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搶糧風吳夢並不知道,他和智慧和尚、丁睿及眾弟子冒險乘船來到了後世的陽澄湖處。

此處的洪水並未退去,四處一片澤國,河道廂軍們划著小船在屋頂、樹頂上救人。

吳夢和智慧和尚商量了一下,分出幾艘小船前去救人,再派丁進文去附近的鎮上買糧來賑災,他和景靈、丁睿、李五去高地等候。

丁睿眼望洪水衝擊下的一片狼藉,問道:“師父,此處就是欲開挖的陽澄湖麼?”

吳夢苦笑道:“便是此處,若是今歲開春就遷徙,怎會有如此慘狀。”

丁睿恨恨的說道:“朝廷裡都是一群蠹蟲,只知道貪贓枉法,不知道體恤民生。”

正說著話,突然遠方傳來一連串的“救命啊、救救我等”,丁睿抬眼看去,只見三四十丈外的一棵樹頂上掛著幾個人。

他趕緊告訴吳夢道:“師父,那邊有幾個人呼救。”

吳夢也看到了,趕緊吩咐李五道:“讓艄公把船划過去救人。”

待船慢慢靠近,丁睿一瞧,是兩個大人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童,估計是一家人,夫婦倆看到小船靠近,不禁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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艄公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樹頂,李五伸出手去,先把最近的婦人拽上了船。

那婦人撲騰一聲跪倒在地,連聲感謝道:“謝過幾位官人,還請救救奴家的官人和孩子。”

吳夢安慰道:“會救的,不要著急。”

艄公正待扳舵將船換個角度到另一邊接上三人,忽然間異變突生,那大樹的根部被洪水浸泡已經不穩,一個浪花打來,樹幹漸漸傾斜。

三人一下子全部落在了水中,兩個孩子拼命掙扎,小腦袋在黃黃的洪水中時隱時現。

吳夢焦急萬分,大喊道:“不好,快快下水救人。”

兩個艄公在船尾根本來不及,李五一個猛子紮下了水,向著最近的男子遊去。

丁睿性急,也準備跳下水去救那兩個孩童,被吳夢牢牢拽住不放,吳夢大聲喝斥道:“你還是個孩子,如何能去救人。”

景靈見到情況危急,也來不及交代,直接跳下了水,向著孩童遊去,吳夢大聲喊道:“小心啊。”

景靈在水中扭過頭來,高聲笑道:“不打緊,奴家水性尚好。”

兩個艄公互相招呼了一下,留下一個掌舵,另外一個也跳下了水,一番折騰終於將三人救上了船。

吳夢看著一身溼透的景靈曲線玲瓏,不敢多看,搖頭道:“你也是......,趕緊進艙去換身衣服吧。”

景靈俏皮的笑道:“如何,奴家的水性不錯吧。”說罷轉身進了船艙。

智慧和尚帶著一群弟子忙乎到日落時分,才上到吳夢所在的小山丘上,這處山丘上還有被洪水衝來的蛇和老鼠,已經被李五清剿了一遍,眾人才安心坐了下來。

丁睿拿出火鐮點著幾堆篝火,救上來的百姓們圍著篝火把身上的衣服烘乾。

一個婦人抱著個奶娃子來到跟前,對著和尚彎腰行禮道:“大師,可憐可憐奴家這小娃子,給口吃的吧,奴家已經兩日兩夜水米未進,這奶水都沒了。”

智慧和尚為難的看了看她道:“阿彌陀佛,貧僧等人都是急著來救人,並未帶吃的,這買糧食的還未回來,你且稍待。”

丁家的糧食全部拿去接濟官倉了,現在哪有多餘的糧食,本來想帶些酒糟,想著救人要緊,糧食可以就地購買,便沒帶一粒口糧急匆匆的趕來了。”

那娃子想是餓的狠了,不停的啼哭著,吳夢沉吟了片刻,抬頭問李五道:“李五,剛才打死的那幾條蛇還在不在?”

李五道:“就在那岸邊放著,先生要做何用。”

吳夢道:“去把那蛇皮剝了,在船艙裡尋個瓦罐出來,煮些蛇肉先給百姓們墊墊肚皮吧。”

那婦人聽說吃蛇,不禁臉色大變,連連道:“那蛇怎麼能吃,奴家害怕。”

吳夢皺著眉頭說道:“你若是不吃,這孩子就一直餓肚子,你忍心麼?”

李五也不管這婦人吃不吃,他順溜的剝了蛇皮,洗淨蛇肉,吊起幾個瓦罐熬了幾鍋湯,放了些鹽巴,那些飢腸轆轆的災民中幾個膽大的上前,找了幾個破碗舀著蛇湯喝了起來。

婦人看著實在沒法子,也接過了景靈遞來的蛇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天黑時分,丁進文順著篝火才找到吳夢他們,丁睿看到丁進文的船靠了岸,趕緊迎上前去問道:“二兄,可買了糧食。”

丁進文恨恨說道:“這昆山縣全是一些奸商,糧食五百文一石,還不肯賣多了,揚言明日還得漲價,好說歹說才買了五石米。”

吳夢一看這四周陸陸續續到來的百姓足有兩百人,加上自己這邊五十來人,眼下五石米最多能吃兩頓,看來明日得先轉移些人出去。

他吩咐道:“先架起大鍋煮粥吧,明日再作打算。”

丁進文將船艙裡的兩個大鍋架上,一鍋鍋的熬著米粥,大米香味四溢,災民們不禁飢腸轆轆,都想早一刻喝到米粥,可是看看周圍的老弱婦孺,壯漢們自動退開了。

連續熬了好幾大鍋粥,吳夢也喝了一碗,感覺根本沒吃飽,他笑著對景靈道:“你若是不跟來,就不要受這罪了。”

景靈橫了他一眼道:“奴家願意,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吳夢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人多耳雜,說話可要注意分寸。”

丁睿又端來一碗米粥,遞給吳夢道:“師父,再喝一碗吧,餓了晚上睡不著。”

吳夢笑道:“還是徒兒孝順。”接過飯碗喝了起來。

眾人喝過米粥,夜色已深,百姓們默默的靜坐在篝火旁,沒有人吭聲,只有洪水還在譁啦啦的流淌。

吳夢很不理解世上的人心,若是平日裡囤積居奇還能說得過去,可這救命的糧食拿來賺錢良心就不會痛麼。

丁睿也在一旁問道:“師父,崑山的商人難道就沒有良心麼,這麼多人都沒有飯吃,他們也不可憐可憐。”

吳夢摸了摸丁睿的小腦袋,望著漆黑的夜色說道:“睿哥兒,這世上最難揣摩的就是人心,若是解決了人心的問題,自然很多事情迎刃而解。既然有善人,必然也有惡人,我等要做的事情便是懲惡揚善,扶助弱小。”

丁睿點了點頭道:“師父放心,待我長大了,學到師父的本事,一定要把那些惡人統統打倒。”

吳夢望著丁睿笑了,人都有惡俗,惡人是打不完的,只能用一個好的制度來限制,惡姓才會收斂,全部打倒那是不現實的。

他抬頭看看天空中的繁星,想起了後世那物慾橫流的社會,太多人講究的是叢林法則,如果生產力和古代一個水平,他敢擔保社會秩序不見得比大宋好。

景靈在旁邊幽幽的說道:“當年在陝西路,奴家和爹孃他們逃跑的時候就是眼前這般模樣。”

吳夢眼望這些災民靠著一點點米粥充飢,心道那城裡的糧商只怕此刻正吃香的喝辣的,為這幾日糧價瘋漲賺了不少錢慶賀不已。

丁睿瞧著眼前衣衫襤褸的災民,心中痛恨這些為富不仁的糧商,他突然想起吳夢教的那首歌,不正是眼前真實的寫照麼,想著想著不由開口唱了起來:

“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有歡樂幾家愁,幾家高樓飲美酒,幾家流落在呀嘛在街頭......

咿呀呀子喂,聲聲叫不平,何時才能消我的那心頭恨,何時才能消我的那心頭恨......“

吳夢一怔,看了看丁睿,一陣苦笑,也跟著輕唱了起來。

先是楓橋班的學童們一起小聲合唱,到得後來,整個小山丘上的百姓們都跟著輕哼了起來,

“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有歡樂幾家愁,幾家高樓飲美酒,幾家流落在呀嘛在街頭......”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淒涼的歌聲分明就是窮苦百姓對老天不公的抗爭。

為什麼靠勞動永遠不能致富,甚至不能吃飽肚子,那些靠自己養活的蠹蟲們在災難之時還要倒打一耙,致自己於死地......

翌日一早,吳夢和智慧和尚打發丁進文回吳山村拖些酒糟,再向村民們買些糧食來充飢。

山丘上的百姓們靠著這幾石糧食熬的米粥渡過了兩天,丁進文帶來的船隊才緩緩來到。

吳夢遠遠瞧見林貴平跳下了河船,他暗自納悶,蘇州城裡只怕亂成一團糟了,他跑這裡來幹甚。

林貴平下了船遠遠望見吳夢卻未迎上前來,而是到處尋找丁睿,直到看見了那道四處蹦躂跳脫的身影,才急忙走過去問道:“睿哥兒,你到這水患之地來幹甚,多危險。”

丁睿笑道:“舅舅,這有甚危險,有和尚師父還有諸位師兄們,怕什麼。”

林貴平心道你不怕我怕,仔細打量了丁睿一番,見無甚異樣才走向吳夢。

吳夢笑道:“林大官人,你不在蘇州處理搶糧的風潮,到此處來作甚?”

林貴平伸了個懶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說道:“前幾日這官倉快要擠爆了,怕出事只好不放糧了。夜裡孫知州和幾個官人來到官倉,合計了一下,瀟湘館和三個分店全部停業,魚檔也停業,將所有糧食趁著夜裡運到幾個店裡和盛隆商鋪,第二日敞開鋪子賣糧,賣到晚上糧食也賣光了,晚上接著運,直到昨日這糧價才跌下來。”

吳夢笑道:“災年就是如此,此次平安度過,日後這糧食儲備可當真是要抓緊。”

林貴平“哼”了一聲道:“倘若依著某家的手段,定要抓上幾個砍了,才能消這心頭之恨。”

吳夢搖搖頭,指著旁邊的災民道:“若是這些百姓不聽信謠言,豈有奸商能作惡?”

林貴平道:“那又如何,百姓們就是如此愚昧,沒法子啊。”

吳夢望向婁江入海的方向,幽幽說道:“到了臺灣,須開啟民智,謠言便不會大肆流傳了。”

林貴平道:“吳大神仙,還得等朝廷的批覆到了才能前往,耐心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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