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詔令到達蘇州,孫冕一看直拍大腿,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奈何只能開府庫掏錢四處購糧。

此時蘇州、潤州、安吉州的糧價已經突破了兩百五十文一石、蘇州州衙這一購糧更加推高了糧價,糧價直逼三百文大關,丁大勝和張財神頓時叫苦不迭。

丁氏工坊更是雪上加霜,運石炭的船都用來運糧了,石炭儲備告罄,只好停產。

可停產了工匠還是得吃飯,糧食一個勁的漲,銀錢流水價的往外流出,丁大勝日日愁眉不展。

這一日吳夢剛下課,丁大勝就尋來了,吳夢看著丁大勝愁眉不展,笑道:“員外,怎的如此頹喪。”

丁大勝道:“唉,吳先生,如今那糧價快到三百文了,君烈攬的那個好事可是讓某虧了不少錢哪,也不知道哪日是個頭,某來是想問問先生這糧價就會一直如此高麼?”

吳夢搖頭道:“員外勿憂,最多今歲而已,明年糧價會跌的一塌糊塗。今歲破財是定然了,當初君烈和張財神那般做法在下就不太贊成,雖是一番好心,可他們考慮欠妥,沒慮及水患會導致糧價瘋漲。”

丁大勝稍稍放了心,又嘆息道:“如今的負擔可是夠重的,今歲買糧、工錢這些只怕要丟進去數萬貫,賺來的錢只怕都打了水漂。還有太平州的鐵礦,也投入了不少錢財,如今某的家底也快空了。”

吳夢笑著安慰道:“員外放心,待某去了臺灣,定然給員外尋幾條財路出來,不會讓員外吃虧的。”

看著丁大勝垂頭喪氣的背影,吳夢也覺得是太為難他了,將來還是得好好報答丁家。

待第一批糧食運抵蘇州的時候已是六月底。在天空中盤旋已久的水汽終於長肥了,天空承受不了水汽日益沉重的包袱,終於開啟了放水的閘門。

雨一開始慢慢地下著,蘇州州衙知事廳內,孫冕站在窗前,憂心忡忡的眼望蘇州古城在雨水中朦朦朧朧。

天上落下的無數水滴打在小水窪裡,濺起了一朵朵水花,忽然一陣大風捲起窗簾,窗外雨棚上響起了滴滴嗒嗒的雨聲。

一道電光閃過,霹靂一聲巨響,又是一聲炸雷響起,傾刻間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把整個吳郡變成了一個陸上的水世界。

王嘉言撐著一把被狂風吹得歪七裂八的油紙傘,匆匆走進了州衙,一路上他那早已破舊的靴子不停的滲出雨水,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走進知事廳,孫冕正一臉憂慮的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王嘉言近前拱手行禮道:“知州,這大雨下了半天尚未停息,剛洞庭山巡檢司傳來通報,太湖水位猛漲,西邊的安吉州可能也下了大雨,水患怕是在所難免了。”

孫冕眉頭緊鎖,看著窗外的大雨道:“這又如何是好,河道清淤還未完成,這等大雨怎能順利洩入大海。”

他轉過身來問道:“長洲縣的糧倉儲備可足?”

王嘉言道:“還有存糧,若是雨水不停,糧價上漲,存糧必定不夠。”

孫冕嘆息道:“老夫還有一慮,那廂軍的祿米只怕是個大麻煩。”

王嘉言一怔,廂軍的事不歸他管,所以也沒在意,孫冕一提起,他才想起來此事。

若是糧價大張,丁家和盛隆商鋪定然承受不起,他忙道:“知州,不知城外官倉中他們兩家是否存夠了糧食。”

孫冕喊道:“來人。”

書吏進來叉手行禮道:“屬下在,知州有何吩咐?”

孫冕指了指判官廳的方向道:“速去傳籤判和司戶參軍過來。”

書吏領命而去,過不多時,籤判與司戶參軍冒著大雨來到。

孫冕劈頭就問道:“城外官倉中丁家和盛隆商鋪存了多少糧食?”

司戶參軍哪裡記得起這麼多資料,抹了把雨水道:“具體多少下官記不住了,還得去翻賬簿,不過這七八天來有大船運入糧食,是潤州、湖州的兩個石炭場買入的,湖州和潤州兩地的知州昨日發來公函埋怨丁家大量購糧致使糧價上漲,問蘇州是不是缺糧。下官問過張財神為何大量購糧,他神神鬼鬼的也不說。”

王嘉言笑道:“這個小狐狸,定是早就未雨綢繆了。”

孫冕憂慮道:“雨水太大,丁家運糧便會停止,還是得靠老天爺開恩哪。”

問題是老天爺就不給孫知州面子,連續兩天大雨未停,長洲縣和昆山縣交界的低窪之處早就蓄滿了洪水,婁江上的河水已經漫過了堤壩。

崑山知縣蓋上行站在高處,看著一片汪洋大海般的低窪地,南岸有些地勢較低的村莊早就泡在了水裡,可大雨還是未曾停歇,他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婁江要是早清淤多好啊。

他這念頭剛剛閃過,只聽見遠處傳來一連串恐怖的喊叫,他轉頭看去,正在用沙袋填充缺口的一處堤壩上的廂軍和百姓們四散而逃。

剛剛填堵起來的缺口漏水了,一道裂開的口子噴射著泥漿一般的黃水,轉眼間暴漲的河水像瘋狂的野獸般衝開了堤壩的缺口,裹挾著雜草、樹木,撒著歡兒洶湧的奔向北邊的村莊。

潰口越衝越大,沒來得及跑遠的人群瞬間被捲入了洪水,眾人還沒來得及呼救只是掙扎了兩下就被拖入了水底。

蓋上行大叫一聲“完了”,雙腳一軟癱倒在泥地裡,旁邊的公吏趕緊扶起了他。

蓋上行趕緊抓著旁邊的公吏的胳膊道:“騎馬也好、坐船也好,趕緊去州衙報知孫知州,又有一處潰壩了,如此之大的水患,縣衙是無能為力了。”

孫冕接到崑山的急報後氣的一佛昇天二佛出世,這個蓋知縣,只知道急報,沒有任何措施。

他扶額細想,若是政事堂批了開挖陽澄湖的奏疏,此處的百姓早就遷移了,何致如此?如今說這些已晚,還是儘快救災吧。

吳夢在吳山村看到大雨就知道要糟,聽到崑山潰壩後,他忙打發李五去蘇州城裡喚來林貴平。

林貴平滿身雨水進來,還沒歇口氣,吳夢問道:“糧食運了多少?”

林貴平道:“只運了幾千石,現在雨水太大,得等雨水小點才可行船。”

“那婁江入海口碼頭的碼頭草棚可否使用?”

“某回來時已在搭建,當有部分可用。”

“趕緊去信,讓廂軍冒雨也要搭好,正好拉去兩千災民作為移民。”

林貴平疑惑的緊盯著吳夢,吳夢伸手摸了一把臉,問道:“某家臉上沒長花啊?”

林貴平鼻子一“哼”,說道:“昕頌大師,某家真是要稱兄臺為大師,你是不是早就洞悉天機,今歲蘇州定有水患,所以那移民一事早就計劃好了。”

吳夢啐道:“哪有此事,某這是未雨綢繆,你少羅裡吧嗦,趕緊去信告知吧。”

小青和景靈進來,景靈遞給林貴平一條毛巾,小青遞上一碗薑湯。

景靈對著吳夢嗔道:“林官人一身雨水,你也得讓人家喝口薑湯去去寒氣。”

林貴平笑道:“還是嫂嫂知道心疼小弟,吳先生真是鐵石心腸。”

吳夢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對著景靈說道:“待雨水小了,某要去水患的現場,正好唆使知州把那處的百姓遷走開挖湖泊,若是今歲開春就遷民,也不至人沒了、房子沒了,糧食也全喂了魚。”

林貴平揶揄道:“王相公已經下臺了,怪他也沒用,某說過只有寇相公才能解決此事,不信你等著。”

景靈看著吳夢心疼道:“先生,你身體不好,如何能去那水患之地,還是讓智慧大師去吧。”

吳夢笑道:“都去,楓橋班的學子們都要去看看,瞭解水患之無情、民生之艱難。”

大雨不停不歇的下了三天三夜,蘇州城裡也是水窪遍地,幾個水閘都關上也無濟於事。

第四天老天爺終於開恩了,雨水減弱了許多,幾日裡提心吊膽的孫冕終於一塊石頭落了地。

不管水患如何肆虐,總之不會再嚴重了,他連忙發號施令,禁軍、廂軍和巡檢除了救人之外,趕緊做好災後的清理。

蘇州城北的官倉,雨一小,足有幾千廂軍的家眷們蜂擁而至,揮舞著手上的糧券拼命擠兌糧食。

維持秩序的衙差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讓這些瘋狂的家眷們排好了隊,幾個時辰過去,官倉的糧食已經全部告罄,外面還有上千家眷未兌到糧食,一起在外鼓譟。

林貴平拿起一個鐵皮卷制的喇叭,站在高處大喊道:”各位廂軍的家眷,今日糧食已告罄,潤州和湖州的糧食明後兩日便會運到,請諸位後日再來。”

那些家眷們如何肯聽,一個尖尖的嗓子喊道:“你說的我等如何肯信,水患一起,糧食必定漲價,到時不給我等糧食,廂軍父老們等著捱餓麼?”

林貴平心裡怒火萬丈,他媽的當初沒有祿米你們還不是沒餓死,做好人還被埋怨,簡直是沒天理了。

他大喝道:“這些糧食乃丁家和盛隆商鋪捐獻給廂軍的,並非是朝廷所撥,爾等不信就算了,老子懶得跟爾等這幫鼠輩解釋。”

說罷跳下臺來,吩咐公吏和幫工們關上大門,懶得理會。

外面的家眷們鬧了一陣,見沒人搭理,只好相約後日一起前來,一群人悻悻的回去了。

蘇州城裡的雨水一下,一月前糧食還只要一百五十六文上下,如今漲到了五百文一石,丁家商鋪和盛隆商鋪的平價餘糧一個時辰不到賣的乾乾淨淨。

孫冕急忙下令開放官倉平抑糧價,可放出去多少頃刻間賣光,糧價沒有看到一絲下跌的跡象。

孫冕發現了不對,這定是有大戶操縱糧價,他叫來司戶參軍,吩咐停止放糧即刻限購,每人每日只能購糧一斗,公示一發,官倉前排起了長隊,買漲不買跌是華夏的老傳統,越是限購買的人越多。

等到第三日丁家的船隊來到,廂軍的家眷一哄而上,官倉頓時一片混亂,擠傷踩傷的不知道有多少。

官倉的提舉一看不妙,怕出人命,趕緊安排駐場廂軍將人群統統轟出,關上大門不再發糧,蘇州的糧價頓時一路攀升到六百文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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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老百姓們是被水旱災害搞怕了,一旦有風吹草動,第一件事情就是囤積糧食,其實北宋發展了幾十年,從總量上來看根本就不會缺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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