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過後,丁府大堂內,丁大勝、吳夢、林貴平、智慧和尚、丁進寶還有丁睿,幾個人正在商量煤球的價格。

林貴平道:“按吳先生所定之規格,一塊120毫米的煤球重一斤十兩不到(宋代一斤等於現代0.64公斤),摻黃泥二成五,石炭七成五,需石炭一斤三兩。”

丁大勝道:“東京城那邊的石炭賣價高於同兩浙路米價,十斤便要十五文,一個煤球若是算上運費、製作費,石炭的過稅,煤場的住稅,也需賣上三文。”

吳夢問道:“現今蘇州城裡的柴禾賣多少錢一捆。”

丁進寶答道:“一擔柴禾原來賣價五、六十文,如今蘇州城近郊柴禾砍伐殆盡,需走出十里以遠才有樹林可砍,柴禾一擔怕不要七八十文。一擔約有六、七十斤,小戶人家每天燒六斤,可燒十日,每日需用錢八文上下。”

智慧和尚道:“如此看來,石炭每日便是用上三個,按員外的賣價也需九文錢,也高於柴禾,蘇州城的平民百姓如何用得起。”

丁睿插話道:“和尚師父說的不對,工坊還有更輕的100毫米煤球,如不要猛火,普通百姓家用與柴禾無異。煤球爐子還可時時燒熱湯,冬日裡柴禾不能取暖,若是有了煤球爐,取暖便不用燒木炭了。”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丁大勝摸著丁睿的頭笑的甚是開心:“我兒長大了,知道民生了。”

吳夢總結道:“煤球爐時時可燒熱水,冬日裡是一寶,夏日裡用上三個,冬日裡用上四個,比燒柴和木炭實惠多了。

在下以為煤球鄉村百姓肯定不會用,他們上山撿拾柴禾完全不用花錢,我等這煤球便只是針對蘇州城裡那十萬百姓,當定價每兩個七文。”

丁大勝補充道:“石炭礦便在自家手中,只是採掘的工錢,沒有多少,主要是運價太高,子玉在潤州也應開設煤球作坊,潤州、揚州、常州都可使用,我等吳山村的煤球作坊也可順流而下賣到杭州沿途,銷量一大,錢財就多。”

吳夢欽佩的看了丁大勝一眼,真不愧是商賈世家,看問題穩、準、狠。當下計議停當,眾人散去。

吳夢剛回到在丁府的屋裡,林貴平後腳跟了進來,向著他拱拱手道:“吳先生,在下有一事請教。”

吳夢拱手回禮,道:“林掌櫃有何事儘管道來。”

“昕頌兄,這煤球在蘇州城內如何才能大賣。”林貴平用希冀的眼神望著吳夢。

吳夢沉吟了片刻道:“最好莫過於在蘇州的州衙、各大酒樓、客棧使用我等的三眼、五眼大灶,此等地方時時需要熱水,用煤球爐比柴灶節省許多。”

此時的蘇州也有用石炭的酒樓,但散裝石炭爐太不經燒了,一天耗費石炭兩三百斤,況且蘇州的石炭自徐州運來,價錢上比東京城還貴,算算便划不來。

林貴平道:“麗景樓、跨街樓、花月樓可讓鄙店大掌櫃張財神去便是,昕頌兄來此處已有一年,尚未進過蘇州城,不妨隨張財神見識見識蘇州的酒樓。“

“如此甚好,某也靜極思動,便去見識一番也好。”吳夢欣然同意。

“那蘇州衙門新上任的孫冕孫知州某倒是不熟,不知是否好打交道。”林貴平思忖了一番說道。

孫冕今歲剛接替梅詢出任蘇州知州,吳夢知道孫冕對鹽政頗為熟悉。他琢磨了一下,莫若送他一件大禮,此事丁家反正也不能做,若是做了便是掉腦袋的大事。

吳夢道:“這個麼山人自有妙計,你且隨我來灶屋,順便叫上馬嬸和睿哥兒。”

說罷從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一個布包,轉著軲轆往外走去。

林貴平雲裡霧裡的叫上馬嬸和丁睿來到灶屋,吳夢對丁睿說道:“睿哥兒,還記得前兩日我與你做的過濾食鹽一事麼。”

丁睿一拍小腦袋,脆生生的答道:“師父,我記得。”

“那你便來弄一次。”吳夢隨手遞給他布包。

丁睿忙央求馬嬸生火架鍋,馬嬸架不住他的央求,只好把柴火生好,架起鐵鍋燒水,問道:“睿哥兒,你早飯沒吃飽麼,要吃什麼。”

丁睿道:“馬嬸,我吃飽了,我這是製鹽,是師父教的秘法制鹽,制出來的鹽不苦不澀,不信你等下瞧著。”

等水燒開,丁睿抬手便將灶屋裡的一大罐鹽全部倒了進去。

看的馬嬸目瞪口呆,叫了一聲苦,少爺如此糟蹋食鹽,食鹽多貴啊,此時要賣到五六十文一斤,等下連帶自己都要受夫人責罵了。

吳夢隨手又遞給丁睿一個小紙包,丁睿接過一把撕開,將裡面的黑色粉末倒了進去,然後用木勺攪合著。

馬嬸只好眼巴巴的望著林貴平,林貴平笑了笑道:“無礙,夫人若問,就說是某的意思。”

他轉過頭問吳夢道:“吳先生,剛才那黑粉為何物。”

吳夢笑道:“就是皂角粉而已。”

(在煮鹽過程中加入皂角的粉末,從而在滾開的滷水中產生大量的泡沫,這些泡沫可以吸附滷水中的食鹽小晶粒,並促進食鹽結晶的成長,這項發明從明朝時候開始廣泛使用,並在《天工開物》中有記載。)

丁睿待鹽水劃好,拿了個木盆放好,小手笨拙的開啟布包,手裡拿著四根竹竿一張開放在木盆上,竹竿上綁著麻布,麻布上放著許多砸碎的木炭。

林貴平看他笨手笨腳的,問過吳夢如何處置後,他拿起灶臺上的木勺,一勺一勺的舀著鹽水淋向木炭,融化的鹽水經過木炭吸附雜質和麻布過濾後便流進了木盆。

連續過濾兩次後,林貴平又端著木盆把鹽水倒回了洗盡的鍋裡,吳夢吩咐馬嬸大火燒水,水燒開了漸漸蒸發,鹽開始結晶析出。

吳夢近前看了看鍋底有食鹽析出,便招呼馬嬸將柴扒拉出來,利用灶的餘溫繼續蒸發水分,並要林貴平不停攪拌動。

馬嬸於是看到了神奇的一幕,食鹽一顆顆的析出,而且是細細的晶粒,並非一開始的粗鹽。

等到水分已經不多的時候,林貴平又將鍋裡的鹽水倒入乾淨的麻布,這時候的麻布上的鹽已經很純淨,而水中含有各種雜質。

蘇州的鹽多是海鹽,宋代基本是煮鹽,食鹽裡便有些許雜質比如鎂離子,以致食鹽味道有些苦澀,這些剩下的鹽水就是苦滷水,沒有現代化工,苦鹵便沒有價值。

待到馬嬸仔細的將精煉過的食鹽重新放回罐中,丁睿笑眯眯的向馬嬸說道:“舅舅、馬嬸,你們嚐嚐鹽味。”

馬嬸心道一下子少了這麼多食鹽,夫人若問起來真不好回覆。

但又耐不住好奇心伸食指沾了些鹽粒用舌頭舔了舔,鹽粒一入口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苦澀感,是真正的純鹽味。

林貴平也嘗了嘗鹽味,臉上一下子驚訝起來,這真是純粹的鹽味。

馬嬸一下子覺得神奇起來,家裡丁主君曾經去過陝西路,順便帶回來的青鹽便是如此味道,但是青鹽價格高出海鹽許多,尤其是像蘇州離陝西極遠,青鹽很少見。

“吳先生,這可是賺錢的好法子,如此之好的雪鹽能賣上很高的價錢。”馬嬸一臉興奮。

“馬嬸,你有所不知,鹽可是官府專營的,民間買賣可是要坐監的,我一個小孩兒都知道。”丁睿眨巴著眼睛說道。

馬嬸臉上不由一紅,一回想食鹽還真是官營的,頓時絕了賺錢的念頭。

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吳夢對著林貴平說道:“這便是精製食鹽之法,孫知州對鹽政甚是熟悉,你不妨將這法子獻於他,他定會大悅。

哦,對了,還有一事,我等可與衙門合開一酒樓,不過當前時機未到,還得等到明年再開。”

林貴平道:“昕頌兄,製鹽之法甚妙,獻於知州未嘗不可。我等又非大廚,且蘇州城內酒肆遍地,我等開酒樓怎能賺上錢財。”

吳夢道:“君烈老弟,為兄可還會炒菜、釀造這世上最烈的美酒,你說開個酒樓賺錢否?”

林貴平笑道:“吳先生真是學識廣博,當今世上還有你不會之術麼?”

吳夢鬱悶道:“當然有,比如那房中術便是無可奈何,不過在下年已近四旬,也不再想此事了。”

林貴平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強忍著道:“既然如此,某便去州衙走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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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睿聽到吳夢會炒菜和釀酒,好奇的問道:“師父,為何現在不開酒樓,可早些賺錢。”

吳夢呵呵笑道:“傻孩子,我等開酒樓自然不能用現下的庖廚之法,當以炒菜來吸引食客。炒菜要大量的油,今歲蝗災剛過本就缺油。且釀酒要糧食,人吃的都不夠,如何釀酒?只能等明年再提此事了。”

“師父,弟子明白了。”丁睿懂事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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