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堂文起了個大早,來到前廳中用了一碗豆漿,兩根油條。

他早早地讓人去趙賢勝和幾位西商老闆家送了信,約他們上午在會館見面。早點洗脫了這莫須有的罪名,才能讓張堂文真正鬆口氣。

這邊張堂文剛用完,張堂昌也是帶著兩個下人過來了,也跟著喝了一碗豆漿。

張柳氏又去拿了兩個豆沙包來,遞給張堂昌,“你們也真是,我早上起來才知道黨二爺昨晚上回來了,你們怎麼不留他在府上?”

“黨老爺子的遺囑在他家,而且二爺都幾十幾的人,認床的很,說不回去睡不著,耽誤今兒的事!”張堂昌接過豆沙包,一口一個全塞進肚子了。

“你慢著點,小心噎著!都是當爹的人了,怎麼還跟十幾歲的孩子似的!”張柳氏嗔怪著,又給張堂昌倒了些豆漿。

張堂昌訕笑著又喝了一氣,拍了拍肚子,“飽了!咱走吧!”

“嗯!”張堂文緩緩地站起身來,“黨二爺那邊...”

“我出院就讓下人去請了,咱先去會館吧!”

張堂文點了點頭,披上張柳氏遞過來的褂子,扣上瓜皮帽,便跟著張堂昌往外走,過門檻的時候,卻是猛然被絆了一個踉蹌,差點沒仰面摔倒。

“哎呦我的爺啊!你可小心著點兒!”張柳氏趕緊上前來看,張堂文低頭瞅了瞅前廳的那門檻,也是詫異了。

這門檻不高啊,而且這都是從小跨到大的,幾十年了,從沒被絆倒過的,今兒是怎麼了?

張堂昌卻是打趣道:“嫂嫂,您就這麼捨不得嗎?哥哥這去去就來的,又不是晚上不回房!”

“去!”張柳氏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推著張堂文出了房,“當心著點,跟那群大老爺們說清楚嘍!這髒水咱張家受不起,松濤本性是好的,可那個高德寬,得狠狠甩他兩耳光!”

“得令!嫂嫂放心,話說白了禮辨明了,我要不賞他個滿臉開花,我張堂昌不姓張了!”

“那你姓什麼?”

“我姓王八,泥坑裡那縮頭王八!”

張堂文和張堂昌大笑著走遠了,張柳氏低頭瞧了瞧前廳那門檻,喚過下人來,“把這門檻卸了,換個再低點兒的!”

“太太,這都不高了,還要低啊?”

“高!都絆著老爺了,還不高麼!換!”張柳氏冷冷地看了看院子裡,“各屋都換,都給換低點!”

下人應聲去了,張柳氏看著空寂的大院,滿心卻全是張堂文那恍惚的神情。

黨二爺回來了,該是沒事的。

張柳氏這麼想,張堂文也是這麼想。

山陝會館的會客廳中,張堂文喊的幾個西商早就到了,正在一起喝茶品茗,張堂昌靠在門框上,焦急地望向會館門口。

琉璃照壁在明媚的陽光照射下,映的張堂昌一陣眼暈。

張堂文趁著給張堂昌端茶的空兒低聲說道:“黨二爺怎麼還沒來?按說他早該到了啊!”

“是啊!要不我再喊個人去瞧瞧?”

“不用...有人來了!”

張堂文和張堂昌探頭望去,門口的人影有些晃眼,待走近些,卻發現是高德寬頻著幾個西商老闆來了。

“呦!張老闆!”

“高老闆?”

高德寬一臉訕笑地走上前來,瞧了瞧屋裡的眾人,“呦!這麼多人啊!各位老闆早啊!”

“高老闆,這不年不節的,你怎麼也來了?”

“怎麼?張堂昌,這山陝會館姓張了麼?你哥這不是還沒當上會首麼?這都還沒當上,你急著擺什麼架子啊!”高德寬冷冷地打量著張堂昌,獰笑著走上前來,“我與幾個老闆聊天喝茶,你要是有興趣,端上你杯子過來!哥幾個不缺你這一壺水!要是沒興趣,就別站在路中間當道!也別在這狂吠!”

“你!”張堂昌登時便要變臉,張堂文卻冷冷地攔在了他身前,轉頭低聲說道:“堂昌!不對勁,你趕緊去二爺那看看!”

張堂昌狠狠地瞪了高德寬一眼,甩著袖子便出去了,高德寬卻是冷笑著看了張堂文一眼,便引著幾個人去了隔壁的房間。

張堂文皺著眉頭回到會客廳中,趙賢勝等人顯然已經聽到他們在外面的嘴官司,都是默不作聲地喝著茶。

“張老闆,你和高老闆這個樑子,看起來不好解啊...”

“圖窮匕見,再無退路了!”張堂文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堂文咄咄逼人,而是這姓高的...真要和堂文鬥到底了!”

“不妨事!黨二爺不是回來了麼,遺囑的事兒他最清楚了,咱們一問便知!黨二爺跟了黨老爺子一輩子,他的人品,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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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堂文輕輕地點了點頭,轉頭望向門口,“是...黨二爺回來了,這事說的清楚!”

就在這時,張堂昌卻是一臉嚴峻地快步走了回來。

張堂文從他的臉上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連忙走上前來,張堂昌靠近了張堂文,低聲說道:“出事了!黨二爺家沒人了!一個人影都瞧不見了!我過去的時候,黨家人正在屋裡翻找著什麼!”

張堂文心頭一驚,緊緊地攥住張堂昌的手,這時,屋裡的趙賢勝顯然也瞧出了不對勁,緩緩地走出屋來,低聲問道:“堂文,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趙老闆...”張堂文卻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他看著面色凝重的張堂昌,心中盡是惶恐和後悔。

張柳氏說的對,為什麼不留黨二爺在張家住下呢!

就在張堂文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時候,黨松濤帶著人從前門走了進來,手中還高舉著什麼東西。

“張堂文!你好狠!”

張堂文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憤慨的黨松濤,此時他的神情卻已是沒有了之前的那般猶豫和膽怯,黨松濤徑直地走向了張堂文,手中拿著一封信。

信?什麼信?

張堂文頓時感到了一絲惶恐,先前,是遺囑。

這次,是什麼?

旁邊屋子裡的高德寬也是走出了屋子,冷冷地笑道:“怎麼?世侄!張堂文又敢威脅你?”

“姓高的你少胡說八道!”

“堂昌!”張堂文攔下張堂昌,直勾勾地盯著黨松濤。

黨松濤毫不退縮地回瞪著張堂文,緩緩地把手中的信遞到了張堂文的面前,“黨二爺已經承認了!我爹的遺囑!是你與他合謀偽造的!”

張堂文和張堂昌頓時傻愣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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