顧詔的歲數很年輕,熬上個三五年也差不多能做到一二把手的位置。可河溝鎮?那種地方就是磨人和消耗年齡優勢的地方!只聽說過有人恨不得從那裡跳出來的,倒沒有聽說心甘情願往那裡面跳的。

正因為如此,顧詔直接擔任河溝鎮書記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甚至是一蹴而就。

事實上,這也是顧詔當初選擇前往河溝鎮的主要原因。他年齡小資歷淺,若是站在任何一個有前途的鄉鎮裡,遭遇到的阻力恐怕很大,甚至於在短時間之內都受到同僚排擠的尷尬處境。他雖然不怕,但是卻不想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內耗上。多做一些事,尤其是現在這個年月,分分鐘都是機會。他擺出了迷魂陣,讓別人去猜測他前往河溝鎮的用意,越是超乎常理越是讓人不敢妄動,平國新也是人,當他調任金川市的時候,其實已經對西清地區失去了部分的掌控,而嶽海歌被提升起來,本身還沒有到達西清地區的權力中樞,也不會給他太大的助力,所以他需要的只是平穩的時間。

沒有跟隨平國新去金川市,沒有去父親顧浩然羽翼下的鄉鎮,直接紮根在貧困的地方,他還有威脅麼?一點都沒有。

就是趁著這迷魂陣還沒有被人解開的時候,顧詔可以安心發展一段時間,一旦做出了成績,他年紀輕是一大優勢,能抓地方建設又是一大優勢,幾年時間的變化,嶽海歌差不多也能向上走一步,外加顧浩然的影響,到了那時候,顧詔就算不想出頭,他也會因為成績斐然走上更重要的崗位。

而且,河溝鎮這邊因為沒有人喜歡呆在這裡,更容易讓顧詔培養並掌控屬於自己的班底。顧詔不喜歡“拿來主義”,他的下屬要培養與他相同的政治思路,才能達到上通下效。

他的這些想法,梅縣的班子成員們自然參悟不透,正因為這讓人費解的迷魂陣,他們的心裡都非常肯定這一點,顧詔不能動。

但是不能動,也要有個理由啊!康世榮既然跑到梅縣讓侄子寫舉報信,那在地區那邊恐怕也會有動作,如果不查顧詔,到時候恐怕就要地區來查梅縣了。

很糾結,很鬱悶,很無奈。

至於康世榮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事實,他們卻是不知道的,也沒有人傻傻的跑到地區去問,是不是地區也收到了舉報顧詔顧書記的實名信。

那也太沒有檔次了。

龍慶生的彙報再多,也有說完的時候,只是人們覺得,他的彙報未免太簡單了,才說了一個多小時,太短了太短了,實在應該說到中午的……

王滬微笑著對龍慶生點點頭,開始總結政法部門在這一段時間內對縣城內治安以及某些流氓團夥治理成績的肯定。這時候大家有期盼著王滬多多的表揚龍慶生,最好是把龍慶生剛才的彙報逐字逐句的進行分析才是好的。

但是,很顯然是不可能的。王滬僅僅說了幾分鐘,小會議室又重新陷入了寧靜。

討論,討論無非是把皮球踢來踢去罷了,問題在於,到底兩位大家長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縣委副書記兼常務副縣長馬河看了看馮玉麒,咳嗽一聲說道:“這個舉報信,好像還涉及了盧雲縣的一名書記。我認為,這件事並不是我們梅縣可以做主的,儘管舉報信是出自我們梅縣,但是聯合審查,還是需要地委同志出面的。”

聯合審查,地委出面?開什麼玩笑。別說柳妍現在在整個西清地區名聲大起,跟她唱對臺的王大輝和範紅星都沒有吃到好果子,連範紅星的老子好像在省委那邊都吃了掛落,這說明柳妍的後臺也不一般,僅僅是顧詔,就讓人很吃不透。這件事如果捅到地委那邊,梅縣的人還不吃盡掛落?康世榮有沒有其他的打算不用去管,最起碼這件事不能由梅縣往上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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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柳妍可是標誌人物啊,盧雲縣的人恐怕現在都樂得合不上嘴,你捅個舉報信上去,直接拿人家明星幹部出手,人家就不會對你下陰刀子?

還是拿這種男女關系為主題的舉報信,人家顧詔可是沒有結婚的,柳妍也是小姑獨處,就算是人家搞對象,也……

嗯?搞對象?

不是沒有人想過,也不是沒有人注意過,舉報信中的兩個人物,好像都沒有結婚,可是,這種情況若是放在這裡,便是非常的詭異了。顧詔實在是太年輕了,柳妍也實在是太年輕了。

在地區的那一次舉報中,也是在顧詔的私生活問題上做文章,可是做這種文章的人,頭腦實在是太不精明了,這種桃色新聞,最起碼也要等顧詔在家裡豎起個紅旗再說好吧?

難道年輕人就一定會在這方面有問題嗎?

“我認為,這件事還是要查一查的。”劉革新說道:“查一查這封舉報信背後的問題,到底康齊濤,這樣汙衊我們的同志?連正常的人事交往都會被人潑髒水,有些人的心思太過分了。”

與此同時,顧詔正翹著二郎腿坐在平昌鎮美女書記的宿舍裡,嘴角帶著好玩的笑意,說道:“姐,還真有意思,有人看不得咱們關係好啊。要不,乾脆咱們處物件算了,省得別人老拿我說事。在地區是這樣,到了河溝鎮也這樣。我看啊,解決我的私人問題,幫他們省點腦細胞,還是非常有必要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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