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堂文面如死灰地看著楊鶴汀,他心裡很清楚,如果給薛長勝的訊息是假的,他,乃至張家,即將面對的會是什麼。

勞師動眾卻兩手空空,恐怕,這就不是隨便找個理由可以推脫的了。

何況,薛長勝必然會將此消息報到開封府,召集各鎮一同合圍,那時候,謊報軍情這一條,就夠張堂文抄家滅族了。

楊鶴汀皺著眉頭,輕聲嘆道:“假消息,這是其一,就怕其二...”

“還有二?”

“若果真劉文琪有心害你,便會給你正確時間,錯誤地點!”

“為何?”

“調虎離山...大軍雲集盧氏縣,其他地方必然空虛,白朗大軍奔走千里,最怕人半路截殺,可一旦讓白朗翻越群山來到防務空虛的地方,那邊是...”

“狼入羊群,生靈塗炭...”張堂文的額上滑下一顆豆大的汗珠,“而我張堂文,就是那萬千冤魂的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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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堂文痴痴地站起身,緩緩來到窗邊,月亮早已掛上了枝頭,遠處,依舊可以看到那兩個人仍在原處,藉著火抽著煙。

“楊先生...若真如此,我該如何解脫?”

楊鶴汀皺著眉頭,一聲不吭地看著地圖,從方才他做出了判斷開始,內心就一刻也沒有停歇,他深知此棋的兇險,若果真如他所料,那明天一早,就是定生死的關鍵了。

“堂文兄,此局的兇險就在於無法辨別劉文琪到底說的是真是假,是真,皆大歡喜。若是假,那便需要早做打算了!”楊鶴汀皺著眉,俯身指向地圖,“從陝西入河南,無外乎兩條路最近,一條,出函谷關,入洛寧!另一條,出荊紫關,入南陽!但這兩條路,都是險峻關隘,雖說如今早已半荒廢了,可白朗畢竟也不過散兵遊勇,真有一軍當關而立,也是可以拖上一拖的!”

“但劉文琪說,白朗會從盧氏縣山區...”

“這便是我要說的,盧氏縣群山險峻,是秦嶺餘脈,白朗大軍隱蔽山林,徐徐而來,並非全無可能!一來山林之中給養豐富,二來可以隱蔽行蹤,確實是一條上佳的選擇!但是!”楊鶴汀話鋒一轉,指著盧氏縣的方位,“山區行軍也有弊端,那便是行動遲緩!而且白朗如今並非是千把人的輕騎,而是拖家帶口的萬人大軍,在山區中日行絕對不過一二十裡!而且,盧氏縣山區,只有北上和東去兩條路,北上則臨重鎮洛陽,東去卻有京漢鐵路阻截,鄭州兵馬沿鐵路南下,不消半日便可抵達。所以,劉文琪所說的這條路,在鶴汀看來,是險之又險的!”

張堂文低頭看著楊鶴汀指出的方位,抿嘴不言。

楊鶴汀又指了指了荊紫關的方向,“荊紫關,雖說險峻,近處,卻只有淅川一隻兵馬,為保三縣,卻是不得輕動的。而且,翻越荊紫關,便是南陽境內的一馬平川,如今又正值麥收,就地徵糧也是極方便的,白朗為何會捨近求遠,北去盧氏縣呢?”

“正如楊先生說的,劉文琪身為白朗的身邊人,不在洛寧,卻在南陽,恰恰說明了白朗還是想要返回南陽!”

“南陽盆地沃野千里,四周盡是群山,南陽城雖有梅花寨庇護,其餘州縣卻並無天險可守,最重要的是,南陽不通鐵路,兵馬調動極為不易,之前河南各路兵馬圍剿白朗,白朗都能在合圍之勢形成之前逃遁,便是這個原因!”

“所以...”張堂文看了楊鶴汀一眼,抿著嘴咬著牙輕聲說道:“白朗的目標,該是荊紫關?”

楊鶴汀遲疑了一下,堅定地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張堂文和楊鶴汀都是一驚,楊鶴汀高聲問道:“夜已深,何人拜訪?”

“薛長勝!”

張堂文和楊鶴汀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這薛長勝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楊鶴汀緩緩地打開門,只見薛長勝一身戎裝,按著佩刀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門外,兩名荷槍實彈的衛兵分站左右把住了門。

薛長勝一臉得意地打量著楊鶴汀和張堂文,穿著軍靴的腳輕輕地勾了一隻板凳來到身前,緩緩地坐下了。

“兩位...商量好了麼?”

張堂文尷尬地拱著手,朝著薛長勝躬了躬身子,“薛管帶,楊先生是我舊識,我們只是...”

“張堂文,楊鶴汀,雖說在頂上的各位大人們眼裡,你們不過是螻蟻一般的人物,可是,千里堤壩潰於蟻穴,本官的眼裡,容不得一丁點的沙子!”薛長勝坐在板凳上,扎著馬步,微微抬起頭,看向楊鶴汀,“馬雲卿、羅飛聲,皆與你相交頗深,他二人一個從政,做到了省議員,一個從軍,都被革職了還想在京畿重地鑽營跑關係謀求起復,如今這二人都已授首,你...為何還在苟活?”

楊鶴汀聽得也是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張堂文,薛長勝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面色也是嚴峻起來,“你們不識得我,我卻識得你們,說吧,想出什麼法子來哄騙官軍,為白朗開路了麼?”

張堂文趕緊擺了擺手,“薛管帶,小人確實是為了助大人剿滅白朗,平息匪患...”

楊鶴汀抬了抬手,止住了張堂文的話,“薛管帶,閣下既然說識得我們,當知我與堂文兄都是心繫黎民、大公無私之人,我們怎麼會幫助白朗,助紂為虐呢?”

薛長勝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楊鶴汀,抿嘴一笑,“今日我見了這張老闆,就猜想這背後定然是有高人指點,果不其然,居然真被我猜中了。既然楊知府是想剿滅白朗,那薛某倒是來了興趣!”

薛長勝轉臉看向張堂文,“張老闆所說的訊息,確實來自於劉文琪?”

“呃...不多...”

“奸詐難測的小人,我不管他與你是何等交情,他的話,不可輕信!”

楊鶴汀打量著薛長勝,“薛管帶,為何識得我二人,又似乎對那劉文琪也不陌生?”

薛長勝翹起二郎腿,抿嘴掃視著兩人,“臥龍崗上,二位與謝總兵曉以利害,全神貫注,自然不會注意到一旁戍衛的我了...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二位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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