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對夫人張小青說起了司馬衝白日裡的表現。張小青嘆了口氣道:“我也隱約覺察出些苗頭,聽得李中說,他日裡在房中不是打坐便是畫符,倒有些像道士修道。”

李陽一聽吃了一驚道:“唉!唉!我如今寧願他像以前那般出去鬼混了。這好端端學什麼修道?”

一天。李中笑嘻嘻地道:“少爺,要不要去聽雨樓?最近據說來了幾個雛兒。”

司馬衝沒理會他。

一天。李中神秘道:“少爺,怡紅院的花魁今晚開廳。要不要去點燈?”

司馬衝不理會。

一天。李中道:“少爺。老爺不在家。你要出去麼,車馬都備好了。”

司馬衝不出聲。

一天。李中在門外道:“少爺。老爺找你。”

大廳內。李陽端坐,看到司馬衝進來淡淡道:“飛鴻啊。如今你也長大了,該成家了。我給你說門親事怎麼樣?”

司馬衝搖頭。

張小青和顏悅色道:“是張家的雪兒。你以前不是常常稱讚她長得漂亮麼?”

司馬衝搖頭。

見二人無語,司馬衝一拱手,從大廳退了出去。

“老爺!老爺!”李中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李陽臉一板訓斥道:“什麼事?大呼小叫地成何體統?”

李中連忙跪倒在地道:“老爺,門外來了個道士。他硬說我們宅子裡有妖邪,要進來驅妖!”

李陽和張小青互相望了一眼。張小青突然開口道:“去,快把道長請進來!”

等李中一出去,李陽遲疑道:“夫人你的意思是?”

張小青毅然道:“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李陽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不多時,一名道骨仙風,三柳長髯的道士跟著李中走了進來。李陽早已經大廳中來回踱了十幾遍,一見道士進來立刻躬身道:“見過仙長,不知道仙長尊號為何,仙鄉何處?為何說我李宅有妖邪?”李陽一口氣就說了一長串。

道士一甩手中的拂塵兩手一合淡淡道:“貧道起手了。貧道道號千秋子。學道終南山,路經貴宅,眼見東北角妖氣沖天,甚是驚人。貧道修道之人,不忍坐視妖邪禍亂人世,故而冒昧了。”

李陽和張小青對望一眼。東北角不正是飛鴻居住的小院麼。張小青對李中道:“李中,你吩咐下去,準備酒席。我們要好好接待道長”

李陽一見李中退出去,一把拉住了千秋子的手道:“道長……”話還未說,眼淚已經滾滾落下。

張小青則道:“不知道道長有何神通,能驅得妖邪?”她有點不放心,這千秋子雖然仙風道骨,但是也不知道是真才實學還是坑蒙拐騙之流。

千秋子淡淡一笑,突然攤開手掌道:“夫人的金釵,請收好。”

兩人一低頭,只見道士掌中有一根鏤空雕鳳金釵,張小青登時一愣,再去摸自己的頭髮,頭上的金釵早已經不翼而飛了。她吃驚之下哪裡還有懷疑,連忙拜倒道:“小女子肉眼凡胎,冒犯了仙長,請仙長不要見怪。”道士明明在眼前,也不見他手腳動,卻能取到自己頭上的金釵,不是仙術又是什麼。

千秋子淡淡笑了笑,擺擺手示意不用在意,人已經在一張座位上落坐了。李陽和張小青陪在兩側,二人正思量如何開口相問,這時有丫鬟奉上熱香茶。道士看了看熱氣騰騰的幾杯茶水道:“夏日炎炎,倒是冰茶更好。”

李陽立刻道:“學生疏忽!仙長稍等,學生這就命人去地窖取冰來。”

千秋子笑著搖頭道:“不需這等麻煩。”說著,手掌一攤,就有幾塊碎冰出現,他將碎冰分到了三人的茶碗裡道:“這是天山萬年冰川下的寒冰,對人頗有些益處。二位不妨嚐嚐。”

此時的二人再無懷疑。若說金釵有可能是靠手快,這平白變出冰塊來,又哪是凡人能做?當即滿口仙長地叫個不停,並把司馬衝,也就是他們認為的兒子李飛鴻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

千秋子聽完沉吟道:“這倒有些棘手。令郎看來是被妖邪附體,二位可有令郎所用的金銀器物?實在不行,取些用過的玉器也可。”

李陽疑惑道:“為何要金銀器物?”

千秋子捋了捋鬍鬚道:“五色金也。黃為之長。久薶不生衣,百鍊不輕,從革不違。其性最真。我要透過這些器物來查探這妖邪殘留的氣息,以判斷它的身份來歷。”

李陽點了點。他看了張小青一眼。張小青立刻會意,起身親自去找李飛鴻曾經用過的金銀玉器。

張小青一走。李陽的眼淚就下來了,他哽咽道:“仙長千萬不要瞞我,我兒可還有救?李姓雖重,我們這一支卻人丁凋零,如今是九代單傳了。”

千秋子沉吟道:“貧道不敢斷言必定驅除得了此妖,只能盡力而為,請施主見諒。”

李陽一聽,眼淚更是止不住,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千秋子面前道:“仙長!我李陽寧願捨棄萬貫家財,只求保得我兒平安!”

千秋子嘆了口氣將李陽攙了起來道:“施主不必如此。貧道自當盡力。古語有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及時遇見貧道,已經是你福分不淺了。”

李陽知道強求不來,只好站起身重新落座。他怔怔端起了那據說放了天山寒冰的香茶,卻又哪裡喝得出滋味?

張小青去了大半個時辰才回來,回來時大廳中一片安靜。千秋子在閉目養神,李陽卻在怔怔發呆。她一見李陽失魂落魄的模樣,就猜到千秋子一定沒說什麼好消息,忍不住鼻子一酸,又落下了淚來。

李陽聽得響動,抬頭去看,就見張小青抱著一隻大包裹站在那哭,他立刻強笑著站起來道:“怎得去了這般久。”說著走過去,把那大包裹接過來放在桌子上解開。

包裹裡面有數塊金銀鎖,分別刻著長命百歲、天官賜福、聰明伶俐等字樣。除外就是各種小飾物、玉器。其中還有一隻小小的金夜壺。看到這只金夜壺。李陽不禁想起李飛鴻一直到了十二三歲還尿床的事情。這只金夜壺就是那時候打的。說來神奇,當時用了這金夜壺大半年之後,就真的不尿床了。

千秋子也終於睜開了眼。二人屏住呼吸看著千秋子。只見千秋子將物品一件一件地摸過去。每一件都檢查得很仔細。過了大半天,千秋子皺眉搖頭道:“難!難!難!”

二人一聽他連說三個難字,立刻一齊跪倒在地磕頭道:“仙長救命!仙長救命!”

千秋子嘆氣道:“你們起來吧。這妖物居然和我有些緣分。”

二人一聽,都覺得奇怪。只聽千秋子繼續道:“佛門之中有長明燈,二位可知道。”

兩人雖然知道,卻一齊搖頭,他們相信,這長明燈肯定不是他們所知道的長明燈。

千秋子緩緩解釋道:“佛祖座下有三千長明燈。而佛祖蓮臺之下有一隻老鼠,夜裡出來偷油吃,被守護的金剛發現,就把它抓起來。佛祖慈悲,不曾治罪,只是將它打落凡間。你們宅子裡的這妖物,就是這偷油老鼠的後代。有些佛性。所以才一心向道,至今未曾害人。”

二人一聽心中多少都生出了些期盼,畢竟總算知道妖物的來歷了。千秋子接著道:“我昔年有幸到佛祖座前聽經,知道了這事故。如今教我遇見這老鼠的後代,也算是一場因果。”

李陽滿懷期待地問道:“那道長可有法門將他收了去?”

千秋子沉吟道:“佛、道雖然有些情分,到底不同宗。不如等我先到佛宗山門焚香禱告,請佛祖一個明示。佛門有云‘普渡眾生’。這老鼠雖然偷油,也是佛門弟子。”

李陽立刻大喜道:“那有勞仙長了。”說著,朝張小青使了個眼色。張小青立刻一聲告罪,從大廳快步走了出去。

千秋子道:“這些器物上有妖氣,算是證物,我要帶到佛祖前做個見證。”

李陽忙不迭地點頭道:“全憑仙長意思。”

張小青去得急,回來也快。她回來時手上已經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有黃澄澄滿滿一盤的金裸子。

李陽把這盤黃金接過來雙手奉上道:“勞動仙長奔忙,小小意思,權當作盤纏。”

千秋子一見這情形,面色一沉不悅道:“施主。貧道一心向道,又如何能貪圖這些黃白之物,你莫非要壞我道心!”

李陽一聽連忙磕頭道:“小人不敢!不敢!這金銀實在是我夫婦的一番心意,別無他想。”張小青立刻也跪倒在一旁不住地磕頭。

千秋子面色緩和下來道:“罷了。你們不必這般惶恐。我們修道者點石成金,又何必貪圖你們凡人的金銀?不過既然你們是一片赤誠,我便替你們用這些金銀做些善事,積些陰德。”說著,袖子在托盤上輕輕一拂,滿盤的黃金就不見了蹤影。

李陽夫婦這才站起了身,卻不敢再坐下,只是垂首立在千秋子身前。千秋子把桌面上的東西包起來看了看天道:“起風了。我這便走。二位對於我出手之事一定要保密。以防激怒了妖物,做出些傷天害理的事來。”

李陽夫婦一齊點頭稱是。再抬頭時,大廳中空無一人,千秋子早已經不見了蹤影。二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目中看到了喜色,這般來去無影的神通,真肯出手,飛鴻一定有得救。

司馬衝看著假道士的背影。剛才張小青尋了個緣由說幫他收拾屋子,在裡面翻箱倒櫃,還帶走了一大堆東西。他覺得奇怪便跟過去看個究竟,立刻聽到了一個精彩的故事。這假道士金銀拿走也就罷了,偏偏還留了話,顯然是還想再來。為了下次別再讓他折騰,司馬衝決定出手。

假道士突然道:“閣下跟我這麼久,也該出來了。”

司馬衝一驚。這假道士,有點門道啊。他緩緩走了出來道:“假道士,你怎麼發現我的?”

假道士笑道:“我沒有發現,剛才我胡說的。不過現在知道了。”說著,三塊飛蝗石從右手中飛快打出,分上中下三路,打司馬衝的面門胸口和丹田。司馬衝不慌不忙張口一吹,把打向面門的飛蝗石吹走,另外兩塊則任由它們打在身上。

啪啪,飛蝗石撞得粉碎,司馬衝卻紋絲未動。假道士吃了一驚,立刻又取出一把薄如蟬翼,兩寸來長的小刀,身形一閃,就到了司馬衝面前,朝司馬衝胸口一刺。這種刀薄而鋒利,最能破甲,管你金鐘罩還是鐵布衫,被這麼刺一下照樣白刀子紅刀子出。

啪。小刀折斷。司馬衝還是紋絲未動。假道士終於動容了,他往後跳開一步念出一句切口道:“碧波亭下紅英會!”

司馬衝搖頭道:“我肯定不是你想的人,如果你就這麼點本事,你就準備把騙來的金子吞下去。小爺讓你做個飽金死鬼。”

假道士一聲冷哼道:“閣下還是莫要口出大言的好,小心風大閃了舌頭!”說著,手中的拂塵一甩,朝司馬衝身上打去。司馬衝本來也不打算閃避,不過當拂塵到了近前時卻覺得一陣陰寒撲面,立刻抬手一擋。拂塵上的毛髮一下纏繞在了他手臂上。司馬衝覺得手臂微微一痛,這些不起眼的毛髮竟然扎穿了他的皮膚,扎進了他的體內。

這一次輪到司馬衝大吃一驚了,要知道他雖然受傷,身體的堅韌還是大半保留著,普通法器都傷不了的他居然被這些細細的毛髮扎穿了?他明明仔細檢視過,假道士沒有法力,為什麼會有這麼厲害的東西?

司馬衝目中寒光一閃,手掌一翻,反手撈住了那些毛髮用力一拽。假道士顯然沒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沒有被毛髮扎死,還能有餘力還擊。他這把拂塵上的毛髮可不簡單,入肉便走,管你多大的本事只要毛髮入了肉立刻就會被扎個透心涼。他哪裡比得司馬衝的力氣,拂塵一下便被奪了去。

司馬衝此時才抓著拂塵的把柄一拉,將扎進肉裡的毛髮扯了出來。仔細端詳了拂塵半晌。很普通,剛才明明扎破了自己的皮膚,現在卻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司馬衝面露驚奇搖頭道:“古怪,古怪。假道士,這是什麼?”

假道士此刻的面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司馬衝一開口,他立刻取出一張靈符,在自己身上一拍,人已經一陣風一般飛掠而去。司馬衝一驚,法力。這假道士居然有法力,他剛才用的是神行符。看來民間果然有高手,如果不是這一道符,司馬衝還把他當作普通人。

事到如今,司馬衝自然不能讓他逃走。司馬衝把手放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要比速度,鳥當然比人快。金眼雕和碧眼雕一前一後追了出去。司馬衝這才慢悠悠地朝前走。他有傷在身,能不動法力還是不動的好。

走了一段,司馬衝突然見金眼雕獨自飛了回來。司馬衝一驚,難道失手了?他連忙開口問道:“小灰呢?”

金眼雕急急道:“小灰被捆住了,我趕緊回來報信。”

司馬衝吃驚更甚。假道士法力並不高,怎麼能抓得住飛禽?而且他既然有法力,為什麼要去詐騙凡人的金銀?司馬衝加快了速度。他很快在地面上看到了被捆成粽子一樣的碧眼雕。碧眼雕身上是一根粗粗煉製過的捆仙索。司馬衝用力一扯,就把這藤條扯斷了。

碧眼雕無礙,假道士的蹤跡卻消失了。司馬衝心中疑惑更重要,他低聲喝了一句道:“追。一定要把他找到。不然我的行蹤就暴露了。”金眼雕和碧眼雕立刻朝前飛去,司馬衝也調動起不多的法力,在身上加了一個輕身術。

這一次是碧眼雕回來。它朝司馬衝一聲低鳴,就在前面帶路。司馬衝跟在後面,沒多久就看到了荒墳地旁金眼雕正和假道士鬥在一起。假道士用的是一根白骨棒槌。棒頭是人頭骨,棒身是大腿骨。這道士果然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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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道士一見司馬衝立刻大聲道:“朋友。都是同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先出手是我不對。但你又何必要趕盡殺絕。”

司馬衝看了看汗流浹背的假道士,喝了一聲道:“停!”金眼雕立刻停止了攻擊飛了過來,落在司馬衝的肩膀上。

假道士松了一口氣,賠笑著對司馬衝一拱手道:“朋友。看你身上法力雖然弱,卻比同等修為的修士強悍得多,你是什麼來歷?”

司馬衝不答反問道:“你既然有法力,為什麼去詐騙凡人的金銀?這等黃白之物,想要直接去取也就是了。”

假道士嘆息道:“閣下有所不知。我雖然是修道之人,卻為人所制,法力並不能隨意施展,所以只能做些誆騙之事。”

司馬衝皺了皺眉道:“你身上明明有法力,為什麼我之前絲毫法力都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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