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許遊冒死諫後主 長復出兵斬鄭舉
卻說鍾離斐等將突圍向南，直如喪家之犬，回頭一看兩萬精兵只剩得四五百殘兵，俱都懊悔不及。曹映嘆道：“吾無面目見大都督矣。”就要飲劍自刎，眾人急忙攔住，苦勸良久。
這廂張韜回見姜維，哭訴道：“那曹映不尊將令，吾與他爭執，他還要仗刀殺我，虧了眾人攔住，才逃過一死，求都督作主。”姜維道：“匪性難改，若不嚴加懲戒，如何號令三軍！”正言間，忽探馬報道，說鍾離斐部中了陸遜埋伏，幾乎全軍覆沒，止有四五百傷兵逃回，人馬已在城外。
姜維開帳令宣進來，少頃，鍾離斐、馮習、陶璜、曹映四將入帳拜伏請罪。姜維道：“此番還有何話說？”曹映道：“是某不聽號令，強行進軍，以此大敗。請都督斬某之頭，規正軍法。”
維道：“汝違我軍令，今番該把你處斬！”即叱武士推出斬之。眾將紛紛告免。維大怒，推翻案桌，斥道：“敢有求情者，一律同罪。”鍾離斐、陶璜、張象三人一起跪道：“元偉觸犯軍法，都督斬之，理所當然。然吾三人與元偉義同生死，請都督一同處決。”
姜維大笑道：“甚好！我便圓了你兄弟四人之誓。”喝令刀斧手就將四人都推出斬了。刀斧手答應一聲，便要推出四人。黃敘、史靜、王榮、霍戈、陳炎等各自出列，一起下拜道：“都督，曹元偉性急易躁，也是為了殺敵報國，因此冒犯軍法，乞望都督寬恕一次。”
姜維不由長嘆一聲道：“眼下戰局焦灼，關乎國家危亡之勢。若不能整頓軍紀，再有此等違抗軍令，無視法紀之徒，安能號令三軍？”叱令：“速速斬訖來報！”
董厥道：“當前強敵犯境，眼下正用人之際；伯約軍紀肅規，天下誰人不知？以某愚見，不妨將他四人貶為小卒，罰俸祿三年，免其死罪，責以大義，令其戴罪立功。再有違令，二罪並罰。”
維道：“今日若不嚴懲，日後軍令誰人遵守？”厥道：“今赦他四人，是看其勇猛善戰，欲留之以為後用也。他人何敢犯之？”諸將皆道：“董太守所言甚善，還望都督三思。”
姜維道：“若不看眾將麵皮上，決定斬首！今且免死！”又命侍衛道：“且各打八十脊杖，以正其罪！”眾將還欲再勸，姜維推翻桌案，斥退眾官。令武士就將四人剝了衣甲，拖翻在地，打了八十脊杖，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維又將四人皆貶為偏將，怒氣方消。
姜維兩番敗績，折了數萬兵馬，一面令三軍固守，一面飛調荊南兵馬來援。調令起處武陵太守廖奕，桂陽太守裴元各引一萬悍卒前來增援。維令軍馬盡數駐紮城外，整束待進，誓要再與陸遜決一死戰。忽人報：“陸遜兵馬依次退守當陽。”姜維挺兵前進，果見漢兵高掛免戰牌。姜維無奈，在城外屯了半月，日日遣人叫罵，漢兵只不應戰。姜維只索退兵去了。於是荊州戰局穩定。
再說蜀後主劉禪自納了東方鳳怡入宮，封為珍妃娘娘，猶是喜愛非常。每夜鸞風交融，恩愛如同膠漆。至此日則朝朝宴樂，夜則共沐歡娛，百官多有怨言。
一日，後主在前園與鳳怡飲宴，陳袛、黃皓伺候左右；諫議大夫許遊，徑到後主面前參拜，拜罷大哭。後主驚問其故。許遊道：“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尚自飲酒耶？”
後主道：“國家清平，海內安康，有何危難？”許遊道：“外敵侵犯州郡，內賊禍亂朝綱，安能清平安康！”後主驚道：“愛卿此言何意？”
許遊叩首出血，大慟道：“自從東方娘娘進宮以來，陛下每日沉迷美色，不理政事。長此以往，國家豈能太平！”鳳怡聞言，跪伏於後主面前道：“大臣不能相容，妾身不能活矣！但願乞饒性命歸鄉，求陛下成全。”說完，淚下如雨，婉轉悲啼，百千嬌媚。
後主心痛不已，乃責罵許遊道：“豎儒信口雌黃，國家大事，朕豈不知！安能怨一女子耶？分明是汝等佞臣以權謀私，禍國殃民！”叱令甲士推出斬之。許遊大呼：“臣死不足惜！可憐先皇江山，斷送於此！”後主大怒，叱令：“速速斬訖來報！”武士急擁而出。
方欲行刑，一人勁步奔至，喝住道：“且勿動手，待我諫明陛下。”眾視之，乃司空周群，徑入宮中來諫後主道：“許大人得何罪而受戳？”後主道：“毀謗大臣，冒瀆朕躬。”
周群道：“許大人忠貞為國，只是性格剛直；言中冒犯，還請陛下看在其父文休公面上，饒他一次。”後主怒道：“許遊無禮太甚，不殺難息朕恨！何況朝中文武重多，豈缺一二忠臣？”
周群諄諄再諫，後主大怒，就欲發作，幸虧蔣琬、費禕亦至苦諫，方才命將許遊罷革官職，打入天牢，永不錄用。
時至本年夏，江州等地旱災嚴重，朝廷籌備賑災糧餉不及，百姓哀鴻遍野。於是閬中兵曹鄭舉糾合過萬難民作亂，數日間攻破五座縣城，兵鋒直抵成都西郊。表章雪片告急，後主焦頭爛額，與群臣殿前計議。
尚書董允道：“建興四年，鄭舉被舉薦為茂才，任江州兵曹，其人勇烈果敢。而今其所率難民，盡皆烏合，難抵朝廷精銳。只需遣一能戰老將，即可一擊即潰。”
費詩道：“老將頗多物故，精銳盡赴前線。眼下成都可用之兵不過三千，如何抵擋？”陳袛出列道：“今有揚武將軍閻宇，前月奉命回綿竹都糧。閻將軍隨武侯征戰關西多年，頗有勇略。若陛下能遣他出兵平叛，必獲捷報。”後主大喜，便差人往綿竹去調閻宇入朝面聖。
閻宇聞令，只帶隨從數騎，星夜入成都拜見後主。劉禪道：“如今叛賊鄭舉，率眾據江州而犯京都；將軍乃貫戰大將，可願引兵為朕分憂！”
閻宇叩拜道：“陛下過譽甚也，末將敢不捨死相報。只有一事，末將部下軍馬皆在漢中協同胡大都督作戰。如今麾下無兵可用，恐怕難以……。”劉禪愁道：“如此，京師豈不危險？”
閻宇道：“末將斗膽，保舉一軍，可叫成都安若泰山，就是擊破叛賊，也易如反掌耳！”劉禪大喜道：“將軍欲保何人？”閻宇道：“末將舉薦這個人，陛下自是熟悉。他乃東方娘娘的兄長東方長復。”
劉禪道：“此話怎講？”閻宇道：“陛下且聽末將道來。東方員外本乃益州豪強大戶，先帝入川之時，頗得員外大助也。如今員外資產遍佈兩川，其在廣安武勝縣境內，廣有土地莊園。他莊園擁農丁數萬，閒時務農耕種，納糧進貢；戰時闊兵備甲，保衛州郡。四方盜賊亦不敢犯，地方由是大安。其軍名號曰‘百勝軍’。這支軍隊便是由東方長復親自統御。陛下若能啟用他，則抵禦鄭舉反賊，何足掛齒！”後主當即大喜道：“快快宣他入朝！”即刻遣使者星夜去調東方長復入朝。
不過數日，使者報說：“人已在殿外候陛下宣令。”後主急令閻宇請入，便看閻宇出去，引了一人，大步邁到殿下，頂盔貫甲，甚是英武。
後主先前在南鄭見長復雖是儀表堂堂，以為是個文人雅士；今見他戎裝披甲，如此威武，當即大為歡喜，降階下來，親握長復之手，讚歎道：“愛卿一家真乃國之良臣也！卻不知愛卿莊裡有多少軍馬？”
長復答道：“親養帶甲門客，約有五千餘人；莊中佃戶長工，丁壯者兩萬餘人，惜無兵器馬匹旗幟也。”
後主聞說有兩萬餘人，甚喜，又問道：“愛卿可曾聞說反賊鄭舉作亂，將有何策禦敵？”長復道：“鄭舉糾合流民為禍，不過是孤魂野鬼耳。只要國家以精兵討之，不難除滅。至於行軍決疑，破敵用策，只能因勢而變。”
後主讚道：“妙哉！既然如此，愛卿可願引兵平叛？”長復道：“微臣一家上下皆蒙陛下福澤，自然願為國出力。只要陛下付與兵器、旗幟可也，糧草、馬匹臣自會籌辦。待臣出兵之後，保將反賊鄭舉首級獻於陛下也！”
後主大喜，便頒聖旨。詔封東方長復為平虜中郎將，閻宇為平寇將軍。付與盔甲七千副，戰馬兩千匹，令旗不計其數。命克日起兵平叛。得勝歸來，另行重賞。
東方長復得令，先去宮中拜會了鳳怡。而後領了押運器物，自家先回武勝。點起精兵一萬五千，從培水關匯合閻宇，殺奔江州而來。前軍行到都昌，哨馬飛報：“賊首鄭舉引一萬餘軍馬，殺過來了！前鋒已不足三十裡。”
長復大喜，謂眾人道：“今番建功，只在此時。”便催動軍馬，前去交戰。兩軍對壘，長復揮軍衝殺。鄭舉兵馬缺盔少甲，怎敢硬抗？略戰片刻，旋即撤軍。長復勒令不追，把軍馬盡皆屯在都昌城南曠野中。
再說鄭舉這邊，見蜀兵精銳兵馬殺來，猶是膽寒，就欲打探蜀兵動向。當夜便引了幾十個悍卒埋伏在蜀兵大營旁，擒拿蜀兵斥候。比及天明擒了五六個。鄭舉押回寨內審問，斥候告道：“蜀兵大將乃閻宇，副將乃東方長復。他二人行軍迅疾，後方糧草轉運，皆在壑谷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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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舉心思一動，又問道：“可有多少糧食？”答道：“起兵至今，約有半月，積累了十餘萬斛。”鄭舉聽罷大喜道：“今番該我成大功也！”於是制定偷襲計劃。令副將引軍在前，自家引軍在後，逶迤往壑谷內去。行到谷口，老遠就能望見壑谷內，糧草堆積如山；只有百十個兵士守把。鄭舉更不遲疑，便叫前軍殺入。
前隊方入，忽然谷內鼓號齊響，不知多少軍馬殺出。當先一將，正是閻宇。鄭舉在後，見前軍中了埋伏，急催軍馬前去救援。誰知方行數步，前面一彪軍馬殺出，當先一將厲聲道：“我乃大將東方長復是也！反國草寇，既已中伏，還不速速投降！”
賊軍本是難民組合，今見了這陣勢，當即亂作一團，自相踐踏，死傷頗重。長復揮軍進擊，敗軍四散潰逃。閻宇亦率軍合圍過來。鄭舉見勢不妙，一面分派軍將抵擋兩邊，一面盡力往山口突圍。長復瞧的仔細，綽矛從後衝出。鄭舉大驚，措手不及，被長復一矛戳翻落馬。
鄭舉既死，叛軍無主，盡皆投降。長復收拾軍馬，一路疾進，數日之內將所失五縣盡皆收復。於是一面飛奏朝廷報捷，一面整備軍馬班師回朝。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