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風總是陰冷的,要按照以前活潑好動的性子,說不準要去探探這裡,她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有一股好奇勁兒。好在失血過多的穆連榕並不想動彈,成天待在自己的房子裡面,要不就是去屋後的院子裡面泡溫泉,日子過的倒也還算愜意。

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著,屋內的暖爐也沒斷過火,方長卿每次來時,都會攜卷著一股寒風,讓昏昏欲睡的穆連榕清醒些。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卻並不急著進來,只是先在外邊抖抖自己的衣物,馬上便會有雪花簌簌地掉落下來,散落在臺階上,與雪白的腳印融為一體。

上次穆連榕說這裡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一點兒顏色,環境有些壓抑,本是無心之說,沒想到方長卿這次居然不知道從哪兒給她搬了幾盆鮮花,不似門外雪梅的淡雅清冷,而是奼紫嫣紅的溫暖色調,倒也是有心。

“榕姑娘莫怪,我們這兒常年冰封,尋常的花草來這兒根本活不了幾天,不過屋內暖和些,這些盆摘應該可以供姑娘賞玩幾天,姑娘心情好些,傷好的也快些。”方長卿用自己佈滿繭的雙手撫摸的盆摘的邊緣處,有些討好似的望向穆連榕。

“山主請坐,外邊風寒,歇息一會兒再走吧。”穆連榕走向桌邊,將原本收在桌底的凳子搬出來些,示意他坐下。“前些日子山主送來的燒酒甚好,喝了全身都暖和,還剩一些,山主可否與小女子共飲?”

“榮幸之至。”方長卿就著桌邊坐下,不拘俗禮,斟一壺熱酒,一飲而盡,姿態如那懸崖上的雄鷹,驕傲豁達。

“山主不想問點什麼嗎?”穆連榕見杯中無物,便又替方長卿斟滿一杯熱酒。

“自然是想問的,不過在下想給姑娘一點兒時間,怕擾亂姑娘的思緒,姑娘想說了,自會相告。”

穆連榕莞爾一笑,方長卿比她想象的還要細心,“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是這些天承蒙山主照顧,冷靜了許多,慢慢梳理,有些事兒便慢慢的想通了。”

“姑娘這一路上可有什麼奇遇?”

“奇遇?”穆連榕失笑,“要真算起來,我這一路上,沒有一件事不是奇遇,你指哪一件呢?”

方長卿也笑了,將杯中美酒置於腹中,“哈哈,也是。”

“你們好像都知道我不屬於這裡,是外來的闖入者?”

“你們?”方長卿挑眉。

“不僅是山主你,還有方治庭,甚至我覺得方紫釧也知道,明明我什麼都沒說,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是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嗎?”

“姑娘可知,人這一生會經歷哪幾個階段?”

“哪幾個階段?”穆連榕凝眉思索,“要真說起來,生老病死,這四個字,是人一生都無法逃離的宿命。”

“榕姑娘果然通透,生老病死,春夏秋冬,輪迴往復,仙茗、半夏、霜楓,冬藏四族應運而生。仙茗閣族長,可測生時,一方之地,以前並沒有在正月初一出生的孩子。”

“你這麼一說,我就懂了,這裡以前並沒有正月初一

出生的人,但是如果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人,那就一定不是原本一方之地的人,一定是闖入者!”

“榕姑娘一點就透。”方長卿笑著說。

“既然以前並沒有出現正月初一出生的人,那為什麼城主還會下達那樣的命令,用疊生者去祭祀神明?”穆連榕自問自答:“除非,這條命令,從一開始就是衝著我來的!只不過打著疊生祭祀的幌子罷了!”

方長卿獨酌熱酒,並不言語。

“既然仙茗閣可測生時,那冬藏山是不是可測歸處?山主你要不給我算算,我能活幾年?”穆連榕調笑道。

方長卿搖頭。

“怎麼?按照山主的說法,冬藏山不應該對應著‘死’之一字?”

“生死輪迴,這世間芸芸眾生各有定數,唯姑娘的歸處,在下無法預知。”

“哧,看來你們比我們那街邊擺攤的算命先生也好不到哪兒去。”

方長卿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不過,我倒是可以算出那位方逸公子的歸處。”

“我不想知道!”穆連榕馬上打斷。

“為什麼?”

“不為什麼,不準算!”她不想站在上帝視角看著他的人生,不想掰著指頭算算他還剩多少時光,不想終日惶惶恐恐活在有一天會失去他的焦慮之中。只要這一切都還是未知,那麼一切都還有創造和改變的可能。

“聽說外來闖入者都會被賜死,城主為什麼不把我抓起來直接殺了?”穆連榕很納悶,明明就是一刀的事情,還要轉那麼一個大彎,用祭祀神明的方式來了結她?

方長卿搖頭,“我並不瞭解城主的想法。姑娘可否向在下講述姑娘是如何進來的?”

“怎麼進來的?”穆連榕偏頭思考,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情,將那日前往逍遙之海尋找瓊珠見到粉海現世然後被海水席捲而來的事情一一向方長卿描述,方長卿聽的極為認真。

穆連榕問道:“以前的闖入者是怎麼進來的?”

方長卿道:“我瞭解的不多,闖入者不出三天就會被發現,城主會親自處死,不過聽說,基本上都是從一個叫什麼‘埋海’的地方過來的漁民。”

埋海?埋海位於大秦國東南角,而鬼谷位於大秦過北部,這兩個地方相距甚遠,卻都能進入一方之地,倒也是稀奇。

“你們好像都不希望我死。”穆連榕笑的燦爛:“看來我在這裡的後盾還是很強勁的?”

方長卿卻並不理會這話,轉而問道:“榕姑娘這一路上可否有什麼奇遇?”

又是這個問題,穆連榕笑笑,也不回答這個問題,問道:“你們祭祀的是哪個神明?”

“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還拜他?你見過他嗎?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神明,都是假的。”

方長卿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也沒有見過他,但是他確實是存在的,

一方之地千年生生不息,香火不斷,全靠這位神明的庇佑。”

“呵,保不準是為了給你們找一個心靈寄託胡謅的,哪有什麼神明,既然你信他,那他是否有給你們什麼指示,或者給你們什麼好運?”

“只有城主知道可以通曉神明的旨意。”

“切,誰知道是不是你們那個城主為了穩固地位隨便瞎說的,為的就是讓你們聽他的話,只有城主才能得到神明的指示,想想都不靠譜,你們也是傻。”

方長卿似乎有些氣惱,將杯中熱酒一飲而盡然後將酒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把穆連榕嚇了一跳,她知趣的閉了嘴。

不要試圖去隨意地摧毀一個人的信仰。

“或許姑娘這一路上有什麼奇遇,見到了神明。”

“怎麼可能,我不信這個。”穆連榕連連擺手,嘴上說著沒見過,但是心裡卻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沼澤幻境中見到的釣魚老叟。

“既然姑娘不願意說,在下也不便再叨擾了,姑娘休息吧。”說完方長卿起身,整整自己的衣物,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穆連榕的房間。

他好像生氣了?穆連榕這麼想著,生氣就生氣,她可不會那麼傻一股腦什麼都交代了,那樣豈不是一點底牌也沒有了。今日的對話雖然結局不怎麼愉快,但是也幫助她掌握了不少資訊。

穆連榕飲下一杯熱酒,踱步到一旁,撫摸著盆栽中嬌豔欲滴的花朵兒,低聲自語道:“不過是一場互相利用。”

後面一段時間,方長卿依舊每日都會來看她,給她帶些新鮮的物什供她解悶兒,偶然也會坐下來閒聊幾句,那日的不愉快誰都沒有再提及,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月底。

“聽大夫說,姑娘的傷已經大好了,我給姑娘準備了些輕薄點的新衣裳,冬藏山這一帶雖說天氣寒冷,可越往仙茗府走,天氣便會越暖和。”方長卿將給穆連榕準備的東西一一搬上馬車。

穆連榕手握暖爐,謝過方長卿,踩著梯子登上馬車。

馬車內的裝飾並不十分華貴,但是卻給人一股溫暖的感覺,馬車空間雖小,卻五臟俱全,入眼所及,桌凳,火盆,茶盞十分有條理的擺放著,車內還有兩個小櫃,一個小櫃裡面擺放著四時的衣服,另外一個小櫃裡面整齊擺放著一排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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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他們這兒的文字我一個都看不懂,準備了也是白準備。

方長卿在車門外敲門,穆連榕掀開簾布的一角,疑惑地看著他。

方長卿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遞給穆連榕,說道:“這是鳶尾的玉牌,暫時交給姑娘保管,日後姑娘行走也方便些。”

“多謝山主。”穆連榕雙手接過,心中感概萬千,此行任重而道遠,鳶尾現在還在冰棺之中生死未知,她緊握這塊玉牌,這是一種責任。

九郎在仙茗閣不知是何狀況,身體是否康健?現在又傳出要和方紫釧成親?搞什麼?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成親?你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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