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鶴汀謀劃的天羅地網,在薛長勝看來,實為一場豪賭,勝則封侯拜相,敗則萬劫不復。

但作為混跡了多年才走到今日之位的薛長勝來說,似乎,也並沒什麼輸不起。

畢竟,山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性,本就好賭。

對於張堂文來說,也是如此。

只不過,不經意間,張堂文再次把張家的命運作為賭注,押在了這看似與他並無關聯的事上。

趙賢勝押著欠款回到賒旗鎮,這白花花的銀元就如救命的符水一般,讓本就已經選好墳地的各路商人再次看到了重生的機會。

就連高德寬,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只要錢能回來,管他是不是張堂文出面爭取的,至少以後沒人再堵著他要個說法了。

可滿腹心事的張堂文,就是另一番心境了。

回到張家的張堂文,呆坐在書房中,滿腦子都還是昨日在楊鶴汀家裡,與薛長勝的那一番對話。

如今,薛長勝恐怕已經書寫好了調兵的行文,發往了淅川和鄧州,南陽的駐軍,恐怕也已經按照楊鶴汀謀劃的,收拾行裝,放出訊息,準備北上進山了。

這一切,不知道在劉文琪眼中,是個什麼滋味呢?

正在沉思著,屋外,張堂昌拎著一提黃桃進來了,嚷嚷著交待下人洗了。張堂昌進了書房,看著張堂文這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

“我笑你啊...如今外面的人們都在誇你本事大,這欠款居然一分不差地給要回來了,你倒好,回來了也不吭聲,就連趙賢勝也還以為你尚在南陽城呢!”

張堂文卻全然沒有張堂昌這般輕鬆的心情,他呆呆地望著窗外,“堂昌...我可能...又要連累張家了...”

張堂昌默默地看了張堂文一眼,“怎麼?劉文琪沒說實話?”

“你猜到了?”

“劉文琪這樣機靈的人,豈是你三言兩語能說動的?”

“那你為何不說?”

“你也不是我三言兩語能說動的啊!”張堂昌輕笑了下,看了看張堂文,“但現在我也想開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遲早會來,誰也躲不過,不是麼?”

張堂文默默地回視著張堂昌,“你...不怨我?”

“我?怨...但是,我又不傻,我拿什麼怨你?你做的這些個事,哪個是為了自己?我又不是娘們,囉裡囉嗦只知道護著自己的小窩!何況,二嫂一向好生將養對外事不管不顧,三嫂失智,可大嫂從頭到尾都知道你在外面幹了什麼,她一個婦道人家都沒說什麼,我頂天立地一個爺們,有什麼好抱怨的?”張堂昌撇了撇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怕是你真做錯了,我也得跟你站在一起,就像...這麼多年來,你也一直站在我身後一樣!”

張堂昌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若是張家沒你撐著,恐怕我現在還沒那個黨松濤混的好呢!”

“松濤?松濤怎麼了?”

“這陣子你是沒見他,前頭跟著一幫子潑皮無賴學人家弄政黨,花了不少銀子才混了個縣議員,高德寬來了他又抱著高德寬的大腿,想著往省議員去,高德寬佔了他黨家不少生意,如今省議員沒弄下來,高德寬也不行了,銀子倒是花得海了去了。黨二爺去年初就撒手不管了,黨家的生意更不成了,如今聽說已經開始典當東西了。”

“這個不孝子...”

“別提黨家事了,你既然撒手了,就別再費心了,黨老爺子混了一輩子,最後把孩子給弄廢了,天意...”

“可我答應黨老爺子的,要照看好松濤!”

“你怎麼照看?人家始終不覺得沒你不行,再說了,就算典當東西,他黨家也夠他這輩子折騰的了,他又沒兒子,留給誰?高德寬?”

張堂文無奈地搖了搖頭,黨家的事,一提起來就窩火,可不提,又總覺得對不起黨老爺子在天之靈。

張堂昌看了張堂文一眼,笑道:“行啦,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唐縣那邊整了個東南聯防隊,你知道不?”

“聽說了,怎麼了?”

“快千把人的隊伍呢!你知道領頭的是誰麼?”

“誰?”

“你想都想不到!是夏老三!”

“他?”張堂文一愣,“老三不是上山當杆子去了麼?怎麼成了聯防隊?”

“誰知道呢!但老三背後一定有人!千把人的隊伍,聽說槍還不少,這可不是老三那個粗人能拉起來的!看架勢,唐縣是被白朗兩次破城給整怕了啊!”

張堂文皺著眉頭揣測著夏老三那邊的事,輕聲嘀咕道:“老三倒也是個有福人,千迴百轉的,從一窮二白的莊稼漢,變成了扛槍的官,連馬雲卿都把命都丟了,他反倒又帶起了千把人的隊伍...”

“這就叫時也運也!槍打出頭鳥,誰躥的厲害,準沒好結果!你看楊鶴汀楊先生就深諳此道,卸任知府之後埋頭教書,誰也不為難他!”

張堂文向後靠了靠身子,“是...是...我也想明白了,我這一旦想的多些,就是各種變數,整天拖累著你們也跟著提心吊膽的,或許,這就是我的命!”

“怕啥,我看你也是命硬,幾次都險些沒命的,不也好好的挺過來了麼?”

“是...每次我都挺過來了,可哪一次沒死人?說句不好聽的,那可能都是替我送命的!壽兒...張圭泗的媳婦...玥娥...”

“行啦,別瞎想了!”張堂昌笑了笑,“劉文琪那話既然有鬼,你倒是怎麼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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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堂文小聲把與楊鶴汀商議的計劃說與張堂昌,張堂昌也是摸著腦袋笑道:“真人不露相啊!這楊先生,深諳用兵之道,還能洞察先機啊!這一手口袋陣,白朗要是真一頭扎進來,那可就真逃不了啦!”

張堂文點了點頭,“但我就怕...劉文琪的話,是真的...”

“嗨!你別做夢了,就劉文琪看四嫂那眼神,是我我就忍不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張堂文頓時想起漢口時,錢玥娥的那副模樣,心中忍不住一陣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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