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堂文一身花匠的打扮,慢步走進賬房,“我聽下人說你來了,也不來尋我,咋的?躲我?”

“躲你做什麼?”張堂昌訕笑著看了張堂文一眼,“這不過來找你商量事兒來了嘛...”

“門外我聽了個大概,這事兒,未必需要那麼在意...”

“老爺...這事兒可大可小,真要打進門來了...咱們可咱麼辦?”張柳氏焦慮地看了張堂文一眼,“那個劉文琪,老爺不是還說過這人言語可信麼?”

“可信...但你們想啊,白朗上萬人馬從山陝回河南,那可不是走個尋常馬幫這麼簡單,官兵難道就不攔麼?”

“官兵?只靠他們咱賒旗鎮早就讓打破了...”

張堂文抿了抿嘴,緩緩地放下花鋤,“那你說,怎麼辦?”

張柳氏打量著張堂文的臉色,輕聲說道:“老爺,眼下正是夏收,等收完這批糧,糧行也就到了放空兒的時候,如今醋坊和染布坊都有圭泗和淑儀打理,不如...咱們也出去轉轉?”

張堂文訕笑著看著張柳氏,“你這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忽然想到出去轉轉了?”

“這不也是想福兒了嘛...咱們,一道去開封府看看福兒,剛好,也躲躲這白朗...”

張堂文笑了笑,看向張堂昌,“你覺著呢?”

張堂昌是最瞭解張堂文本性的,若是擱以前的脾氣,怎麼可能會逃呢?必然是想法子守著老窩啊!可如今張堂文都成這樣子了,怎麼想,倒是難猜了。

“我嘛...我肯定是不走的,那白朗又不是什麼殺人惡魔,動不動就屠城什麼的,無非就是劫財嘛!我那院子又沒得什麼財物,敞開了門無非搬走我點桌椅什麼的,我就不走了...”

“弟妹和娃娃都在,你就不考慮一下?”

“院後面有地窖,備好了乾糧和水,真要打進來了把他們往裡一扔,我一個大老爺們白朗還能把我擄了賣屁股麼?”

“沒個正經樣...”張堂文苦笑了一下,“其實...出去走走也是不錯...我也好久...沒出過遠門了...”

張堂昌和張柳氏都愣住了,就連張柳氏都不認為張堂文會同意。

“老爺...你同意出去避避了?”

“唔...”

張堂昌卻是冷笑著看了張堂文一眼,“哥...你這性子,轉的夠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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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不老,怎奈歲月不饒人啊...何況...白朗人多勢眾...硬碰,咱們也占卜得便宜啊...”

“你之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吧?”張堂昌下意識地看了張柳氏一眼,“前頭杆子圍城,你硬著脖頸張羅了人馬上城牆,之前那麼硬的對頭,也沒見你慫過...怎麼,現在怎麼就...”

“與人鬥,與天爭,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已經沒心氣了...”

“老爺!”張柳氏上前一步,拉住張堂文的胳膊,“你不必為了遷就我,就答應的...”

“我沒...沒遷就...”

“可就連我都沒想到你會答應!老爺...你一直不都說我這是婦人之仁麼?”

“那...是以前...現在我也老了,心沒那麼傲了,人啊...總有一天會認命...”

“老爺!”

“我...乏了,我去把我那玉蘭歸下位...”張堂文面色陰沉地轉身走了,張堂昌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默默地咬了咬嘴唇,“嫂子...我哥這哪裡是韜光養晦啊...簡直就成了一個廢人嘛...”

張柳氏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不言語了。

張堂昌回頭打量著張柳氏,“嫂子...你說的法子,那是站在你一個婦道人家的角度,你是後院的人,說什麼都是對的。可我哥這...就有點太隨性了吧?往常他不是這樣的啊?”

“我知道...”張柳氏低著頭,默默地盤算著,“我也沒料到他會一口答應...走不走是小事兒,但老爺這個樣子,不是事兒!”

“我尋思著,你還是說叨說叨吧,不然,張家真就指靠不上他了,生意現在還好有張圭泗小兩口照應著,賬房有你看著,可他要這麼種花養草的混跡下去,整個賒旗鎮的人可都對他,對張家失望了!”

張柳氏點了點頭,朝著張堂昌笑了笑,“行,既然叔叔說到這兒了,我怎麼著也得推老爺一把,為了張家,也為了他自己...”

“嫂子明事理!”張堂昌朝著張柳氏笑了笑,轉身便走了,“你們兩口子慢慢聊吧!我就不摻和了!”

送走了張堂昌,張柳氏來到後院,張堂文依舊是那身打扮,卻是枯站在太陽地兒下發呆。

張柳氏也不急,默默地來到涼亭下,看著張堂文。

張堂文看了看張柳氏,“走了?”

“走了!”

張堂文默默地丟下花鋤,閉著眼睛仰起面目,感受著陽光的灼燒,“你不想我同意出遠門?”

張柳氏輕輕地搖了搖頭,“並不是...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

“作為女人,我提我認為正確的意見,老爺你作為一家之主,該有權衡利弊的決斷。可今天,就連我也能看到,逃避...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哼...”張堂文冷哼了一聲,“話都是你說的,走也是你,留也是你,都讓你說完了...”

“老爺...你以前不是這樣啊...你的心裡,永遠裝的不只是張家...”

“那是我心高氣傲!”

“現在呢?怎麼就慫了?是因為玥娥妹妹的事讓你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助麼?”

提到錢玥娥,張堂文就忍不住一陣激動,他瞪向張柳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說留罪責都是我來扛,說走又說我隨聲附和,到底想讓我怎樣?”

“我想讓你做自己!”

“我不是我自己了嗎!”

“你不是!”張柳氏迎著張堂文略帶憤怒地瞪視,緩緩地走上前來,“你只留下了張堂文的軀殼,卻把張堂文的魂給丟在了開封府!從開封府回來這都半年多時間了,你萎靡不振,終日沉浸在悲傷和回憶裡,你以為你遠離我,我就看不出來麼!”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張堂文怒氣衝衝地一甩袖子,便要走。

張柳氏卻在他的背後默默地唸叨道:“老爺,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提出去開封府看福兒麼?因為我想去玥娥妹妹的墳上看看!拜拜!”

張堂文停下了腳步,背對著張柳氏質問道:“去看她做什麼?”

“我想請她...把你的心找回來...老爺...你的肩上,不只她一個人啊...”

張堂文高大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

“老爺...你這個樣子,你覺著,是玥娥妹妹想見到的模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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