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同一時間, 酒店外。
溫琅抱著禮物盒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偏頭問旁邊的秦景深：“秦先生, 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上去？”
“不會太久。”秦景深幫他把圍巾籠了籠，“冷麼, 要不要先進去？”
“不冷，看看雪也挺好。”溫琅笑眯眯看著他，想了想又開口：“就是我現在其實有點緊張。”
秦景深以為他還是在為見家長的事而緊張，伸手碰了碰溫琅的臉頰：“別怕, 他們都很喜歡你。”
這一點溫琅還真沒看出來。
不過他現在也不是為這事緊張, 而是為秦景深。
陸岐是麒麟, 那秦先生……會是混血小麒麟嗎？
二十幾歲的瑞獸, 這才是真的小崽崽啊。
溫琅想象了一下小崽崽模樣的秦景深，覺得很是可愛, 笑起來：“我知道的, 男朋友。”
兩個人在外面一邊看雪一邊說話，這麼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鍾, 溫琅收到了溫融發來的微信訊息，問他怎麼還沒回去。
溫琅就知道時候到了。
他轉頭看秦景深, 後者對上他的眼睛，半晌微微笑了下：“走吧。”
他的笑轉瞬即逝，像是霧中山上最遠處的雲霧，被風一拂就散開了，但是特別的好看，此生難忘。
可秦先生以前分明的不愛笑的。
溫琅看著他, 突然就覺得心彷彿突然間開啟了一個小口，暖融融的溫水隨著流進去，慢慢加熱，直至一顆心都變得滾燙。
他笑起來，朝秦景深伸出手：“不行，要男朋友拉一下才能起來。”
話音落下，手便被溫熱包裹了，秦景深拉著溫琅站起來，手指輕輕在他臉上碰了一下，眼裡笑意濃郁。
兩個人都心都軟成了一灘水，並肩走著回了樓上包間。
溫琅還是有點慫，過去先扒著門聽了一會兒，沒聽到裡面有類似吵架的聲音後才推門走了進去。
門裡的氛圍有點詭異。
大家長們面對面坐著，沒說話也沒做其他，各自端著杯茶小口抿著，看起來一個比一個高深莫測。
溫琅有點看不懂，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接著就聽著溫融喚了他的名字：“琅琅，過來。”
他走過去，溫融笑眯眯把他手裡的三個禮盒擺在桌上給陸岐推過去：“親家見面禮，以後記得對我家崽好點。”
陸岐眯了眯眼睛，不甘示弱的也把秦景深帶回來的盒子拿了起來：“這是我們的見面禮，放心，你家崽在我這裡會過得很不錯，就是你……記得也別難為我家崽。”
我家崽。
秦先生。
溫琅回頭看了眼旁邊面色清淡的秦景深，再想想軟乎乎的小崽崽，差點笑出聲，好不容易忍住，就看見秦景深抬起眼，目光深邃的看了他一眼。
慫唧唧的小崽崽瞬間繃住，一臉嚴肅看面前的大家長們。
大家長們已經開啟了各自的禮物，言辭裡都是攀比。
溫琅看了一會兒，悄悄湊到秦景深身邊：“秦先生，家長們見面……都是這樣的嗎？”
秦景深搖了搖頭：“我第一次談戀愛，不知道。”
溫琅莫名被取悅了，彎起眼睛朝他笑，秦景深眼神隨著軟下來，細細看著他。
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的過。
這樣過了不知道多久，那邊大家長終於停止了孩子氣的行為，勝負一眼能看透，溫融笑眯眯的繼續喝茶，陸岐面上有些不虞，後面說的話都有帶著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溫融不在乎。
並且表示他現在心情很好。
陸岐徹底不想理他了，回頭和溫琅說了幾句話。
溫琅剛被點名的時候還有點忐忑，慢慢的發現陸岐其實和溫融很像，聲音溫溫和和，笑起來江南煙雨一般，漸漸也就放鬆了下來。
陸岐對溫琅的印象倒是還不錯，覺得小崽崽好歹是沒被白澤養歪，如果要是成了白澤那種性格，那就太礙眼了。
兩個人聊了幾分鐘，陸岐滿意的笑了起來：“有時間的話，和小深一起到家裡吃頓飯吧。”
溫琅一愣，下意識轉頭看秦景深。
秦景深手輕輕搭在他肩膀，聲音低沉說：“我會帶他回去的。”
旁邊溫融微微眯了眯眼睛。
陸岐注意到，覺得自己也算是扳回了一局，挑釁朝著他挑了挑眉。
兩個人免不了又是一通綿裡帶針的吵，溫琅以前沒見過家長見面，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場面，慫唧唧的站在邊上連看都不敢看，生怕把自己卷進去。
這一吵就是半小時。
贏家還是白澤大家長。
陸岐徹底認栽，覺得這麼多年過去白澤還是一樣討厭，溫融也是這樣的想法，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三言兩語過後，決定各回各家。
秦景深要送陸岐和秦子杭回去，溫琅只好先和他告別，回頭看溫融：“哥哥，我們要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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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融溫和笑了笑：“好久沒和你一起散步說說話了，今天走回去怎麼樣？”
溫琅乖巧的點了點頭：“好。”
兩個人便沿著街道慢慢朝家的方向走，溫琅心裡還想著事，傻乎乎的跟著走了一會兒後，聽到溫融的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想什麼呢？”
溫琅猶豫了一下：“哥哥，秦先生他……是小麒麟嗎？”
溫融抬眼看著他：“隔了這麼久才提，我還以為你不想知道。”
溫琅眼巴巴抬頭。
溫融笑了一聲：“他不是人，但究竟是不是麒麟，這個還不好說。”
“嗯？”溫琅有點疑惑。
“陸岐你應該看出來了，是只白麒麟，但秦子杭也不是尋常人。”溫融想了想，“他是鯤鵬和人的混血，所以你沒能感覺到。”
麒麟，鯤鵬，人。
秦先生了不得啊。
不過有件事溫琅很在意。
他抬眼：“哥哥，陸叔叔不是公麒麟嗎，也，也能下小崽崽的？”
溫融點點頭：“鯤鵬和麒麟這類妖獸比較特殊，雌雄同體，能下。”
說完，他又看了溫琅一眼：“你的重點是不是偏了？”
溫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主要秦先生不是人這件事，剛見到陸叔叔的時候我已經震驚過了，所以現在沒太大感覺，就是……”
他明顯還有問題想問，溫融抬眼：“怎麼了？”
溫琅抿了抿唇：“我就是想問問，秦先生不是人的話……那豈不是離成年還有一百好幾十年的小崽崽？”
成年遙遙無期。
什麼時候才能床上啪？
溫融心想這事他倒是喜聞樂見，但也沒打算騙自家崽：“秦景深有人的混血，二十多年了還沒出過原形，這樣的妖獸成年時間是按人族算的……至於血脈我也和麒麟商量過了，妖怪局有辦法的，回頭我們會幫你問。”
他頓了頓，又說：“妖怪局幾年前不是過科普冊子麼？你又沒好好看？”
溫琅根本沒注意溫融後面的話，聽完前面後眼睛一亮：“好的好的。”
溫融哪裡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也無可奈何：“還有什麼問題想問麼？”
溫琅這次猶豫得久了點，許久後開口，話也是說的磕磕絆絆：“有，有的啊，就，就是，嗯……”
話說出幾個字，可能是覺得自己這樣太沒出息，咬牙把後面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就是我想問秦先生如果是雌雄同體血脈的話是不是也可以給我下崽崽？！”
一句話標點都沒有，最後下崽崽三個詞語氣特別重。
溫融愣了一下，半晌突然笑了起來：“或許，你可以試試？”
小崽崽傻乎乎的跟著他笑了笑：“哥哥，我現在真的好高興呀。”
溫融抬頭看他：“嗯？”
“秦先生是小鯤鵬還是小麒麟都沒關係，我知道他能和我過很多年，那就夠了。”
溫琅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走過拐角後，突然張開手抱住了溫融，輕聲開口，“哥哥，我想和秦先生好好過，也想陪你過很多個有剪紙小人和紅燈籠的除夕。”
溫融頓了頓。
溫琅接著說：“你給我取名為琅，我記得是什麼意思，哥哥，我會過的很好，不會讓你傷心的。”
溫融心猛地顫了一下，低頭細細看過去，良久，突然發現面前這只小時候總愛在霧中山上四處皮的小崽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長大了。
他沒以前愛鬧，不會裝哭裝生氣，也不會故意做一些事情惹人追著他到處跑。
他長大了。
以前的小崽崽需要溫融蹲下去才能碰得到，現在的小崽崽抱他的時候卻得彎下腰。
霧中山上的雲霧幾千年沒變過，當年那個在雲霧裡搖搖晃晃走出來要他抱的小崽崽，現在能抱著他，低聲說我想陪你過很多個除夕，我不會讓你傷心。
溫融眼睛稍稍有點熱，眼神也不由自主恍惚了起來，站在風雪裡凝視著溫琅，許久後，和從前很多次一樣垂手揉了揉溫琅的頭髮：“我知道的。”
他扶著溫琅的肩讓他站起來，溫琅還不習慣說這樣的煽情的話，內心深處有點小羞澀，揚眉朝著他一笑。
溫融眼神霎時間變得比霧中山上的雲霧還要柔軟，又看了他一眼後，突然說：“今晚和我過完除夕後，明天就搬回秦景深那裡吧，我準備了紅包和剪紙小人燈籠，你也帶回去裝飾一下你們的家。”
這話說的突然，溫琅面露疑惑：“哥哥？”
溫融輕輕笑了：“你長大了，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很快也要和他有一個新家，我很高興，你也不是以前的小崽崽了，我總不能什麼事都管著你。”
溫琅茫然的看著他，沒說話。
溫融便又揉了一下他的頭髮：“好了，回家吧，回去給你做藏銅錢的年夜飯，允許你發朋友圈炫耀。”
溫琅笑起來：“好。”
兩個人慢慢往前走，背後風雪依舊，像極了從前霧中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