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連榕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四下觀望,殺人兇手?哪兒呢?卻見周圍眾人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穆連榕聳聳鼻子,用手指指著自己道:“我?”

那婦人也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道:“對,就是你!我家小兒不過是嘴饞,尋你要兩個棗吃罷了,你不給就不給,但為何如此狠心,把他推下水去!”

穆連榕一個頭兩個大,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感情是遇到碰瓷兒的了。她道:“大嬸,口說無憑,你親眼看到我把他推下水的?況且這岸邊的人都看到了,是我把您家小兒給救上來的,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怎的如今還要反咬一口?”

婦人聞言,一不做二不休,在地上撒起潑來:“都怪我家那個殺千刀的死得早,害得我們母女二人被人這樣欺負。當時就只有你和我兒在這岸邊,不是你推的還會是誰?”

穆連榕道:“按你這麼說,我推了他又去救他,豈不是自相矛盾?您家小兒是怎麼落水的我不知道,但是當時岸邊還有一個人的,他可以替我作證。”

說完,她便去尋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孩,當時他也在場,可是穆連榕放眼望去,尋視許久,哪裡還有那個小子的身影。

婦人嚎叫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因為良心不安才下水的,你說的人證呢?人呢?怕不是你為了洗脫罪名胡謅的!”

穆連榕道:“停停停,大嬸你也講講理,你看你家小兒現在也在場,你問問他自己,不就知道他是如何落水的了。”

婦人聞言,一把攬過小孩兒的頭,姿勢有些粗暴:“小胖,你告訴娘,是誰把你推下水的?是不是你眼前這個女子?”

穆連榕很無語,按照這婦人的問法,就是提前給她定罪了。小孩神情有些害怕,他看看自己的孃親,又看看穆連榕,似在回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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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連榕也期待著他開口,早點澄清他落水的事情與她無關,小孩子應該不會撒謊的。

見小胖許久不說話,婦人又道:“小胖啊,你不用怕,老實告訴孃親,不會有人傷害你的,你有什麼就說什麼,你說,是不是你眼前這個女子把你推下去的?”

小胖的表情有些木訥,他的視線在四周來回漂移,愣愣地點了頭。

婦人見此,又開始指著穆連榕大呼小叫起來:“世風日下啊,你做了還不承認,就欺負小胖親爹死得早。大家看看,快看看,這個殺人兇手,穿的儀表堂堂,沒想到是個蛇蠍心腸。”

穆連榕莫名背了一個罪名,嘆道:“果然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婦人又道:“我兒從小就怕水,好在沒什麼事,要是出事了,我跟你沒完。這青天白日的,你做了道德敗壞的事兒,你說怎麼著吧,公了還是私了?”

穆連榕聽得這意思,擺明了是要錢,若是給了,豈不是助長不正之風?這小孩年紀這麼小就知道撒謊騙人,坑害別人,又攤上這麼個孃親,若不給點教訓,日後怕是再也成不了器了。

穆連榕氣極反笑,問道:“公了如何?私了又如何?”

婦人見穆連榕這麼說,以為計謀得逞,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會為了點小錢惹上官司的,說道:“公了我就去告你個殺人未遂,讓你去蹲大牢;私了,你就給我們娘倆一百兩紋銀,這事兒就算過了。”

過往的路人不時地對此處指指點點,人越聚越多,驚動了巡邏的官差。

婦人道:“快點給錢,不然我就抓你去見縣太爺!”

穆連榕臉上露出一絲狡黠,道:“你確定?那我們就公了吧。走吧,我們去請縣太爺辨辨是非。”

說完她攔住過往的官差,簡單地向他們敘述了來龍去脈。婦人見此,也不好再發作,跟著官差和穆連榕一起去了官府。不過在途中,她不止一次地掐痛小胖的手臂,提醒他待會該怎麼做。只要咬死了就是穆連榕推的他,多多少少都能訛到一點錢的。

穆連榕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鮮棗,洗了洗,這才跟著官差一起去了。浪費糧食是可恥的,棗子又沒壞,不撿起來怪可惜的。她在路上一邊欣賞沿途風物,一邊往嘴裡送著甜棗,棗子咬在嘴裡脆生生的,嘎嘣嘎嘣的聲音傳出來,引得前面的官差回頭看了她好幾回。她的姿態十分愜意,彷彿去的地方不是官府,而是某處流連之地。

坐在公堂主位上的縣長全程頭也沒抬,有些昏昏欲睡,聽得下面婦人的哭訴,內心和臉上都毫無波動。與南陽太守閒的發慌的境地不同,他這個縣長可謂是天天忙的腳不沾地。流川是大秦的中轉站,來往客流多,矛盾也多,天天都有人鬧到公堂上來,打架鬧事的,雞鳴狗盜的,殺人越貨的,比比皆是。

他昨天剛剛破獲了一件繼母尋仇殺人案,一大早又有許多新發生的案件送到他的案桌前,穆連榕這一樁“殺人未遂”,跟這些比起來,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兒了,無非就是賠點錢,然後皆大歡喜。

一旁的師爺,眼不離桌,手不離筆,快速記載著這一樁案件,表情十分麻木。

縣長心中早已有了決斷,就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那女子籤個字畫個押賠點錢就完事兒了。

穆連榕看著主位上那個縣長疲憊的面容,有些不忍,因為這麼點小事兒就勞煩他,實在是過意不去,他應該很累吧,這些年應該很辛苦吧。

她聲音並不宏亮,卻如同天籟,喚醒縣長的沉思,她道:“大人,民女穆連榕有話要說,民女是冤枉的。”

縣長聽著這聲音有些熟悉,抬起頭,看見穆連榕,心中一陣狂喜,睏意全無,但又記起自己現在是在公堂之上,不好相認,於是打算等這樁事情處理完之後再敘舊。

縣長道:“哦?說來聽聽。”

穆連榕道:“民女在河岸邊洗甜棗時,突見不遠處有一小孩在撲騰,便下水去營救,沒想到這婦人卻冤枉我,是我推他家小兒入水的。現在的問題是,我沒有辦法證明不是我推的,這位大嬸也沒法證明就是我推的。”

穆連榕思路清晰,道出了問題的關鍵。

縣長看著穆連榕雖然身著披風,但是裡面的衣物全部溼透了,現在還在往外噠噠地滴著水,她不住地打著哆嗦,心疼不已,這可怎麼得了,得趕緊換身乾淨的衣裳啊。但現在還在判案呢,暫時沒辦法帶她去換衣裳了,便吩咐一旁的官差去取一個暖爐。

婦人聞言,大怒道:“怎麼沒法證明是你推的,我家小胖親口說的,就是你推的。”

穆連榕挑眉道:“親口?”她走到小胖身邊,拿出一個甜棗,語氣溫柔,問道:“小胖,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不會騙人的對不對?這個棗給你吃。”

小胖小心翼翼地接過甜棗,木訥的點點頭。

婦人見事態不對,大叫道:“官老爺你看,她這是在公然賄賂小胖啊,說著就想把小胖搶到自己身邊來,一旁的曲清塵用劍攔住了她的動作。

婦人又撒潑起來,道:“反了,反了啊,還有沒有人權了,欺負弱小了啊。”

穆連榕又問小胖:“姐姐沒有推你對不對?”

小胖點頭。

“你很喜歡游泳對不對?”

小胖又點頭。

“是這位大嬸把你推下水的對不對?”

小胖點頭。

婦人見此,姿態猙獰,大罵道:“好你個小賤人,用一個棗來誆騙我兒!”

穆連榕並不理睬她,上前一步,對縣長說道:“我這麼問小胖,不是為了給自己開脫罪名,而是因為,不論別人說什麼,小胖都會點頭,他的心智並不健全,而這位大嬸,恐怕不是小胖的生母。”

縣長聞言,溫和慈祥地走到小胖身邊,又從穆連榕那處拿出一個棗,耐心的問道:“小胖啊,你不認識這位大嬸對不對?”

小胖點頭。

“你一點都不喜歡游泳對不對?”

小胖點頭。

這樣前後矛盾的話,小胖居然都點頭了,縣長道:“很明顯這個小兒的心智有問題,他的證詞沒有參考性。”

穆連榕又道:“我當時看小胖在水中沉浮,以為他是在呼救,便下水去救他,等到我遊到他身邊的時候,發現他居然會水,臉上還掛著笑容,完全不像是溺水的樣子。但民女想著,這麼大點的孩子,這天氣又這麼涼,在水下呆久了肯定會感染風寒,便拉著他上岸,由於他自己也會遊,所以民女並未費多大的功夫。”

縣長道:“當真?”

穆連榕道:“千真萬確,如若不信,您自可將他置於河湖之中,自有分曉。如果小胖是個會水的,即使落水也無事,那大嬸這一罪名就算不得真了。我並無殺人之心,若是有,也不會下水相救。”

縣長點頭,正想著如何懲治一下這個滿嘴謊言的婦人,突然,小胖說話了,他指著那名大嬸,雖然聲音極其輕細,但是眾人都聽到了他的話:“娘,孃親,死,死了,她,她,壞人,打,疼。”說完他木然的臉上流出兩行熱淚,他的表情看不出如何悲傷和憤怒,他似乎不會用臉部表情來表達感情,但是眼眶通紅,眾人都明白,他心裡應該是痛苦的。

後面的事情自然不用穆連榕多操心,官府自有決斷。原來這婦人是滁州人士,半路撿了個傻兒子,便帶著這個傻兒子到處行騙,騙的還都是那些看起來良善的女兒公子,他們大多都會選擇息事寧人。明明小孩吃不飽也穿不暖,瘦的只剩皮包骨,她還偏偏給他取名叫小胖,諷刺至極。

穆連榕見這一樁誘拐兒童行騙案完美落幕,接過縣長遞過來的暖爐,似是想起了什麼,笑成一朵花,但是這朵花是有毒的,她問道:“家中可有戒尺?”

縣長納悶:“有的,你有何打算?”他說完,便吩咐人取了來,遞給穆連榕。

穆連榕又問道:“宵染在哪兒?”

縣長道:“下人來報,剛剛才回來,正在後院讀書。”

穆連榕了一聲“知道了”,便拿著戒尺,往官府後院而去。那氣勢,有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意味。

剛剛拿起書本,準備好好研讀的穆宵染,突覺背後一涼,一股寒氣襲來,他顧不得許多,丟下他父親多方打聽重金求來的孤本,拔腿就跑。

穆連榕葵花課堂開課了,孩子不聽話怎麼辦?打一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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