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年初,農曆新年前,河南都督張鎮芳因剿匪不利而被撤職,中華民國陸軍總長段祺瑞親自趕赴開封府指揮剿匪工作並兼領河南都督,鄂軍王佔元部領命入豫南佈防。

白朗於二月末進逼武勝關詳裝入鄂,誘使南陽周邊官軍向南移動,而白朗卻於三月初轉身向北,劫掠內鄉、淅川之後一路向西北,流竄陝甘,河南匪情減緩,僅餘小股土匪依舊佔山為王,劫掠四方。

張鎮芳卸任了,高德寬自然也失去了背後的仰仗,很快,他就自動卸任,重新返回了賒旗鎮。

而此時的賒旗鎮,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生機。

賒旗鎮山陝會館的議事大堂中,一眾西商枯坐在座位上,默默地品味著茶水的苦澀。

張堂文因為錢玥娥一事,已經沒有了心氣,極少露面。若不是今日趙賢勝親自登門,恐怕今日他依舊會在張家錢玥娥的那間房裡喝的酩酊大醉。

趙賢勝看了看一臉頹廢的張堂文,又看了看遠處坐著的高德寬,忍不住先發了聲,“高老闆,您倒是給句話啊!前頭為剿滅白朗,咱們賒旗鎮出錢出力,光是賒給南陽駐軍的錢糧布匹,折算成大洋都是數以萬計的!您在任的時候,拍著胸脯保證這是官府賒欠,日後一定陸續返還的。這...現在都民國三年了!眼看著春天都沒了,這怎麼還不見動靜啊?”

高德寬沒了張鎮芳這個靠山,說話也不那麼強硬了,但表面上卻依然是盛氣凌人,“問我有什麼法子?我現在白身一個,我還能上開封府鬧去?現在府上坐的誰?不是張都督!是田文烈!巡按使!官制都改啦!你快醒醒吧!還問我!”

“不是!高老闆,你這話就說的沒道理了。咱賒旗鎮的東西是經你的手交到南陽府的,條子還是你給帶回來的,怎麼能說不管就不管了呢?”

“你也知道有條子是吧?有條子去找衙門說理去啊!他田文烈不認賬你拿我撒什麼氣啊?”高德寬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慫眉喇眼地看向了趙賢勝,“趙老闆,前頭求著我減免徵稅的時候,你也不這麼橫啊?今兒是怎麼著?想拿我撒氣麼?”

趙賢勝背後是受了幾家商號慫恿的,今兒就是逼急了哪怕翻臉,也要找高德寬討要個說法的,可這一上來就碰上個硬茬,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高德寬其實也是吃了暗虧的,他本想著有張鎮芳坐鎮開封府,他這邊左手接了地方的鎮撫物資右手加一倍報給南陽鎮守上,等來年結算時候空手套一回,誰承想那正趕著年底結賬呢,張鎮芳倒是被撤了,南陽鎮守的頭頭一看這架勢,頓時翻臉不認賬了,不但不按原數結算,還硬生生地給拖到了現在。

高德寬眼下成了沒主子的狗,除了落下點資產,別的啥也不剩下了。

趙賢勝默默地打量著場上的局勢,頓時也是沒了話說,只能拿眼朝著張堂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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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堂文自從錢玥娥死了,就似魂也跟著走了一樣,早沒有了以前的精氣神,可今兒趙賢勝是親自登門去請的,要一句話不說,似乎也不大合適。

張堂文緩緩地站起身,踱到高德寬的跟前,“高老闆,趙老闆的意思,也不是說非得推著您上前,只不過這府裡、省裡,畢竟還是高老闆您比較熟。那府裡拖欠咱們的款項,也不是個小數目了,如今生意難做,回款本就是個老大難的事兒,再這麼拖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啊...”

“張老闆...您這話,還不是一個意思麼?”高德寬抿著嘴瞅了張堂文一眼,“我就這麼跟各位老闆說吧,如今白朗鬧得兇,各州各府都在緊縮銀根湊錢剿匪,漫說我高德寬如今這臉已經不值錢了,就算是張都督還在任,我這會兒去催賬,怕也不合適吧?”

在座的西商們頓時交頭接耳起來,各家商戶多多少少都讓拖進去了不少銀子,明裡暗裡也都往南陽府找了好多次了,也是沒辦法了才推著趙賢勝伸頭來跟高德寬談的。可眼下高德寬這個態度,那還怎麼談下去呢?

高德寬抬著眼掃了一圈,舉起手朝著眾人笑了笑,“話反正高某已經說到底兒了,接著說下去也只有傷和氣的事兒。高某再多一句嘴,欠錢的不止你們,我高某也被拖欠了四五千現大洋,可眼下南陽城裡的軍老爺們還在籌錢買什麼機槍山炮呢,我看啊...咱們除了等,也沒別的好法子了!”

說完,高德寬竟是揚長而去了,留下一杆子西商在會客廳裡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覷。

趙賢勝無奈地看著張堂文,擱在往常,張堂文一定是滿肚子的注意,也絕對是衝鋒在前的人物。可現在,卻在這位張老爺身上看不到一丁點的幹勁兒了。

張家合源記也被拖了幾批糧款了,難道這張堂文真就一點也不著急?

趙賢勝無奈地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張堂文卻是似乎眼皮都快耷拉下來了,緩緩站起身來朝著趙賢勝拱了拱手,“趙老闆,今兒看樣子也就到這兒了,我最近乏得很,坐不住了,就先回去了...”

趙賢勝頓時被滿肚子的牢騷給倒噎了一口氣,只能站起身來還禮,一直把張堂文送到了會館的大門口。

望著張堂文步履蹣跚地爬上馬車,趙賢勝不由心裡也泛起了嘀咕:這張堂文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怎麼自打從開封府回來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幾十年的老夥計了,怎麼說沒精氣神兒就真啥也不管了?

趙賢勝正一籌莫展著,卻是遠遠地瞧見張堂昌正坐在馬上,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任由馬前一個下人在前面拉著馬韁招搖過市呢。

趙賢勝心一橫,迎了上去,“張二老闆!好久不見啊!”

“呦!趙老闆,這是...剛議完事?”

“議了,卻沒議完,你哥哥這不剛走麼...”

張堂昌打量了一下趙賢勝,心中已是猜到了個大概,“眼下這張家的生意都是我哥在料理,我就是閒雲野鶴一般逍遙自在的人物,趙老闆...該不會是想找我接著議吧?”

“哪裡!哪裡!趙某是想著跟張二老闆打聽點事兒!”

張堂昌看了看趙賢勝,“你...是想問我哥哥的事兒吧?”

“呃...”

“也罷,他不願多言,我若再不替他解釋,各位老闆怕真會以為我這個哥哥魔怔了呢!趙老闆也是好心,堂昌怎麼會不理解呢!”

“是...是...”

“那怎麼著?趙老闆,晚上請堂昌嚐嚐你永隆統的老酒頭?”

“行!好說!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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