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他們去路的是一位略顯富態的中年婦女,頭上珠玉玲琅,身上錦緞加身。她一笑,眼角便露出細紋,一低頭,便顯出她的雙下巴。她身後跟著四個丫鬟,各個年歲不大,小巧可人,儀態有禮,教養極好。

那中年婦女向四人施禮,但是眼睛卻不看穆連榕和曲清塵二人,只盯著藍君逸和左同嶽打量。良久,她道:“敢問二位公子是何方人士,家中是否娶妻?”

穆連榕努嘴,將曲清塵推給左同嶽,自己順勢站到藍君逸身側,努力刷存在感,語氣不善,道:“阿姨,你看不到啊,我們這一對對兒的。”

曲清塵突然被穆連榕一推,有些腳心不穩,左同嶽見狀扶住她,不過兩人的肢體只有短暫的接觸,便各自放開,立定身形,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其餘三人皆不點破,任憑誤會產生,他們都不想多事兒,如果這樣能夠快速解決眼前的問題,那便這樣吧。

那富態婦女似是這才注意到,兩位公子身旁還有兩位女子,她儀態依舊,並不在意穆連榕方才的無理,道:“是老奴唐突了。”

老奴?穿成這樣還自稱老奴?不說還以為是哪家的夫人。奴婢都這樣的打扮,那主子得富成什麼樣兒啊?

穆連榕望向閣樓處,那閣樓上遮面的小姐也回望過來,穆連榕向她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挽住藍君逸的手腕,宣示主權。

藍君逸挑眉,至於麼?他無奈的搖搖頭,任憑她挽著。

有眼力勁兒的,見此情形,都不會再攔。

婦人笑道:“怕是公子姑娘們都誤會了,老奴是流川縣首富家的教養婆婆,現在在閣樓上的確實是我家小姐。正如你們所見,小姐待會要拋繡球,但是卻不是為了選夫婿。”

穆連榕聞言,放下挽著的手臂,疑惑道:“不是選夫?那婆婆你剛才還問我們家公子是否娶妻?”

婦人道:“實不相瞞,老奴初見二位公子,便驚為天人,料想必不是我這小縣裡出來的人物,想著我家小姐還待字閨中,便自作主張詢問一番,想試著討個姻緣,並無強求之理。”

穆連榕道:“那現在呢?既已知道姻緣不可強求,你們這拋繡球的活動也與我們沒太大關係,還請婆婆讓路吧。”

穆連榕已將話語說得透徹明白,婦人自是不好再攔,向眾人施禮,回到了閣樓之上。

“馮媽媽,如何?”開口的是那名薄巾遮面的小姐。

那名被叫做馮媽媽的富態女人嘆了口氣,搖搖頭。

那名小姐見此,眼眸黯淡,相顧無言。抓起手邊的繡球,隨意將它拋擲於閣樓之下,也不顧下面哄搶的眾人,轉身便走。

穆連榕打發了婦人,心情頗好,在喧鬧的大街上走走停停,忽見前面一店鋪外面擺有紅青相間的鮮棗,顆顆飽滿,表面還留有晶瑩的水珠,看起來十分新鮮可口。

曲清塵見此,說道:“連榕你且在此等候,我去給你買一些來。”

穆連榕道:“一起去吧。”

說著兩人便一同走到店鋪門口,欲稱兩斤鮮棗嚐嚐鮮兒。

在她們面前,還有一個約麼十歲的小男孩,穿著雖談不上多華麗,但是質地也是不差的,家境應該頗為殷實。他生得一張圓臉,有些虎頭虎腦的,還有兩顆小虎牙,乍一看還是挺可愛的。

裡面的老闆看門口有生意,迎出來,尖嘴細目,給人一種做生意的精明人之感。

“客官看一看,這可是小店新到的鮮棗,保管甜脆。客官來一點兒?”他一邊說著,手上不停,已經拿出油紙袋裝起來。

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孩見此,便說:“好吧,就給我來一斤。”

老闆聞言笑逐顏開,“好嘞,給小公子裝一斤。”儘管這麼說著,手上卻依舊不停,一直往紙袋裡面撿棗。

小孩推推手,說道:“老闆,我就要一斤,多了吃不完,你別再裝了。”

老闆最後往紙袋裡面又丟了幾個棗,說道:“沒事沒事,我裝袋有分寸的。”他將紙袋封口,取出一桿秤,秤砣與鮮棗處於秤的兩頭,搖搖晃晃,終於取得了平衡,老闆收秤,將秤上的刻度遞給小孩看,說道:“小公子,您看,一斤半,不多不少。”

小孩顯然有些生氣,也有些無措,說道:“我,我說好只要一斤的,老闆,你給我稱多了。”

老闆說道:“小公子,你也不是缺錢的人兒,你看我這都封口了,也不好再拿出來。我們今天的鮮棗特別清脆香甜,多少都是吃得完的,保準你吃了還要再來買。”

小孩侷促半晌,糯糯道:“好,好吧。”然後付了一斤半的錢,抱著紙袋往一邊去了。

穆連榕見此,有些不舒服,但也沒有多事兒,走到鮮棗鋪旁,問道:“老闆,你這鮮棗怎麼賣呀,可以嘗一個嗎?”

老闆聞言笑臉相迎,但卻沒說給不給嘗,只是回答道:“三十文一斤,姑娘來點唄。”他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已經拿起紙袋拾撿起來,不一會兒就把紙袋裝了一小半。

雖說自己還沒說要不要,但見他已經開始裝袋,也不太好意思拒絕,便說:“那給我來兩斤吧,分兩個袋子裝。”

那老闆道了一聲:“好嘞。”便又取出一個紙袋,開始挑揀起來,越裝越多。

穆連榕見情形不對,提醒道:“老闆,會不會裝太多了,我只要兩斤的。”

老闆笑吟吟回答道:“我這麼多年做生意,下手有分寸的,自然是不多的。”

穆連榕也不便再多說些什麼。待他裝好封袋,將兩份紙袋同時裝在秤盤上,開始稱起來。

待秤兩邊取得平衡,他將系著秤砣的刻度線示予穆連榕看,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給姑娘多稱了點,看來是我老了,手感不復當年,您看,正好三斤。我看姑娘氣質樣貌,像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應該不會計較的,我看你們這有四個人,應該還是不夠吃的。要不我給姑娘再裝一點兒?”他說著便又要去取紙袋,想給穆連榕再裝一點兒。

穆連榕轉頭,見藍君逸和左同嶽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了過來,站在她們身後。

若是平常人,特別是一些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大多都不會計較攤販的這些小伎倆,礙於面子,不過是多買一點,也沒幾個錢,付了錢就走。

流川縣位於大秦國中部,這個小縣說重要也挺重要的,它是連通大秦四面的交通樞紐,不管是水路還是陸路,都是眾多商人往來的必經之地。這裡開的最多的是驛站和飯館,大多都不做本地人的生意,賺的都是過往路人的錢,飯菜好不好吃,旅館住的舒不舒服,都不是最重要的,反正大家都是在此處短暫停留,這些商販也沒想做回頭客的生意。

穆連榕不是斤斤計較的人,確實她也不差這幾個錢,也不想在藍君逸面前失了風度,但是她不喜歡這種小聰明。

她耐心說道:“老闆,我說了只要兩斤的,請給我裝兩斤吧,多的請去掉,反正還沒被吃過,再拿出來不影響二次銷售的。

那老闆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堆滿了笑臉:“姑娘你看,我這都封口了,不好再拿出來,姑娘你衣著這麼得體,也不是像是會在乎這幾十文錢的人。不如,公子你看,這位姑娘這麼想吃,你便幫她付了吧。”

穆連榕見這位老闆如此精明圓滑,有些薄怒,自己本來是想嚐嚐的,但是經過這強行買賣的一出,頓時沒了興致,說道:“那我不要了,對不起,老闆你賣給別人吧。”說完欲走。

老闆見事態不對,趕緊挽留,姑娘別走,兩斤就兩斤,我依了姑娘便是。說完迅速開啟已經封口的紙袋,從裡面掏出一把甜棗,然後再放在秤上稱了稱,道:“不多不少,正好兩斤,姑娘你拿好。”

穆連榕見此也不好再計較,付了錢,抱著鮮棗走出店鋪,卻隱約聽到後面老闆的抱怨聲:“穿的倒是像模像樣,沒想到這麼小氣。”

穆連榕分了一袋鮮棗給曲清塵,自己拿出一棗,在身上蹭蹭,放入嘴裡,確實很甜很脆,很美味。但是哪有這麼做生意的,再好的東西這麼做也得讓人沒了心情。

穆連榕嘗了一個棗,便不再吃了,這樣有點不衛生,她將剛剛遞給曲清塵的那袋棗又拿回來,說道:“你們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洗洗,馬上回來。”

她走到縣內的一條小河邊,打算將鮮棗洗乾淨,再分給王爺他們。

在河邊,穆連榕又見到了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她覺得這小孩很討喜,便走過去,情不自禁地摸摸他的腦袋,小孩偏頭,眼眸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穆連榕笑道:“你好呀~我覺得我們挺有緣分的。”

小孩回笑,露出他那對兒可愛的小虎牙,道:“姐姐你好呀。”

一大一小兩個人兒蹲在河畔洗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忽然,穆連榕眼神微瞟,看見距離河岸不遠處有一黑色的物體起起伏伏,她凝神細看,暗道一聲:不好。那不是一個小孩兒麼?看起來好像是在呼救。她腦中略微計算了一下距離,不過十米左右,自己水性談不上多好,但是放眼望去,周圍除了這虎頭虎腦的小孩兒,又沒有旁人,看這落水的幼|童不過四五歲的年紀,自己應該能救上來。

救人的事兒,一分都不能耽誤,她沒有猶豫,放下鮮棗,跳了下去,那在岸上虎頭虎腦的小孩見此,有些驚慌失措,他折回大街上,大叫道:“不好了,有人落水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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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喊人的功夫,穆連榕已經遊了一半的距離,河岸上已經漸漸聚集了不少圍觀的群眾。藍君逸聽到呼喊聲,想起穆連榕說要去洗棗,心下一驚,就往河邊掠去。

穆連榕已經摸到了那個落水的小孩兒,她現在正一手抓著他,一手划著水,向岸邊遊去。藍君逸一行到的時候,她已經摸到岸沿。她先將小孩送上岸,那個小孩上岸後,只是咳嗽了兩下,並無大礙。穆連榕放下心來,想爬上岸,但是周圍前來施救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眾人秉持著男女授受不親的原則,看她又是個會水的姑娘,竟是沒有一個人去拉她一把。

但是穆連榕剛剛情急之下經歷了劇烈的運動,有些脫力,身上的衣物沾了水,變得更加沉重,她試了幾下,也沒能從水裡出來。

正鬱悶著,突然,一雙手從她的肋下穿過,提著她出了水,她所站的地方立刻出現一灘水漬。深秋時節穿的也不算多,但是越往北,天氣越冷,流川一帶已經算是入冬了,這裡的水可真冷啊。她剛出水就打了一個噴嚏,隨後卻又感到一陣溫暖,身上多了一件雪狐領敞口複式卷紋披風,充滿了強烈的男性氣息,這種味道像是青竹的幽香,又似雨後的青草地,很好聞。藍君逸替她繫好披風,眼中神情意味不明,只淡淡道:“走吧。”

穆連榕有些感動,面色含羞地道了一聲:“好。”

不過還沒等穆連榕從見義勇為的事件中晃過神來,人群中,突然躥出一個大嬸,她言之鑿鑿,指控道:“你這殺人兇手,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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