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道並不給司馬衝鑽空檔的機會,立刻把刀一橫。挽出一團刀花,這把刀可鋒利得很,司馬衝只有退。徐正道這才驚疑地看向周圍,剛才的灰影似乎是只麻雀,不過這速度顯然不是普通的麻雀,此地有妖獸?為什麼對面那人半點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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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什麼東西撞擊在徐正道的背後,他一驚之下連忙回身,卻什麼也沒看到。司馬衝卻嘆了口氣。金眼雕和碧眼雕當然破不開此人的防禦的,它們這般直接攻擊,這人反而不會提防他們了。他嘆氣的同時人立刻朝一旁的樹林竄去。徐正道很快也想清楚這一層,當即不再去理會飛來竄去的灰影,握緊了大刀緊追司馬衝,二人一前一後,很快就沒入了樹林。

樹林的樹木很茂盛,但是徐正道一直牢牢鎖定司馬衝的身影。如果對方想要拼消耗,他一點都不懼。突然,司馬衝一聲輕喝:“風捲殘雲!”隨著這四字出口,一股七尺多高的小型龍捲風出現,一下包裹住了徐正道,並把周圍的落葉雜物紛紛捲入其中。

徐正道雖驚不亂,立刻身上靈光一閃,本來就堅韌的肉身外又多罩了一層防禦光罩。不過徐正道很快就發現風捲殘雲的威力並不如他想象的厲害。他掃了一眼周圍紛亂的落葉雜物,猛然握緊大刀在風中揮舞起來。既然法術沒有大殺害力,難道對方想趁機偷襲?

風捲殘雲不愧是高階法術,居然持續了這麼久。徐正道心中感嘆。但是他的嘴角已經彎起,他的刀法施展開來是水潑不進,即是修為高他一籌也要避其鋒芒,對方如何敢近前?

“野火燎原!”一聲冰冷的話語傳入徐正道耳裡。然後他就看到如花海一般的火焰在身旁炸開。司馬衝引徐正道到樹林裡,又花大法力施展沒有多少傷敵威力的龍捲風,就是要阻礙對方的視線,同時要對方全神貫注防備可能偷襲的自己。現在,該收網了。

這吹火筒附帶的‘野火燎原’司馬衝親身嘗過。當初連流動的河水都差點被蒸乾,何況是毫無遮掩之下的徐正道?烈火熊熊燃燒,森林化作了一片火海。等火光散盡時,地面只剩一片焦黑。

司馬衝站在已經燒成焦炭的徐正道屍體旁。徐正道大概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操控李家的吹火筒,這都是範採荷的功勞。範採荷……真是謎一樣的女子。她現在在做什麼?司馬衝猛然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此地離風源城很近,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用吹火筒在火灰中扒了一陣,把徐正道的儲物袋扒了出來,司馬衝又彎腰去撿那把寒光閃閃的大刀。這可是好東西,輕易就破開了自己的防禦,有它在手,以後打架就不愁了。

就在此時變故忽生,那把已經失去主人的大刀突然自行蹦起,朝司馬衝的胸膛直刺而來,司馬衝哪裡想得到會出現這種情形,猝不及防之下已經被大刀穿胸而過。大刀穿過了司馬衝的胸膛,化作一道金光飛天而去。

是魂魄寄體?秘術?還是法器通靈?司馬衝不知道。他的胸口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內臟有一半都被穿破。想不到,想不到,自己算計了他,他在化成灰還能算計自己一回。司馬衝覺得很好笑。自己莫非被個死人殺了?

“司馬衝!司馬衝!”司馬衝聽到有聲音在叫他,他慢慢睜開眼。

金眼雕道:“司馬衝,別在這睡,起來吧。”

司馬衝一愣,他只記得剛才萬念俱灰之下撲倒在地,難道自己還沒死?他一低頭。胸口的大洞依然還在,不過鮮血已經止住了。地面上還有一小攤血跡。司馬衝詫異道:“我怎麼還沒死?”

金眼雕道:“死了怎麼會說話?你傻了?”

司馬衝再次低頭去看胸口的大洞。隱約可見殘缺的內臟正被一根一根金絲和黑絲纏繞著。自己的法力正源源不斷地被這些絲線抽走,去修復損傷的內臟。是魔體?還是金剛伏魔咒?司馬衝猜不出,不過他立刻掙扎著站起身。但是他一動,傷口處就迸出一蓬鮮血。司馬衝苦笑,他轉過頭對金眼雕和碧眼雕道:“你們兩個能把我馱起來飛不?”

半夜。魯東城。魯東城雖然已經解除了宵禁令,不過到這般時候還出來行走的只有樑上君子和打更的更夫了。不,還有一類人,那就是從煙花巷裡出來的富家公子。魯東城的城牆很高,但怎麼也高不過城外那一棵幾十丈高的老紅松樹。而老紅松樹的樹頂上,正有一團黑影一掠飛過。

“司馬衝。你可欠了我一大人情了,以後要還的。”金眼雕氣喘吁吁地道。它和碧眼雕已經馱著司馬衝飛了幾千裡了,途中是飛飛停停,好不吃力。

司馬衝笑道:“這算什麼。哪天我帶你飛個十萬八千裡。”

金眼雕沒好氣道:“免了。小氣鬼。”

司馬衝看到下方一個人影突然道:“停,停!”

金眼雕和碧眼雕立刻停了下來。

司馬衝道:“下面,看到沒有,到下面那死人旁邊去。”

金眼雕道:“死人有什麼好看的。”不過他還依言飛落了下去。

地面上正有一個仰面而倒的死人,身上只有絲絲死氣,看來還沒死多久。他的年紀不過二十一二歲,長得也算眉清目秀,就是一臉憔悴之色,一看就是酒色過度。司馬衝將屍體拎起來看了看,轉頭對金眼雕道:“大王你看,我們長得像不像?”

金眼雕道:“像,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還有個鼻子。”

司馬衝無語。他指了指臉道:“我說樣貌。”

金眼雕沒好氣道:“司馬衝,若是我叫一群烏鴉過來,你分得出誰是誰沒有?人就那麼樣,要麼肥些要麼瘦些,你叫我怎麼分?”

司馬衝無語。他立刻動手把這青年的衣服脫下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對金眼雕和碧眼雕道:“你們把這屍體馱到荒地扔了。”

金眼雕似乎明白了,它道:“你想假扮這人的模樣混在這凡人城市養傷?”

司馬衝點點頭道:“沒錯。這幾天我們遇見了幾撥修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尋我,我們再飛來飛去也不妥當。”

李中正在焦急地四處尋覓,他本來是偷偷陪著少爺出來的,誰知道才打了個盹少爺就不見了,一問宋媽媽才知道少爺早已經從聽雨樓出來了。如果不在天亮前趕回去,老爺一定會發現,到時候少爺挨罰,他自己也免不了脫層皮。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看到街道拐角處正站著一人,不是自家少爺又是誰?李中大喜,連忙幾步趕上前道:“少爺,我可找到你了。我們趕緊回去,現在都二更天了。”說著,拉起此人就飛跑。

這人哪裡是他的少爺,正是司馬衝。司馬衝略略施展了些障眼法,雖然騙不過修士,但是要瞞過這些凡人都是很簡單的。司馬衝不知道那死人的口音,只好壓低嗓音道:“不用這麼急,還早。”

李中道:“少爺,不早了。老爺早上要考你詩文,你忘了不成?”

司馬衝道:“我的嗓子有點疼,說話都不利索了。哪裡念得來詩文?”

李中苦笑道:“少爺,這藉口你上次用過了。”

司馬衝道:“得。我想到了。我忘了。我什麼都忘了,你是誰?我是誰?老爺是誰?都忘了。”

李中一愣道:“哦?這個法子說不定管用。”

二人說話之間,已經到了一間大宅子的後牆,那裡正架著一把梯子。李中道:“少爺,我先進去看看。沒事再叫你。”

司馬衝哪裡用他看,他早聽到牆壁後面許多粗重的呼吸聲,於是道:“不用了。我自己上去。”說著手腳並用爬上了牆頭,牆頭那一側也有一面梯子。司馬衝才從梯子上下來就看到一個頭髮花白,吹胡子瞪眼的老頭。他怒喝道:“畜生!又出去鬼混,這一次我看誰護著你。打!給我狠狠地打!”

老頭一聲話落。周圍的幾名家丁立刻執起長棍來打司馬衝。司馬衝假裝倒地,任由那些長棍往身上落。反正這些人傷不了自己,自己正好借這頓打的因頭來養傷。

“住手!住手!老爺!老爺!飛鴻身子弱,你這般打法,他哪裡受得住!”一名身穿錦服,年近四十的中年婦人急急忙忙從院外衝了進來。話未說完,人已經撲到了司馬衝身前。不讓那些棍子再往下落。司馬衝心道,哦,原來我叫飛鴻,就是不知道姓什麼。

老頭怒道:“哼!不打!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這畜生一身酒氣,肯定又去喝花酒了!就是你縱的!”他話這麼說,倒真沒有再讓人打下去。

婦人哽咽道:“本來好好的兒子,你一定逼他讀書!考功名!這才成這樣,你看前些年這孩子多好!”

老頭道:“不讀書,難道整天不務正業養魚遛鳥!”

司馬衝實在不想聽這些廢話了,他身子一歪,白眼一翻,假裝暈倒。婦人一見這情景,哪裡還和老頭爭論,連忙叫道:“快!快扶少爺回房。你去請大夫!你去燉雞湯!你們幾個打暈了少爺,馬上給我滾出李家!”

司馬衝心中苦悶,怎麼偏偏是李家。自己受傷就是由李平恩這小子引起的。幾名手執長棍的家丁心中大叫冤枉。他們下手已經很輕了,那棍子一沾身就提了起來,聽起來噼琵琶啪響得熱鬧,其實半點不疼。

司馬衝被人抬上了床。那婦人在床邊絮絮叨叨地抹眼淚,司馬衝聽不得她絮叨,只好睜開眼生硬地叫了一聲道:“媽……”

婦人一喜,連忙道:“哦,你醒拉?快躺好,趟好!剛才我的心都被你嚇得差點蹦出來了。”

隨即婦人突然愣了一下道:“我不是你媽。而且你的聲音……”

司馬衝一驚,怎麼,不是?剛才不是口口聲聲叫苦命的兒?司馬衝立刻伸出手,輕拍了一下婦人的後腦,把她打暈了過去。

兩名丫鬟這時候從外面推門走了進來,每人手上有一隻托盤,一隻托盤上是冒著香氣的瓷樽。另外一人托盤上卻是一碗藥水。司馬衝看到這兩名丫鬟就指了指撲在床前昏迷的中年婦人道:“她累了。扶她回去。”

兩名丫鬟互相望了一眼,將手中的托盤放下,一左一右扶起婦人,慢慢走出了門去。“少爺的心腸真硬啊,連姨娘都不叫一聲。你看他一副看陌生人的的眼神看著二夫人。”

“噓,小聲些。”

司馬衝點點頭。哦,原來是姨娘。這時候窗戶的窗格一響,一隻鳥兒鑽了進來,然後又是一隻。正是金眼雕和碧眼雕。司馬衝道:“你們怎麼這麼慢?”

金眼雕道:“好多修士,到處飛來飛去。司馬衝,我看他們八成是在找你。”

司馬衝道:“哦?你怎麼知道?”

金眼雕道:“他們說了徐正道的名字。是徐家的人。”

司馬衝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司馬衝的傷好得很慢。因為受傷的內臟也包括脾胃,他甚至不敢服用丹藥。只能默默地執行金剛伏魔咒。除此之外,司馬衝能做的事情只剩畫符了,幸虧當初為了學畫符,準備了很多低階的符紙和丹砂。而最麻煩的卻是應付那群凡人。

“少爺。老爺找你。”李中恭敬道。不知為何,少爺這些日子安靜得很,而且幾乎不出房門,就想換了一個人一樣。他如今都有些怕見到這位少爺了。

司馬衝點點頭,收起了畫筆和符籙,跟著李中走出了房門。

老頭和婦人都在。司馬衝只是點點頭。他都懶得開口。

老頭倒不以為意,婦人則是有些失落,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這些日子變得太多了。不僅沉默寡言而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她這姨娘都不愛搭理了。老頭點點頭道:“飛鴻啊。這些日子可有讀書?”

司馬衝搖搖頭。老頭嘆了口氣。這兒子,以前被這麼一問,總是百般理由,如今這麼乾脆地承認,他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想了想老頭又道:“不出去鬼混就是長進了。書也有好的,就算考不上功名,至少可以明理。”

司馬衝點點頭。

老頭終於無語了。這兒子變得太多了。他終於一揮手道:“好了。下去吧。”

司馬衝一拱手,默默退了出去。

婦人忍不住道:“老爺,飛鴻……”

老頭搖頭道:“唉,若不是他行為如常,又能聽懂人言,我都以為他傻了。”

婦人道:“要不要找高僧來做場法事?”

老頭道:“做法事?為什麼?飛鴻如今沉穩多了,雖然話少了,但是他養的魚蝦聽說都被放了,鳥籠也都沒了。這是懂事了。你說的是,也許考取功名不適合他,我看看還在官的老友有沒有書吏隨從的職位,拉下麵皮給他求個。”

婦人突然抹起了眼淚道:“這孩子,如今見了我也只是點點頭,總覺得生分了。”

老頭笑了笑道:“兒女總會長大的。幸虧是兒子,若是女兒,出了閣一年才見兩三回,你不要哭斷了腸。”他雖然在笑,也忍不住心中嘆氣,兒子沉穩了,他才發覺自己已經這般老了。

“少爺,老爺找你。”李中在門外恭敬道。

“又找我?”司馬衝鬱悶,這才靜心多久?

李中賠笑道:“少爺。老爺上一次找你都是三個月前了。”

大廳內有兩人,老頭和另外一個老頭。老頭介紹道:“這是你伯仁叔叔。”

司馬衝躬身一禮:“伯仁叔叔。”

李伯仁摸了摸頷下的鬍鬚道:“不錯。是個老實的孩子。”

老頭道:“那,這監管使……”

李伯仁點頭道:“陽兄放心。我們都多少年交情了,這事就……”

“我不去。”司馬衝突然插口道。

兩個老頭同時一愣。老頭醒悟道:“哦,飛鴻啊,這事還沒和你說,本來想著等你伯仁叔叔見過你之後再和你提的。這監管使……”

司馬衝道:“我不願去。”

李伯仁有些不快了。他一開始見這孩子挺老實,怎麼現在一再違背父親的意思?打斷長輩說話已經是大不敬了。他看了看李陽,這位兄弟也是,怎麼對兒子說話怎麼這麼客氣,他咳嗽一聲道:“飛鴻啊。你莫非覺得這是個小吏,這才不想當?”

李陽一聽,立刻覺得可能。自己這兒子嬌生慣養,最近雖然沉穩踏實了,但是這傲氣還真可能沒去掉。司馬衝這時候拱手道:“父親,叔叔。飛鴻心中清平,不願涉足太多雜事,別無他求。”說完,也不理會兩個老頭,轉身走出了大廳。

李伯仁怔了半晌才道:“陽兄,令郎的事……”

李陽嘆了聲道:“恩,日後再說罷。”不知為何,兒子這般無禮,他卻生不起氣,只是覺得滿腹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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