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堂文焦急地坐在書房裡,張堂昌已經去了一日了。

南陽府到汝寧府,快馬加鞭一日便可到達,算上電報來回的時間,黨二爺也已經上車快兩天了,從鄭州到汝寧,火車要一日有餘,若是沒什麼耽誤,算起來,此時他們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若要證明黨松濤是在誣陷,黨二爺便是至關重要的證人。

張堂文回想起那日,黨蒼童彌留之際,那一屋子人各懷鬼胎的神色,還有姜郎中說的那些話,雖然已經過去小半年的時間了,可張堂文還是感覺後背陣陣發涼。

黨老爺子為了等張堂文,硬挺著不嚥氣,那努力硬撐著的神色,那空洞絕望的雙眼,至今都讓張堂文如鯁在喉。

老爺子啊!這燙手的山芋,你也真下得去狠心!

張堂文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人之將死啊!到底還是不能完全釋然!

黨老爺子哪怕到了最後時刻,都還在想著黨家,想著自己肩頭上的擔子。

哪怕是自己已經無法再承擔了,哪怕是自己的獨子也真的不能接過擔子,你也要想法子找我來扛!就為了讓黨家不至於真的沒落,就為了玉隆傑這塊招牌,不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給辦砸嘍!

可是老爺子,你想到過今天麼?

我張堂文,我張家,被你交給我的這副擔子,也拖到懸崖邊上了!一失足,便是萬劫不復啊!

張堂文無力地抬手支住額頭,靠在椅背上冥思著。

黨松濤的本性,怯懦了些,也懶得很,但根上應該不會太壞的,這次的事兒,說到底還是那個高德寬搞的鬼!

他到底是使了什麼法子,能讓黨松濤站出來誣陷我呢?

黨松濤該是明白的,黨家生意便是他要了回去,也不會比眼下更好了。

何況,真的把我張家打入深淵,他黨松濤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張堂文失神地望著屋外漸漸黑下來的天色,一天的茶飯不思,到底是猜不透。

眼瞅著夜空中的月朗星稀,已是有些睏倦了,前門方向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該是人回來了!

張堂文頓時清醒了許多,他起身來到前門口,果真是張堂昌和黨二爺黨敬業一人一馬,面帶疲倦地趕回來了。

“黨二爺!”

“張老闆!”

張堂昌下馬之後腿都有些打顫,扶住張堂文的肩頭,扯著乾啞的嗓子連聲說道:“先進屋!進屋再說!”

張堂文已是許久沒見過張堂昌這副模樣了,趕緊喊人攙住張堂昌,便引著黨敬業來到前廳坐下。

黨敬業說起來要比張堂文、張堂昌兩兄弟還要大些,但好歹他是坐火車到的汝寧府,精氣神還要好些,不比張堂昌一來一回累的精疲力竭。

黨敬業端起熱茶,一飲而盡了,這才朝著張堂文拱了拱手,“張老闆,具體情形,二老闆路上已經跟我說清楚了!黨松濤這個不孝子,他敢信口胡謅,誣陷於你,這背後肯定是有人指使的!不然他沒這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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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德寬!”張堂文點了點頭,轉臉吩咐下人道:“讓灶房抓緊時間弄點吃食來!要稀的!快!”

下人聞聲去了,張堂昌左右看了看人,低聲說道:“哥哥!來勢洶洶啊!咱們可得當心!”

“唔?”張堂文一愣,“什麼意思?”

“黨二爺路上被人攔了!”

“什麼?”張堂文大驚失色,看向黨敬業,“在哪?出了什麼事?”

黨敬業擺了擺手,壓低聲音緩緩說道:“我接了電報,就連夜趕到鄭州,路上帶路的小廝不知受了誰的指示,竟敢帶路去了反方向!還好這條路我已是走得捻熟,半道裡發覺了!”

“這小廝你審了麼?”

“軟的硬的都來了,死活不說,就認是他認錯了路!這小子跟了黨家多少年了,我問不出實據也奈何不了!”黨敬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但是兩位爺還是要多多當心,這很明顯就是衝著你們來的!”

張堂文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張堂昌,“如此看來,高德寬這是要對我張家下狠手了啊!”

“再給他倆膽子!”張堂昌不屑地哼了一聲,“聯防隊還在我手上,就算沒了聯防隊,我家院裡能打槍的也有十好幾個人呢!他敢做的太過分,我分分鐘就去燒了城南他家宅子!”

“鎮定!鎮定!”張堂文擺了擺手,“都是在會的西商,真鬧到這地步,外人還不笑話死咱們!”

“是啊!二老闆!”黨敬業笑了笑,“稍安勿躁!我這不是趕回來了嘛!黨老闆寫遺囑的時候,我就在身邊,幾時寫的,說了什麼,放在何處,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便好!那便好!”張堂文這麼多天來,頭一次露出了笑容。

這時,灶上的下人端著兩碗稀粥配了一些小菜過來,張堂昌抬眼一瞧,小張氏也是跟在後面。

“呦!打擾到三嫂了!”

“叔叔說的什麼話!”小張氏也是抿嘴一笑,轉臉看向張堂文,“灶上沒準備,臨時喊人來不及,我哥哥便讓我打了下手...”

“行,辛苦了!”張堂文不經意地點了點頭,似乎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低聲問道:“黨二爺,黨老爺子這遺囑的事兒,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大太太知道,但是大太太也過身了,眼下,就只有我了!”黨敬業起身從小張氏手中接過稀粥,小口小口喝著,“不過不妨事,黨松濤那小子論起來還得管我喊叔叔,在我面前,他不敢信口開河!”

張堂文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張堂昌一眼,張堂昌正在埋頭喝粥,一抬眼,瞧見了張堂文的眼色,頓時會意了,點頭應道:“知道了,一會兒我送二爺回去...”

“嗯?不會!高德寬他敢!這是賒旗鎮,我黨家也是名門大戶,他要敢攔我,我分分鐘就把四方鄉鄰都喊起來,當街羞死他!”

“當心不為過!”張堂昌夾起一片榨菜,就在稀粥扒拉到嘴裡,“二爺慢用,我回宅子取槍來,等著我啊!”

張堂昌拿袖子抿著嘴便走了,張堂文這才略微松了口氣,看著黨敬業把剩下的粥喝完,等到張堂昌取了槍回來,一直送他們到了東裕街口。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張堂文重重地長舒了一口氣,抬頭望了望天色,已是深夜了,頭上卻是一片月朗星稀,一朵烏雲都瞧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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