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勝打量著楊鶴汀和張堂文,嘴角掛著一絲得意的笑。

張堂文默默地看了楊鶴汀一眼,朝著薛長勝拱了拱手,“原來...原來大人是謝總兵身邊的人!”

“世事難料啊...今日這般局面,別說你們了,我又如何猜得到呢?”薛長勝翹著二郎腿,輕輕地拍打了一下軍靴,“謝老道死的時候,還是我親手給他下的葬,一晃多少年了過去了,若不是張老闆今日來見我,我幾乎都忘了,今日這番際遇,還要多感謝你們兩位啊!”

“不敢...不敢...”

“有何不敢,不破不立,若不是這天下鉅變,我一介小卒又如何能混到現在的模樣?”薛長勝訕笑著打量著楊鶴汀,“楊先生...不,楊知府...在下關注你許久了,今日得見,果然...依舊如當年一般器宇不凡。”

楊鶴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朝著薛長勝拱了拱手,“薛管帶謬讚了,楊鶴汀眼下不過是一介平民,教書育人而已!”

“大隱於市罷了!你倒是聰明的很,一看風頭不對立馬蟄伏了,似那馬雲卿與羅飛聲那樣的,必然是饒不得!”薛長勝褪下白手套,撂在桌上,“雖說上頭一直要我盯著你的一舉一動,稍有不軌便先斬後奏,但其實在薛某人的心中,楊先生倒是個人才,是個定國安邦的人物,只是可惜,生逢亂世,刀筆自然拗不過槍炮!”

楊鶴汀抿了抿嘴,輕聲說道:“聽薛管帶此言,並不是政見偏頗之人!”

“我只管帶兵,並不從任何一派,何來政見?”

“那便好!”楊鶴汀稍稍松了一口氣,來著地圖前,將方才與張堂文議論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薛長勝。

薛長勝初時還神態淡然,越聽眉頭卻皺的越緊,他冷冷地看向張堂文,“張老闆,劉文琪與你到底是什麼交情?當年敢與你串謀劫獄,為何今日要如此害你?”

張堂文面帶愧色,簡單地把錢楓與劉文琪的關係講了一些,薛長勝聽得也是一笑,“昔日在鎮臺衙門,我只感覺那劉文琪如泥鰍一樣八面玲瓏,是個見風使舵的人物!如今看來,居然還是個痴情種子!若是張老闆輕信於他,把這訊息告訴了我,連我也要被你坑進去!”

張堂文一臉尷尬,只能拱著手朝著薛長勝躬了躬身子,“在下也是信以為真了,幸好今日來見楊先生,未至大錯鑄成!”

薛長勝冷哼了一聲,轉臉看向楊鶴汀,“既然楊先生認為劉文琪是在說謊,那我提前在荊紫關設伏,半路截殺...”

“不可!”楊鶴汀擺了擺手,“白朗大軍輾轉,未必只有劉文琪一人,何況劉文琪既然要誘南陽大軍向北,若是大軍毫無動靜反向荊紫關方向移動,只怕劉文琪也會有辦法制止白朗的行動!”

薛長勝皺了皺眉,“那以楊先生高見...”

“不若誘敵深入!放白朗入南陽!”

“胡鬧!”薛長勝斷喝一了聲,“白朗大軍過了險隘,那還得了?”

“薛管帶,請聽我說,荊紫關以東,便是南陽平原,無險可據,只要我們提前做好應對,堅壁清野,同時據守向南的道路,迫使白朗東進後只能向北,於魯山等地合圍之,則白朗必然無處可逃!”楊鶴汀站在地圖前,伸手指著南陽城北面的一處山脈,“薛管帶,劉文琪在南陽左近,必然是要監視南陽駐軍的動向,若有異動,劉文琪必然會想方設法示警!不如將計就計,大軍北進,作勢要北去汝州向盧氏縣靠近,實則北進至魯山一帶就地設伏。同時淅川、鄧州駐軍向北靠攏,迫使越過荊紫關東進的白朗大軍北上入山,同時裕州、汝寧的駐軍向西靠攏,封住其東逃的路線,如此,白朗大軍一路逃遁至此,已是強弩之末不堪一擊!以薛管帶的能力,徵調淅川、鄧州駐軍該是很簡單的事,邀請裕州、汝寧的駐軍協防,也是尋常之事,這樣剿滅白朗的頭等大功,便是薛管帶你一人所得了!”

薛長勝聽得耳根發紅,一雙眼睛已經無法從地圖上移開了,他默默地抿了抿嘴唇,“說來輕巧...大軍輕出,南陽城空虛,若是白朗寧願拼個魚死網破,攻我根基...”

“薛管帶,白朗千里迢迢從陝西翻山越嶺回南陽,又一路被南向側翼的官軍追趕,疲憊不堪,南陽城梅花六寨聲名在外,他一介草寇,怎麼敢打南陽城的主意?”

“那若是他東進呢?”

“東進,有裕州和汝寧兵在側,白朗必然不敢輕舉妄動!”

薛長勝盯著楊鶴汀,抿著嘴輕聲暗喝道:“這...可是一招險棋...”

“兵行險著方可以弱勝強,若是管帶堵住荊紫關,不過是把白朗逼回陝西而已。雖無過,亦無功!若是放白朗過來,成則功成名就建不世之功,不成...我與張老闆,便是薛管帶最好的替死鬼!”

薛長勝瞪視著楊鶴汀,“楊先生,你這是把我的後路都想好了啊!你當真不怕死?”

“怕...敢問世間有幾人不懼生死,我就是因為怕死,所以才苟活亂世不求聞達,不過,與白朗逃遁後連累的那萬萬千千條無辜性命想比,我楊鶴汀一人的生死,又有何憐惜的?”

“如若失敗,死的,可不只你楊鶴汀一人!你楊家,還有這位張老闆,張家,都將萬劫不復,挫骨揚灰!”

楊鶴汀微笑著看了張堂文一眼,“堂文兄,薛管帶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明白,但今日若無楊先生撥雲見日,我張堂文也早將大錯鑄成了。所以...我相信楊先生!”

薛長勝的臉上早已沒有了愜意,他直直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心中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正在激烈交鋒。

混到眼下這步,已是不易,若是聽了楊鶴汀的謀劃,一旦失敗,且不說楊家和張家如何,他這個一方鎮守肯定是沒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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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楊鶴汀剛才有意無意拋出來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白朗為禍河南一年有餘,破城無數,屠戮四野,若是今日能被薛長勝憑一己之力剿滅,那該是多大的榮光呢?

官升三級,名揚四海,簡直就是唾手可得啊!

薛長勝的眼神忽閃了幾下,他穩穩地坐回原位,若有所思地看向楊鶴汀,“楊先生賜我妙計,我...該如何報答你呢?”

楊鶴汀似乎心中早已猜到了薛長勝有此一問,只是淡淡地回道:“別無他求,只想請薛管帶想方設法幫我購置一批西洋典籍。”

“你...要書?”

“如今衙門查我甚嚴,往來書信也多有被翻閱的,更不用提請人購置書籍這種事了,楊鶴汀餘生別無所圖,教書育人,做作學問了此一生罷了!”

薛長勝冷哼了一聲,緩緩地站起了身子,“楊先生果然是個博學多聞的才子,不就是幾本破書嘛,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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