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年十月末,大宋瀘川軍節度瀘州州衙,瀘州知州鄭昭度去職後知州的位置一直空缺待補,眼下在瀘州主政的是通判劉立之。

王蒙回到瀘州後打著太后姻親的牌子求見通判劉立之,太后如今是垂簾聽政,劉立之無法拒絕,只好在知事廳接待了王蒙正。

雙方見禮後分賓主坐定,書吏上前奉茶,劉立之抱拳道:“瀘州貧窮之地,王員外不在京師享福,來瀘州有何貴幹?”

王蒙正就要蔭補入官,對劉立之用‘員外’一詞來稱呼他頗為不中聽,他抱拳回禮道:“在下家鄉便是此處,此次回鄉省親,有些要事想與通判官人商議一番,那可是利國之大事,若是成了,通判升遷也是指日可待。”

劉立之早就聽過王蒙正貪婪的名聲,對他甚是不屑,勉強應付道:“好說好說,不知王員外何以教我。”

王蒙正做出正人君子的嘴臉道:“通判,朝廷如今雖是歲入日增,可西北支出甚多,太后與陛下節衣縮食,只為朝廷能多省下些銀錢,在下身為太后姻親,眼看太后與陛下如此節儉,殊為不忍,欲待為太后分憂,盡一份綿薄之力為朝廷多收些賦稅。”

劉立之半信半疑的問道:“不知王員外有何良策,瀘州除了鹽井,可是並無其他產業。”

王蒙正笑道:“通判,在下倒有一策,可使瀘州的鹽稅倍增。”

劉立之來了精神,忙問道:“王員外但有良策儘管道來,本官當盡力施為。”

王蒙正胸有成竹的說道:“瀘州鹽井如今都是些平民百姓自挖自採,還偷漏稅賦,在下以為當集中一起由一家統管,如此稅賦便不會偷漏。通判,蘇州和京師上的房地產可是日進斗金,這便是臺灣府所說的那什麼大規模經營的好處,在下以為瀘州的鹽井也當如此。”

劉立之還以為他真有什麼良策,聽到此處大失所望,瀘州共有三百六十一處鹽井,有官營也有民營的,他早就想過此事,便搖頭道:“此事本官並非沒有想過,只是州衙財力匱乏,無力贖買百姓手中的鹽井而已。”

王蒙正呵呵笑道:“通判勿憂,這統管鹽井何須州衙出面,在下願出錢贖買瀘州百姓的鹽井,住建瀘州鹽業工坊,在下再求太后賜予雪鹽之法,這不就讓官府的賦稅倍增麼?通判,當初蘇州可也是靠著雪鹽一步步繁華起來,我瀘州也可為之。”

劉立之聽後大為警惕,這法子聽著當然是好,可王蒙正此人本性甚貪,在川蜀一地兼併了不少田地,不少主戶被迫成為王蒙正家中的佃農。北宋的佃農對地主本無人身依附的關係,可在落後的川蜀一地,天高皇帝遠,地主們勾結官府的吏員,以種種手段迫使佃農成為半奴隸的身份,不得到地主的允許,佃農是無法擺脫地主對他們的人身約束。

如果王蒙正兼併了瀘州的私人鹽井,以他那貪婪的個性,可以想到的必然是大量鹽農會失業,瀘州薄弱的財政根本無力來保證失業鹽民的生計,定然會造成大批流民,危及社會秩序,劉立之當然不會答應他,可太后哪裡又如何交代。

劉立之閉目思考了一陣,緩緩說道:“王員外,此事本官不能立即答覆與你,你可先與百姓商議一番,看看百姓的意願如何,我等地方上的父母官,當然希望地方太平,故不能過分違拗百姓的想法。”

王蒙正的眼裡百姓都是螻蟻,哪有他們說話的份,聞言便道:“通判,那在下就先去活動一番,那些百姓們又何必放在心上,我等組建了大鹽場,他們可以來鹽場做工,並非斷了他們的生計。”

劉立之懶得理會他了,與王蒙正閒聊了幾句,藉口政務繁忙,將他打發走了,至於什麼去赴宴之類,劉立之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脫了。

瀘州瀘川縣有一家鹽戶,他家的大口鹽井就位於宅子的後院,主家週四牛是個憨厚的小老闆,與渾家生了大郎周笄、二郎周徑兩個兒子,家中只有兩三畝薄田,全靠後院的鹽井過活,忙的時候也僱上幾個短工幫忙,閒時就是週四牛和兩個兒子自己下井挖鹽,一年辛苦到頭,交了賦稅後也只能賺個肚飽。

這一日週四牛一家正在灶屋裡吃早飯,川蜀的普通百姓人家哪能吃上三餐,都是辰時末吃一頓,申時中吃一頓,這一日就算是過完了。週四牛正往口裡扒的正歡,忽然聽到外面的有人推柴扉進了院子,大呼小叫的喊著他的名字。週四牛連忙放下飯碗,走出了灶屋去招呼來人。

來到院子裡,卻發現是鄉司和裡正一臉掐媚的簇擁著一個身穿錦袍的員外站在院子裡,四周圍著幾個衙役,週四牛慌忙上前見禮道:“不知幾位官人光臨寒舍,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鄉司對著週四牛介紹道:“這位員外可是來歷不凡啊,乃是當朝太后的姻親,本州的大戶王蒙正王員外。”

週四牛怕是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縣衙的縣尉,哪裡聽聞過背景如此強大的官人,戰戰兢兢的叉手行禮道:“小人週四牛見過王員外。”

王蒙正鼻子輕輕“唔”了一聲,神色倨傲的問道:“週四牛,聽聞你這後院的鹽井出鹽不少,且帶我等前去一觀,有一樁好事會說與你聽。”

週四牛一頭霧水,自己一介平民百姓,這富貴員外能有什麼好事關照自己,但又不敢不從,當即進了雜屋取了鑰匙帶著一行人走到了後院,拿出鑰匙開啟了院門,躬著身子站在門邊,恭請王員外入內。

王蒙正見院子裡黃泥遍地,皺了皺眉,將錦袍的下襬紮起,跨入了院子,自從他成了太后的姻親,對自己的穿著打扮尤為注重,唯恐墮了自己皇親國戚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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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走進院子裡,王蒙正轉了一圈,搖了搖井架上的轆轤,探頭探腦察看一番,開口問道:“週四牛,你這口鹽井每歲可出鹽多少啊。”

週四牛不敢不答,其實就是他不答官府那裡也有記錄,他仔細在腦海裡統計了一番,抱拳對著王蒙正說道:“啟稟員外,在下這大口鹽井歲出滷水也不多,去歲熬好的井鹽估摸一萬八千斤。”

王蒙正點了點頭,這鹽井和其他百姓的私有鹽井大致產量都差不多,於是說道:“週四牛,州衙可是有了新政,要贖買百姓的鹽井,全部納入統一的鹽場,由本官來當監官,你這鹽井也是徵收範圍。”

週四牛一聽便呆住了,這鹽井雖然產量也不算高,可一年下來也能收入一千多貫(鐵錢),去掉幫工的工錢和柴禾、工具的損耗,好歹也能留下接近六七百貫,這可是全家人的生計,怎可隨意說賣就賣。週四牛連忙抱拳哀求道:“官人,這可是小人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鹽井,並非小人自己開採的,管人要是徵收去了,小人一家四口可怎生過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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