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隆北部獅球嶺處正在開荒,林貴平帶著廂軍、十來個弟子,還有些百姓們起早貪黑辛勤勞作。

山坡和山腳下土質較硬,很難開墾,耕牛極少,基本依靠人力,還須按照吳夢的要求挖好排水渠。

正在刨地的林貴平直起腰來,放下鋤頭,低頭瞅瞅手上的老繭,發覺比自己練武時還多,不由仰天嘆道:“某家從未幹過農活,想不到幹農活比練拳腳還要難受幾分。”

副都頭佔林笑道:“提舉,我等皆為農家出身,這點活算不了什麼。”

林貴平橫了他一眼道:“你這小子,老子可是沒幹過農活,哪裡能如此之快適應,想想日子也過得甚快,如今在此處都做了半年的農人。”

金世明放下鋤頭,甩了甩手腕,對林貴平說道:“提舉,明日山腳下的土地須播種,那棉花種子可要拿來了。”

佔林疑惑道:“棉花?田地如此難以開墾,何以要用來種花?這花能吃麼?”

林貴平揚手朝著他腦袋就是一下,笑罵道:“讓你小子不好生唸書,棉花便是白疊子,用來織布的,你除了吃飯莫非不用穿衣麼?棉花種子還是商賈從注輦國買回來的,灑家廢了好大勁才弄到,聽聞那注輦國衣物皆為棉布,比那麻布可是舒爽許多。”

佔林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又指著葉輪廓近圓形的作物問道:“提舉,那又是何等作物,我等做農活時可未曾種過此物。”

金世明介面道:“那叫蓖麻,是先生吩咐種的,待果實成熟後用來榨油,不過蓖麻油不是用來吃的,是給機械工坊的機床潤滑所用。”

佔林一臉懵懂,種植的作物怎麼和機床還有關係。

從冬日到春天的雨水嚴重阻礙了村莊和工坊的建設,自去歲的十一月到今歲的四月初,除了住宅和水泥作坊,其他的房屋大都時停時建。

吳夢望望那灰濛濛的天空搖頭嘆氣,以前只是聽說基隆雨水多,想不到會多到這個地步,幸虧芋頭和棉花是種在山地上,也挖了排水渠,否則只怕根部都浸爛了。

當然苦日子也是暫時的,進入四月後,隨著雨水的逐漸減少,基隆迎來了發展的春天。

山坡上的幾道寬大的溪水處,沿著兩岸佈滿了水輪車,一個個球磨機架在水輪機轉軸上,正在譁啦譁啦的轉動。

山腳下的水泥窯冒著滾滾黑煙,百姓們拖著一輛輛大車運載著剛剛燒好的水泥奔向遠處的建築工地。

水泥場的開工明顯提升了建築的速度,從蘇州過來的泥水匠眼望水泥真是愛的要死,這玩意又堅固又方便,摻上沙子和水稍一攪合便可使用,幹了以後又堅固無比。

他笑著說道:“吳先生也是,當初在蘇州怎的不弄這東西,還得我等弄些河沙卵石、煤渣來填路。”

另外一個泥水匠道:“真是沒見識,蘇州的石炭大老遠運來,打造石炭球都不夠用,吳山村有的是勞力,要這玩意幹啥?基隆遍地是石炭,只是缺人力。”

那泥水匠想了想說道:“說的也是,不過這水泥真是好用,待某的渾家孩子來了,某要蓋棟房子,地面全用水泥來鋪,嘿嘿,那可真是平整啊。”

旁邊的幫工道:“如今新建的住宅就是如此,還有架空的防潮層,吳先生想得倒是周到,可這房子建的忒慢,我等都等不及了。”

泥水匠是個行家,聞言不屑道:“哪有你們這般外行的,若是不搞防潮層,冬春之際屋內定是遍佈水珠,莫非又拆除重建,你家銀錢是大風刮來的麼?”

智慧和尚領著一群人在河邊修築冶鐵工坊,此處將來是基隆的鋼鐵廠,也是臺灣的核心工坊,和尚對工程質量特別在意,基礎打得很是紮實,全部用最好的紅磚砌牆。

看看眼前即將封頂的高爐工坊,和尚擦擦臉上的雨水和汗水吆喝道:“抓緊幹啊,眼瞅賊老天又要下大雨了。”

正在砌牆的弟子童俊光道:“師父,我等可是盡了全力,可那水泥跟不上,須怪不得弟子。”

智慧和尚斥道:“貧嘴,再囉嗦為師遣你去燒水泥。”

燒水泥可是個苦差事,一身灰一身泥,嘴巴鼻子儘管戴著口罩,吐出的唾沫也有細小的灰塵。

正挑著泥水桶的弟子柴義幸災樂禍,他望著童俊光作了個鬼臉,童俊光縮了縮脖子,吐了下舌頭,彎下腰去繼續幹活。

基隆的村學如今歸王夫子管,一大早,學堂裡傳來了“人之初、性本善”的讀書聲,蒙學班的孩子用的教材裡增加了吳夢的《三字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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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經》其實比《千字文》更適合於入門的學童,遂被王夫子定為學童班的啟蒙教材,先學《三字經》再學《千字文》。

景靈在課室裡用阿拉伯數字教授女童們數算之法,史二孃學著學著有些走神,景靈走進她身邊,輕輕的撫了撫她的髮髻說道:“二孃,你神遊天外了。”

史二孃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是老師,滿臉通紅,低著頭不敢吭聲。

景靈溫言道:“二孃,你想些什麼,說與為師聽聽,為師看能否幫幫你。”

史二孃支支吾吾,扭扭捏捏道:“師父,我娘說女孩兒只要會女紅即可,學那許多無用。”

課室裡的女童們都望向了景靈,看來她們家中的父母都是如此說的。

景靈問道:“那你為何又識字又會數算?不是令尊令慈送你進學的麼。”

史二孃道:“不是,我爹孃都是大字不識,是我大兄教的。”

史二孃既有天賦又有基礎,景靈很賞識這個女娃娃。

她回到講臺上,笑眯眯的問道:“女娃娃們,是不是你們家中的父母都是這般說的。”

課室裡的女娃們眨著眼睛,互相望了望,有些羞慚的齊齊點頭稱是。

景靈沉吟了片刻,說道:“那為師今日就告訴你們,臺灣不比蘇州,臺灣的女娃們不但可以去工坊做工,也可以到衙門裡去做事,所以要讓你們讀書識字,如若不然營田司衙門何必花費銀錢供你們上學?”

史二孃疑惑的問道:“師父,婦人也可為官麼?”

景靈笑道:“大宋皇宮內有個內尚書省,裡面便全是女官,二孃你說能不能為官?回去好好與家中父母分說一番,你們也要好生學習,日後定要讓雙親刮目相看。”

關於女娃娃上學的事,智慧和尚和林貴平態度中立,而吳夢和王夫子有過一番激烈的爭論。

吳夢先是拿出皇宮的內尚書省女官為例據理力爭,王夫子不服,誓要頑抗到底。

吳夢隨後擺出殺手鐧---如今聖上因病讓劉皇後攝政,皇后能夠秉持朝政,為何臺灣的女童們不能上學?

王夫子灰溜溜徹底敗北,最後女童班是在一片議論聲中成立。

.............

基隆北部山坡上,山花燦爛開的正豔,人高馬大的李五揹著吳夢上了山坡,小心的把他放在地上,順手又幫他擺好癱瘓的雙腿。

吳夢手拿望遠鏡仔細觀察建築工地,時不時與手裡的規劃圖比對一番,看看是否有誤,然後又講解給李五聽,增進他的學識。

林貴平走上了山坡,順手摘了一多粉紅色的野花插在髮髻上,吳夢笑道:“呦呵,家花不在,想採野花了。”

林貴平取下野花,轉手就插進了吳夢的髮髻,大聲喊道:“景娘子,景娘子,趕緊來看看你們家吳夢,採野花囉,家花到底沒有野花香啊。”

吳夢哈哈大笑道:“使勁喊,使勁喊,你喊破嗓子都沒用,她在學堂教書,又不在此處。”

林貴平一屁股坐在雜草堆裡,嘆氣道:“從去歲秋日到如今,我等買了六艘海船,這船、大車、工具、糧食、工錢等等,我等已花了五萬多貫,還無一分銀錢進賬,你那三萬貫早就沒了。現下太平州鐵礦又要丟進去兩三萬餘貫,後續還得要買運礦的海船,耕牛也不夠了,還得買牛,現下糧價又漲了些,一石要賣到快一百八十文了,姐夫那邊還不知道能否撐得住。”

吳夢深有同感,海峽兩岸都需銀錢來壯大發展,臺灣總不能處處拖蘇州丁府的後腿。

他想了想問道:“君烈,太平州的鐵礦什麼時候能夠運到。”

林貴平道:“前幾日接到書信,稱月內應該可以發運,海運到此處也需半月時日以上。”

吳夢笑道:“那便先弄些奢侈品賺些錢財,把透明的玻璃杯先搞起來。”

林貴平大眼一睜,興奮的說道:“當真能做出你背囊裡那種水晶杯。”

吳夢嗤笑道:“那有何不可,不過要費些心血罷了。”

說罷又晃了晃手中的望遠鏡道:“有了玻璃,這望遠鏡便可自行打造。”

一聽到望遠鏡,林貴平更加來神了,那可是個神器,行軍打仗不可或缺啊。

他趕緊站起來道:“昕頌兄,那你還不快快弄來,如今營田司很是缺錢,總不成老是去掏某家姐夫的腰包吧。”

吳夢抬頭望望林貴平道:“此事可要防護周全,不可洩露了玻璃的機密。”

林貴平拍著胸脯道:“此事你還對小弟還放心不下麼,那烈酒可曾洩露了半點?某派廂軍守護作坊,製作玻璃之機密斷然不會外洩。”

吳夢道:“還有一事,福建路的泉州四周有好幾個鐵礦,你不妨去信給張財神,讓盛隆商鋪出面,也購些鐵礦回來,多個礦石來源也是好事,更何況泉州港比太平州可是近的多了。”

林貴平想了想,說道:“昕頌兄此言有理,某這就是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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