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吳夢看看窗外陽光毒辣,大地被烤的直冒熱氣,不由一聲嘆息,酷暑難耐啊。

他腦海裡總是有件什麼事情在掛記著,但是仔細看了看羅列出來的移民臺灣的各項事務,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並無遺漏。

吳夢索性推開煩惱的思緒,吩咐李五推著自己出去轉轉。

來到學堂的操場上,丁睿和一群學童們正在打打鬧鬧,吳夢看著一群朝氣蓬勃的孩童,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他問李五道:“睿哥兒最近可是長高許多了。”

李五笑道:“這日日都見,似乎不覺得,上次來的那位林石比睿哥兒大了五六歲,也高不到哪去。”

吳夢想起那小小個的林石還真有意思,忽然間想到了那日的辯論,一開始自己就是用糧食來比喻的,對,就是糧食,如果今夏有水災,糧食必然漲價,此時還不囤積糧食等著買奸商的高價糧麼?

即便沒有水災,囤積的糧食也可運到臺灣去,不會造成積壓。

想到此處,他趕緊放開喉嚨喊道:“睿哥兒,睿哥兒,快快過來。”

丁睿聞聽吳夢的叫喚,和身旁的學童們道了別,氣喘吁吁的跑到吳夢面前,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道:“師父,喊弟子來有何事?”

吳夢微笑的替丁睿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說道:“且先去洗把臉,再回家請你父親過來,為師有要事與令尊商議。”

丁睿眼望吳夢鄭重的樣子不敢怠慢,跑到灶屋舀水洗了把臉,匆匆往家中走去。

吳夢在屋內等了半個時辰,丁大勝才姍姍來遲,進門就抱拳道:“抱歉抱歉,在下還在處理賬務,來得晚了,敬請先生海涵。”

吳夢笑道:“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在下想問問貴府上的糧倉裡還有多少糧食?”

丁大勝疑惑道:“先生何故問此,糧倉糧食並不多,先生是擔心到臺灣的糧食麼,夏收後不就有了,若是不夠採買些酒食,蘇州這兩年的糧食也未曾漲過,反倒下跌了少許。”

糧食增產了肯定跌價,可吳夢發現了一個不妙的訊號,史書上關於陽澄湖的形成記載是含糊其辭,一會是天禧三年、一會是天禧四年,要真是今歲有水災,糧食就是個大問題。

如果天降暴雨,倉庫裡沒有糧食可就糟糕了,米價大漲,廂軍的祿米怎生解決?

吳夢趕緊道:“丁員外,閒話就不多講了,趕緊收攏手上的錢財,能買多少糧食就買多少,反正蘇州城外的官倉已經擴建,不少還在閒置。”

丁大勝不解道:“此時青黃不接,正是糧價甚高之時,如何還要大量買入?”

吳夢解釋道:“員外,這是太平年間的光景,若是六月水患,這糧價一漲,不說災民,那廂軍的祿米又如何發放,莫非員外準備賣掉家產來購糧。”

丁大勝倏然一驚,當初林貴平用糧食來補充廂軍的俸祿他正是大興產業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太多,這下吳夢一講,他驚醒過來,這用祿米真是個極大的誤區。

丁大勝一時慌了神,抱拳道:“先生提醒的是,在下這就去購糧。”

說罷轉身要走,吳夢提醒道:“員外記得告訴張財神。”

丁大勝轉身問道:“要不要知會衙門?”

吳夢搖搖頭道:“這只是在下的猜測,倘若知會衙門,人多嘴雜,一傳出來只怕水患未至糧價先漲。”

丁大勝點點頭表示理解,抱拳告辭離去。

蘇州城內盛隆商鋪,張財神聽到林貴平的轉告後,雙眉緊鎖,嘆道:“當初真是欠考慮了,好心幫了州衙,這下把我等陷了進去,如今只有想法子多購糧食,還不可從蘇州城內購糧,否則當真有水災,災民還得靠蘇州城內的糧食。”

林貴平道:“某這就快馬傳書兩個石炭場,在湖州和潤州收購糧食,糧食儲存個三兩年也不會壞。”

張財神皺眉道:“君烈,剛收到急報,黃河在滑州絕口,至徐州奪淮入海,只怕潤州的糧價也不低,如今虧損是定案,如今某不是考慮糧食佔了錢財的問題,而是來年如何能將這重擔卸下,已經擔了兩年了,州衙得自己想招了。”

林貴平搔了搔頭皮道:“你可別妄想了,孫冕這個老狐狸必定還要拖上幾年,不出意料,州衙從秋日之時起必定大修水利,雖然有鹽利、酒利,可暫時也補不住那興修水利的無底洞,且工坊的獲利多多少少還得交些給朝廷。”

張財神苦笑道:“商鋪僅有十幾萬貫的流動錢財,那可都是宮裡的,要是虧空了,都都只還會留下某家的腦袋麼?”

林貴平想了想道:“那也不至於,今歲要是開工修水利,來年就是有水患也不會太大,七月、八月夏收時多收些糧食吧,少賺點也比虧大了划算。”

張財神點了點,嘆道:“只得如此,上賊船易下賊船難啊,你須與孫冕那老兒說道說道,多給些烈酒來填補商鋪虧空。”

現今蘇州城裡丁家的果酒和烈酒、低度醇酒供不應求,有錢都買不到。

林貴平笑道:“某與姐夫商量商量,私下裡與商鋪弄點,酒稅還是照交,這樣那老孫頭知道了也會睜只眼閉只眼。”

張財神眼珠一轉,臉上笑開了花,他連連拍著林貴平的肩膀道:“你小子早就該如此做了,我等又不會少一分稅錢,說來說去都是朝廷的錢,趕緊去弄酒,某家來籌款買糧。”

吳夢聽到林貴平說黃河滑州黃河決口,他驚呆了,這可是個大災害,歷史記載八月還會決堤,如今根本沒有必要修,最好的方式是趕快撤離百姓。

吳夢拿出大宋的輿圖看了看,隱隱記得大宋歷史上就有人提出過將黃河下游分成兩路入海,這其實是個好方案。

黃河歷史泛濫成災,完全是個禍害。

治本的法子自然是上游移民到中原,退耕休牧還林,但目前條件不成熟,西北地勢崎嶇,沒有便捷的交通工具,遷徙途中不知會死掉多少人。

吳夢揉了揉太陽穴,從滑州上溯到澶州這一片地界隔上幾年就會犯水災,以目前的人力、物力、財力、科技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來治理黃河。

再看看大宋廣袤的襄州和荊湖北路,還有多少肥沃的土地沒有耕作,他真是不明白朝廷為何不把這些地域的百姓移走,一路南下都有州府可以接濟,不似西北沒有多餘的糧食,四處荒涼。

想不了那麼多了,吳夢合上輿圖,趕緊修書一封給孫冕,讓他六百裡加急呈給朝廷,趕緊轉移滑州至徐州一帶的百姓方為上策,待黃河八月第二次決堤之時再堵上缺口,百姓方可返鄉。

他嘆了口氣,可惜臺灣沒有發展起來,也沒有合適的交通工具,如若不然隨便移個幾十萬人輕輕鬆鬆,後世那島上可是有兩千萬人生活。

孫冕接到吳夢的書信後,不由有些遲疑,蘇州今歲也不知曉會不會遭水災,屆時自顧不暇。

可吳夢這事也很緊急,滑州到徐州這一代可是有幾十萬人,這次決堤本就沖垮了數千房屋,幾萬人無家可歸。

如今災民只怕是剛剛回到家園,朝廷運了賑濟的糧食過去,若是再一次決堤,糧食也沒了,人又會淹死不少。

想了想吳夢每言必中,他咬了咬牙,提筆寫了封奏疏,以六百裡加急直接送往京師進奏院,實封奏疏直接呈送官家。

京師如今剛剛完成政事堂的替換,寇準上任宰相。

王欽若從三月事發一直熬到了五月才下臺,政事堂不知道積壓了多少政事,寇準一上任便忙個不停處理這些積壓的政務,對於滑州的水災沒有太去操心。

卻說趙恆收到奏疏後已是六月二十一日了,他看完孫冕的奏疏後眉頭緊皺,賊老天莫不是在懲罰自己,災禍一個連著一個,先是大火燒了國庫,跟著又是蝗災,再就是地龍翻身,這下又是水災,沒有停歇過。

趙恆頭又頭昏了起來,他靠在龍椅上閉上了眼睛,陳琳見狀趕緊站到身後替他揉著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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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恆一聲嘆息道:“陳琳,你說朕是不是哪裡觸犯了天帝,這些年接二連三的災禍,莫不是上天給朕的警示?”

陳琳安慰道:“陛下又非暴戾之君,上天怎會降下警示,災禍自古就有,陛下不必憂心。”

趙恆道:“眼下卻有一樁頭疼之事,蘇州的孫冕轉來了那位吳先生的書信,言稱滑州八月還會有暴雨,將再一次決堤。此事好生難以委決,若是不信,萬一八月決了堤,回了家鄉的百姓再一次受災,賑濟的糧食只怕也不保。若是信了,遷徙災民可是一大筆開支,如今歲入又虧空。陳琳,你說朕如何是好?”

陳琳苦笑道:“陛下,老臣是內侍,不得干政,太祖可是有遺訓的。”

趙恆擺了擺手道:“恕你無罪,幫朕拿個主意吧。”

陳琳猶豫道:“陛下,現下皇后理政,陛下不如找皇后商議一番,總比一個人冥思苦想的好。”

他還是畏懼於宋太祖的遺訓,那可是真會砍頭的。

“你個老貨,讓你說就說,囉嗦個甚子。”趙恆有些不耐煩了。

“那老臣就說了,這事啊老臣覺得可信,陛下看看吳先生在蘇州做了多少事,衙前改制、稻麥複種、田地漚糞、雪鹽工坊、碼頭裝卸器具、還幫助朝廷滅了蝗蟲,又弄了這石炭爐子,多少百姓受了好處。陛下,老臣以為當信其有。”陳琳細聲細氣說道。

“嗯,你這老家夥言之有理,還是信其有。既然是蘇州提出來的方略,那就讓他們大出血,秋收在即,多收些糧食上來,朕沒錢,讓蘇州自己想法子去。”趙恆耍起了賴皮。

本來蘇州的糧賦往京師進貢的數額是固定的,趙恆體諒民生艱難,早就規定了各地州府的兩稅不得增加,大宋也不以賦稅增加來計算政績,這其實比那什麼清聖祖康熙提出來的“永不加賦”實惠多了。

趙恆如今耍賴皮便是讓孫冕自己籌集糧食,為滑州災民無償提供賑濟。

五道詔令從京師發往了滑州和蘇州以及兩浙路、江淮路轉運使,滑州的詔令是讓百姓立即轉移,由禁軍和廂軍提供帳篷渡過兩個月再返鄉。

對兩浙路和江淮路轉運使則是緊急調運賑濟糧食到滑州災民安置區,江淮路還得組織徐州部分區域的百姓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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