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彤霞邊說邊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從袖中掏出了一錠金子遞予劉公公。

劉公公何等聰明之人,在皇宮這麼久,豈不知許彤霞是什麼意思?

這會兒他倒也沒拒絕,只是目光飛也似的在四周轉了一圈,身子往前挪了挪,離許彤霞更近了些,然後將自己的衣袖湊了上去,那錠金子“嗞溜”一聲便滑入了劉公公的袖中。

方潔雅暗自觀察著這一切,此刻不免偷偷冷笑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正全神貫注間,一個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陡然炸開,驚得二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許彤霞叩見雲昭儀娘娘!”

“老奴叩見雲昭儀娘娘!”

雲昭儀換下了早晨看戲時候的月白衣裙,這會兒穿了一身臘梅紅鑲銀灰邊齊胸襦裙,雙臂間交纏著一條嫩綠色菱紗掛帛,梳著靈蛇髻,頭上還插著墨綠色的林笄,耳間更是墜著一對極品南海珍珠,臉上淡妝輕掃,嘴角含笑,那種感覺,就好像即便現在沒有任何的錦衣華服金釵林環在她的身上,也絲毫不影響那份讓旁人都忍不住身子矮了一截的雍容高貴一樣。

三人都暗自驚了。

“都起來吧!你是……?”雲昭儀細細打量著許彤霞,似乎覺得眼熟,可又想不起來。

“回娘娘的話,我是本屆的才女,陝西府瀚州的許彤霞。”

“哦,果然是才女。”雲昭儀若有所思,邊說邊緩緩走向許彤霞,惹得她越發慌亂起來。

倏然,許彤霞心頭一沉:為何說的是果然?難道我們的對話被雲昭儀聽見了?

“劉公公。”雲昭儀卻冷不丁看向了劉公公。

“老奴在。”劉公公回答得幹淨利落。

“你在宮中的時間也不短了,許彤霞是新進的才女,有什麼規矩不懂的,你可得多教教她,免得讓別人看見了聽見了,會認為我同裕朝的後宮竟然如此混亂無章,懂嗎?”雲昭儀說得悠然自得,她淡然一笑,往方潔雅這邊踱了幾步,嚇得方潔雅趕緊往假山後又縮了縮。

兩人一聽此話,猶如一壺冷水直澆頭頂,身子發起抖來。

“老奴謹遵娘娘教誨,老奴一定竭心盡力,不負娘娘所託。”劉公公無比恭敬道,腰都快彎斷了。

“許彤霞一定聽從劉公公指示,不敢有違娘娘教誨。”許彤霞倒也乖巧,連忙恭肅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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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就好。”雲昭儀緩緩回頭,笑了笑,“陛下既有恩於你們本屆才女,你們自己也一定要清楚謹言慎行的道理,否則,那就是辜負了陛下的恩典。”

兩人點頭如雞啄米,手心早已冷汗涔涔:雲昭儀的話,四兩撥千斤。

“母親母親!”雲昭儀話音剛落,一個稚嫩的童聲便清清楚楚地鑽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溫婉的笑容頓時在雲昭儀臉上蔓延開來,她立刻轉身招了招手:“怎麼了?”

方潔雅三人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五歲上下的錦衣男孩,手裡抱著一個藤球,正邊叫邊跑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年長的教養主事,絲毫不敢怠慢,緊盯著那男孩,一刻也不放鬆。

只見那男孩一下子撲到雲昭儀身上,仰頭叫道:“母親快陪玉宇玩嘛!”

原來這個男孩便是大皇子翊祥麼?許夏二人暗暗吃驚。

之前似乎曾經聽秋英姑姑等宮人提到過,當今皇帝的長子,即大皇子翊祥,生母雲昭儀練映如,早在皇帝還是鮑王的時候便已經是側王妃了。雖然當時皇帝已經有王妃,即現在的常皇后生下的大皇女承平公主。

然而皇帝的第一個兒子卻是她所生,雲昭儀母憑子貴自然得意,皇帝也相當高興。如今後宮排位第三,也只是因為琬凝妃得此位置是緣於兩國聯姻的關係,她的位階才會高於雲昭儀。

而現在大皇子已經六歲了,聰慧過人且寬厚仁慈,頗有賢君之風。這一點,便與二皇子翊康的平庸形成鮮明對比了。

因此儘管大皇子並非嫡出,然而畢竟是整個王朝的長子,所以今後的儲君之位,就算今後有嫡出皇子,翊祥也會是最有力的競爭者。

此刻,雲昭儀彎下腰去,撫摸著男孩的頭,柔聲道:“玉宇還沒玩夠啊?”

那男孩拼命搖搖頭。

“可是馬上就是玉宇習武的時間了,玉宇可不能貪玩哦,要跟著師傅好好練武,知道嗎?“

那男孩看看雲昭儀,晶亮的眼睛眨了眨:“玉宇知道了。”

雲昭儀滿意地點點頭,細嫩的手背輕撫過男孩的小臉,直起身來,對那兩個主事說:“帶大殿下去教武場吧!”

兩個主事雙手交疊於前,躬身答應,過來牽著男孩離開。

“母親,玉宇告退了。”那男孩恭恭敬敬地對雲昭儀低頭說道。

雲昭儀纖手輕揚,笑道:“快去吧!”

等男孩走遠幾步,她這才回過頭來對許彤霞二人說:“本宮還要去看荊貴人,是時候該走了。”

兩人連忙拜送。

雲昭儀走過二人身旁,略略側目,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待雲昭儀走遠,許岑二人方才敢起身,不敢多待片刻,便各自匆匆離去了。

留下假山後的方潔雅,沉思良久。

浣衣局。

林落兒默默地洗著面前一堆一堆的衣物。

碧空流雲,分外悠閒。

陽春三月,天上時而有變成小黑點的紙鳶飄蕩,本來就是踏青玩賞的好時節,想來一定是宮外的百姓在三三兩兩放紙鳶吧?

想當年自己在家中,也偷偷跟敏兒跑出去放過紙鳶:兩個小女子,在松陽郊外的草地上,放一隻蜻蜓模樣的風箏,青絲在夾雜著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放肆的香氣中飄蕩,引來蝴蝶也在頭上飛舞助興。這個時候,她才能暫時忘卻大姐和大娘帶給自己和母親的種種不快。

她收回有些脹痛的目光,看著眼前的衣物出神。

來浣衣局已經十來天了,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這才幾天呀,就知道偷懶了?”冷不丁,鮑主事冰涼的聲音從林落兒腦後陡然襲來。

她渾身一震,連忙答道:“對不起鮑主事,我馬上洗。”

“哼!”鮑主事輕蔑的目光掃過林落兒,訕笑道,“這兩天老是這個樣子,不會是還惦記著回去當才女的事吧?”

“沒有沒有,怎麼會呢?”林落兒趕緊甩甩頭。

“沒有就好。”鮑主事故意拉長了聲音,她看了看院子裡正在埋頭洗衣的女子們,清了清嗓子大聲道,“進了這浣衣局,可就別想出去了!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什麼樣進來就什麼樣出去的,所以,你們一個個的都別東想西想,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自己要搞清楚!知道了?”

“知道了主事!”眾人規規矩矩,埋首答道。

“對了,許才人的侍女過來催了,聶新梅,下午你就把洗好的衣服送到許才人那裡去吧!”鮑主事臨出門時,扔給聶新梅一句話。

“知道了主事。”她乖乖應聲。

“落兒,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吧!”聶新梅蹦了過來。

林落兒搖搖頭:“我還有這麼多衣服沒洗呢!”

“沒事,反正去不了多久,回來再洗也不遲啊!我看你這幾天悶悶不樂的,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啊,你說是不是?”她蹲下身來,清亮的眸子一閃一閃。

林落兒想了想,去許才人的朝陽殿並不是很遠,出去走走也好。於是應了聶新梅一聲,簡單收拾了一下,與她分拿了些衣物,並肩出了浣衣局。

許才人的朝陽殿很好找,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笑,午後的陽光有些慵懶,讓這兩個女子也頗有些閒散之意。

兩人剛好走到一處曲廊處,乾脆對坐下來歇歇氣,難得沒有鮑主事的干擾,兩人都覺得好不舒服。

“喲,這不是梅紅嗎?”

不知何時,竟有幾個人站在了曲廊外邊的水池旁,左邊有個赭色宮衣的圓臉宮婢正對著梅紅她們尖著嗓子說話。

這聲音難聽得好似蚊子在耳邊飛,林落兒微一皺眉,瞧著這幾人都不認識,正疑惑間,忽見梅紅猛然跳起,連放衣物的籃子都沒擱下,便跑到那幾人面前,對著中間一身湖藍色宮裝的女子慌忙行禮道:“奴婢參見費琪華。”

費琪華?林落兒默唸著這個名字:怎麼沒聽說過呀?琪華在後宮裡只是一個較低的品銜,只有正六品,連世婦的資格都沒有,但是看她們的陣仗似乎倒很威風。

“喲,梅紅,你這是去哪兒啊?”那個圓臉的宮婢繞了過來,一臉輕蔑的樣子,讓林落兒直想反胃。

“奴婢去給許才人送衣服。”梅紅深深埋著頭,不敢看那個宮婢。

林落兒見那個費琪華還沒發話,略略一想,便拎著籃子走到費琪華面前:“奴婢參見費琪華。”

湖藍色宮裝的女子這才注意到林落兒,似乎有些吃驚。

“你也是浣衣局的?”費琪華叫二人起身,眼光在林落兒身上來回打量。

林落兒頭皮立馬酥了酥,這費琪華的聲音當真如黃鶯出谷一般甜美。看她的模樣,雖然也很漂亮,不過與其他以美貌聞名的妃嬪比起來卻並不算出眾,方非是她的聲音才令皇帝側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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