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振的樣子嚴肅極了, 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一樣。

藥研藤四郎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屏風,那座屏風是雙面畫, 一面朝外是紅衣仕女圖,另一面朝內, 是一副湖光山色,藥研藤四郎看了幾眼沒看出什麼問題,就想出聲叫他。

一期一振移開了目光,正對上了藥研藤四郎。

藥研藤四郎怔了怔,喚道:“一期哥。”

一期一振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別處,智美摔倒時,地上那灘血跡還未來得及收拾, 他一轉眼就看到了, 面色陡變,蜜色的雙眼一黯。

他邁步走了進來,空無一物的右手上也出現了一把太刀,藥研藤四郎眼睜睜看著他徑直走到坐在軟沙發上的智美面前, 單膝下跪, 低著頭雙手奉上本體。

“一期一振冒犯主人,特來請罪。”

智美頭上裹著紗布,面色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摔倒有些泛白,一期一振這舉動驚到了她,她連忙伸手想把一期一振拉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一期一振乾脆兩膝跪地,藉此動作避開了智美伸出的手。

智美旁邊的藥研藤四郎與堀川國廣看得分明, 兩人不約而同的皺眉。

“一期一振致使主人受傷,還拋下主人逃走,實乃罪該萬死。請主人責罰!”一期一振懇求道。

“也不只是你的錯,你快起來,用不著你這樣。”智美邊說邊繼續拉他起來,一期一振自覺再躲就太明顯了,就讓智美抓住了他的手,卻還是跪著。

抓握他的那兩隻手溫熱而細軟,是智美的手沒錯,可一期一振卻不寒而慄。

胸前內袋裡的珠子還在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涼意,使他愈發的冷靜理智,腦海中的混沌一掃而空。

於是,他在進來之前,看到了屏風的異樣。

他之前看到屏風上的人影閃動,並不是他睏乏之下的幻覺,而是屏風裡關押的妖物在蠢蠢欲動!

屏風上那個紅衣仕女換了張臉,儘管那妝容濃厚的只看得出輪廓,可一期一振看出來了,那是智美的臉!

可智美好端端的在這裡坐著,一言一行也生動無比,行為舉止更是無一絲異樣。

不過,若現在的智美真的是屏風上的妖物,它也在屏風裡看了兩年,想瞞過他們不是難事。

一期一振渾身發冷,面上還是一副羞愧的樣子,他低下頭使得三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聲音真切道:“一期一振犯下如此大錯,害得主人……”

語不成調,聲帶哽咽,一期一振越想越是後悔,倘若當時他看仔細了,或者一直守在智美身邊,智美或許就不會遇害,坐在這裡的人也會是真正的智美,而不是身份不明的妖物。

一期一振想不通自己為何如此確信智美已經變成了妖怪,可能是因為之前兩人莫名其妙的親密舉動。

一期一振是智美第一把四花太刀,他來得早也扛起了許多事務,私底下智美曾告訴過他,智美有一個對她很好的兄長,可惜兄長早逝,她將一期一振當成了哥哥,對一期一振也很依賴信任。

那段時間有刀劍注意到了他們兩人之間與其他刀劍不同的過分的親密,即使兩人一個將對方當哥哥一個當妹妹,可智美大概是害怕他會誤會,就找了個機會對他坦白。

試問這樣的智美怎麼會,怎麼會與他那般親密的接吻?!

當時藥研藤四郎離開後,一期一振就有些迷糊,直到他聽到藥研藤四郎兩人走過來的動靜才陡然驚醒,一時驚慌之下就推開了智美。

雖然慌亂,但一期一振也小心了力道,不該傷到智美才是。

偏偏地上出現了血跡,血跡散發的靈力一期一振很熟悉,那就是智美的靈力。

智美身上也有熟悉的靈力,這說明妖怪佔據了智美的身體,屏風上的可能就是智美的靈魂。

猜得八九不離十的一期一振言辭懇切:“請主人賜一期一振刀解!一期一振甘願受罰!”

藥研藤四郎一聽急了,連忙道:“主人——”

智美也急紅了臉,她是被氣得:“你說什麼瘋話!”

這些靈力充裕的刀劍付喪神對她來說可是大補之物,尤其是稀有的四花刀劍,她還在屏風裡的時候,每天盯著他們大流口水,亦親眼看著他們從靈力稀薄成長到如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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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成這種程度就花了兩年,她現在正是需要大肆進補的時候,刀解就等於白白浪費,她哪有時間再去等兩年?

更何況,養這幫刀劍耗費的心神可不少,刀劍依審神者靈力而生,前期需要審神者靈力補給,後期才能反哺審神者。智美的靈力天賦只是中等,比不得那些出色的人物,她這兩年裡一直倒貼著靈力,近幾個月才有刀劍開始反哺,才有了一點收穫。

紅衣女鬼也是進了智美的身體才發現這個事實,她發現有刀劍反哺後才迫不及待的代替智美,結果發現智美還要繼續倒貼,簡直氣得七竅生煙。

那些本丸裡新來的刀劍在她眼裡就是吸她血肉的寄生蟲,可偏偏刀劍們關係良好,新刀與本丸裡的刀劍很多都是舊識,不是曾在舊主共事就是同派刀匠,她很難下手。

一時憤恨之下,才對一期一振出手,卻沒想到一期一振反應這麼大,親愛的主人投懷送抱,他居然不是欣然接受,而是避如蛇蠍,狼狽逃竄?!

這傢伙腦子有問題吧?!

只怪智美和一期一振坦白時不在臥室,她在屏風裡偷窺時見兩人相處親密,智美一口一個“一期哥”都當做是兩人之間的情趣……

一期一振這時候請求刀解,不管智美是為了偽裝還是自己,都是不能同意的。

“你只是一時失手,又不是故意要害我!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誰還沒個犯錯的時候?!倘若都像你這樣,稍有個差池就要死要活的,那還了得!”智美咬牙恨恨道。

她現在更加後悔偽裝傷勢時做得過分,否則又怎麼會面臨此等境地?

“我絕不會讓你刀解!”智美憤怒的丟開一期一振的雙手,騰地站起來,做戲就要做全套,她假意晃了晃身子,驚得堀川國廣連忙扶住她。

“主人!你消消氣,一期殿下他也不是故意的!”堀川國廣趕緊開導她,她大腦剛剛受創,堀川國廣真怕她再氣出個好歹來。

藥研藤四郎也勸,不過他勸得是一期一振:“一期哥,大將說得對,你又何必鬧到這種地步?”

沒錯,藥研藤四郎看出來了,一期一振是在試探智美。

藥研藤四郎是個明白人,他很清楚一期一振與智美的關係,兩個人被誤會的時候,藥研藤四郎卻知道這兩人只是兄妹,兩人之間雖然親密,但完全沒有情侶的恩愛之感。這是他身為護身短刀的直覺!不會錯的!

正因如此,他才在看到一期一振與智美親密接觸時失態,可後來想想,一期一振的態度太奇怪了。

一期一振在試探什麼?藥研藤四郎心中疑惑,然而一期一振所思之事太過離奇,何況,藥研藤四郎是從他離開就陪在智美身邊的,論起對智美的瞭解程度,藥研藤四郎不必他差。

如果發現不對勁,藥研藤四郎一定會有所表現,可是呢,他好好的,還在奇怪一期一振為什麼要試探智美……

一期一振死撐著要刀解不鬆口,智美沒想到這把太刀竟然死心眼到這種程度,可她沒辦法拆開繃帶讓他親眼看到沒有傷口,她也不可能去刀解這把太刀。

著實鬧騰了一陣,到最後,還是藥研藤四郎說:“大將現在非常需要休息,一期哥,有什麼事,等大將好了再說吧。”

智美也配合的□□道:“嘶,我頭好疼啊。”

堀川國廣焦急道:“一期殿下,主人不舒服,你有事就等主人好了再說!或者等天亮,請小烏丸殿下來斷定!”

一期一振低著頭不吭聲,舉著刀的雙手放下了,堀川國廣見狀松了口氣,他朝藥研藤四郎使了個眼色,示意藥研藤四郎將一期一振勸出去,他自己則去請智美休息。

藥研藤四郎上前拍了拍一期一振的肩膀:“一期哥,走吧,我們先出去,讓大將好好休息。”

一期一振垂在身側的手放鬆又握緊,這一切藥研藤四郎都看在眼裡,他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卻還是加了一句:“堀川會在這裡陪著大將的,你今天也累了,我送你回去之後也會過來的。”

一期一振這才起身,緩步跟著藥研藤四郎走了出去。

離開時,一期一振感覺到了身後那道視線,他沒有再去看那座屏風,直接走出了門外。

壞掉的門板還沒人修理,一期一振走下樓梯,叫住了藥研藤四郎。

“藥研,就到這裡吧,剩下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一期一振的聲音恢復了溫和,只是還帶著幾絲沙啞。

藥研藤四郎轉身,一期一振的臉上有很明顯的疲憊之意,他就關切道:“一期哥,回去你好好休息吧,其他的就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藥研藤四郎這是以為一期一振的作為都是勞心勞力造成的,一期一振苦笑了一聲,抬手從上衣內袋裡將那顆珠子掏出來,遞給藥研藤四郎。

“一期哥,這是?”藥研藤四郎疑惑的拿起那顆珠子,觸碰到珠子的瞬間,一股令人心神舒暢的涼意襲來,使他心中圍繞不去的煩躁之感一散而空。

藥研藤四郎嘖嘖稱奇,他舉起珠子細細檢視,一期一振沒等他看多久,直接道:“這顆珠子你帶在身邊收好,趕快回到主人身邊吧。”

藥研藤四郎想問個明白,一期一振就催著他上樓回去,藥研藤四郎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到了樓梯轉角,他回頭一望,一期一振擔憂的眼神來不及收回,被他看了個正著。

這是什麼意思?一期哥怕他出事?藥研藤四郎邊想邊上了二樓,一期一振的眼神不斷的在他眼前浮現。

一期一振疲倦的抹了把臉,步履有些緩慢,仍然堅定的走出了主屋。

他是該休息一下,連番的事件不斷襲來,鐵做的付喪神也熬不住。失去穩定心神的那顆珠子,被他強壓下去的那股睏倦之意又湧上來了。

之前小睡似乎夢到了很恐怖的事情,消耗了他不少精力,明天恐怕還有更多的事情在等著他,必須養精蓄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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